我所经历的军旅篮球运动

2009-04-16 08:25彭富九
百年潮 2009年4期
关键词:总司令二局军委

彭富九

篮球运动,是我军普及的一个传统体育项目,我本人与这项运动也结下了特殊的缘分,很高兴把点滴记忆串起来奉献给大家。

延安“军委球队”

红军初到延安时,军委机关的篮球爱好者主要集中在二局和三局。我们军委二局举办日文短训班的时候,经常在课余时间打篮球。当时的设施非常简陋,平地上立两个木桩,钉两块门板,安上铁匠铺打的篮筐就可以开战,不过那时已经有充气的皮球,而不是在湘赣苏区时玩的那种用毛线缠棉花的“篮球”了。

二局是支强队,初期的最佳阵容是:中锋刘少宏,他个子高,技术全面;前锋有李行律、张有年和我,李技术稳定,张基础好、动作漂亮,我投篮准、跑得快,经常成为对方的盯防重点;后卫是王精(王竞)和赵润溥,王个子不高、极灵活,赵稳当可靠。预备队员有身高马大的冯维精、肖全夫和敢拼敢抢的唐明等同志,稍晚加入的还有王同刚、何津、胡晓岚。

朱德总司令喜欢打篮球,在江西苏区时就经常和二局的同志一起玩,到延安后就更方便了。我是二方面军的,长征途中在甘孜才第一次见到朱总司令,当时他正好在球场上打球。总司令从不摆架子,与下属同喜同乐,有目共睹。朱老总习惯站着等人传球给他,在没人争抢的情况下,他从右侧上篮的进球率还很高呢!有一次,爱争抢的唐明不小心碰破了总司令的鼻子,还流了血,大家围上去问长问短,朱老总和蔼地说:“没关系,没事,继续玩。”我们都为朱德总司令这种寓伟大于平凡的风范所感染。

七七事变后,军委二局奉命组建八路军总司令部三分队,由邹毕兆和张有年带队奔赴抗日前线。行前,朱德总司令嘱咐把篮球和篮筐都带上。我觉得篮筐太重不好拿,朱老总说:没关系,驮在马上走。

队伍走到洛川,张学良部一个炮团提出和八路军前总赛一场篮球。朱德总司令把我拉到一边问:对方水平如何?你们有没有把握?我说,二局能打的只来了张有年、李行律和我三个,对方情况也不明,没有把握。总司令笑了笑:“看来不打为好。”

随前总驻五台山南茹村期间,我们在树林中辟出一个简易球场,每天晚饭后自己打着玩儿。见到有人打球,总司令手就痒痒,一有空就加入。大家都很乐意喂球给他,球投进了,总司令高兴,大家都高兴。任弼时政委也不时来凑热闹,而且专盯朱德总司令。两个人在球场上经常扭在一起,互不相让,司令说政委拉人犯规,政委说司令走步,球进了也不算数……场上场下,笑声阵阵。

在日寇大举进攻,友军常常不战而退的严峻形势下,两位令人尊敬的首长用自己的乐观和风趣,向同志们传递着一种沉着和镇定,鼓舞我们坚定信心,努力工作。

1938年初,八路军前总三分队撤回延安,篮球场上人最多的要属军委二局了,其次是军委三局。三局的篮球骨干是王诤局长、王子纲和申仲义,还有一位姓贾的机务员也打得很好。论实力,三局无法与二局抗衡,不过对外打比赛,两家联手组队,“军委球队”的名字就逐渐叫开了。刘少宏和我担任过球队的队长,二局的雷永通则经常叼个哨子,担任裁判。

一次,我们输给了师范学校,大家很不服气:堂堂的“军委球队”打不过一个师范学校,多没面子呀!于是,几个人商量去找爱打篮球的朱德总司令想办法。朱老总说:“不要紧,我给你们找个体育教员,练习一两个月,再和他们比赛,肯定可以赢。”

朱德总司令出面请抗大体育教员蔡德仁给我们当教练,还给球队置办了装备:一个新篮球,每人一双球鞋。从此,我们这些“野路子”的球员蹬上新球鞋,在蔡教员的指导下,利用早晚的工余时间进行训练,朱德总司令有时也参加。清晨练跑篮,队员们睡眼惺忪地集合好,朱德总司令已经在球场上等我们了。蔡德仁是北平毕业的大学生,参加过全国篮球赛,号称全国“五虎将”之一,论规则、基本功和战术,他自然比我们高明。像反弹传球、篮下勾手、五攻五守等,都是经他指点练出来的。我们原有的“绝招”也得到进一步发展。譬如,刘少宏弹跳好,争球往往占便宜,他说一个事先定好的暗号,我们就知道他要往哪里拨球,开场就先给对手一个下马威。我们练了个把月,球艺大有长进,很快就把师范学校打败了。

“军委球队”经常找一些机关、学校比赛,如抗大、陕北公学、中央党校和新华社,结果是胜多负少,于是在延安闯出了名气。我记得与新华社球队打一场硬仗时,对方一位球技好的高大队员把我撞出了场外,摔得很痛。赛后大家给他取了一个外号叫“坦克车”。一直不晓其名,只知他是新华社电台的负责人。新华社的高继民也打得好,他原是二局的报务员。

赢球要庆祝,输球也得自我鼓劲,打完球我们经常搞“统一战线”。所谓“统一战线”,是下饭馆改善伙食的别称。当年的队员大多享受技术津贴,于是今天我请客,明天你做东。我这个队长更得带头,每月发的9元津贴几乎都如数交给了延安的小饭馆,连袜子破了都不知道去买。长征的幸存者到达延安后,生活上不分你我,也不知何为愁字。

这一时期活跃在篮球场上的,大多经过战火的洗礼,对我们来说,打篮球既是运动和娱乐,也是为荣誉而战。那时一些女青年从城市来到延安,她们在场边观看、加油,自然也成了我们这些单身汉认真打好每场比赛的又一个动力。当年的球友都在各自的岗位上做出了贡献,有的驰骋疆场,有的埋头钻研,不少人后来当了将军,也有的同志历经坎坷,甚至有的同志未能见到五星红旗的升起——新华社的“坦克车”就在敌人一次空袭中牺牲了。

在延安打比赛,最厉害的要属一二〇师的“战斗篮球队”,我们碰了几次都败下阵来。贺龙师长非常重视体育运动,四处搜罗篮球队员,甚至把一位抗日县长都拉来加盟。据说这位叫刘卓甫的著名篮球队员参加了1936年的奥运会。“战斗队”装备齐全,队员整天训练、比赛,不担负其他工作,当属专业队。值得自豪的是,二局移驻安塞之前,“军委球队”在延安的业余球队中水平是最高的。迁到安塞之后,二局的篮球骨干偶尔还会被请到延安参赛。

仗打到哪球打到哪

我1945年离开延安,随军委二局曹祥仁局长一起组建了晋察冀军区二局,后称华北军区二局。因我局对外称军区“气象局”,所以初期的球队就叫“气象局球队”,撤出张家口之后,篮球队更名为“前哨队”。解放战争头几年地处农村,我们少有机会对外打比赛,通常是局内各室自行组队进行较量。除我这个队长外,在此期间的主要队员有:陈艺、安树德、胡晓岚、康立泽、宋兆宜、朱晓轩、党志仁、贾朝群、杨天德等。

只要驻地相对安定,我局必建篮球场。获鹿县永壁村的条件最好,我们建了4个篮球场,还有排球场、足球场和网球场。滕代远副司令员视察之后在给军委的报告中说:华北二局办得像一所大学,办公时间村子里静悄悄的,见不到有人乱走动;一到游戏时间,几百人在运动场上活动,颇为壮观。聂荣臻司令员也赞扬二局是本军区伙食办得最好,生活最活跃的单位。搞好文体活动,不但促进了同志们的健康,同时起到了稳定军心的作用。

北平解放后,华北二局与东北二局合并成立四野二局。进驻汉口后,球队仍沿用“前哨”之名。此时新增不少主力队员,实力大大增强。经常活跃在场上的队员有:王祥哉(队长)、刘少宏、赵凌云、韩静、李鸿儒、刘志坚、马伟堂、李学先、陈艺、安树德、胡晓岚、党志仁、孙尊武等,另有一批爱好者当预备队员。我作为“前哨队”名誉队长,有空也上场,上场仍可打主力。

实力强了,“前哨队”便四处求战,几乎打遍了武汉地区的党、政、军、学单位,这批队员球艺好,斗志旺。记得有一次输给中南军区后勤部球队几分,队员心中很不服气。军区后勤部移驻广州后,球队提出专门去广州再战一场,队员们说:“彭局长,我们保证能赢回来。”这次请战,我没有同意。跑上千公里去赛球,在建国初期的1950年是不合适的,不过“前哨队”队员们好胜心之强,由此可见一斑。

解放战争期间,二局系统的篮球运动在华北二局及后来的四野二局开展得较为突出,原因是驻地和人员相对稳定,主要领导和政治部门对文体活动非常重视。

朝鲜战争爆发后,我和钱江同志带四野二局部分同志回京,编入军委技术部,重新成立了篮球队。因初期的主力多来自“前哨队”班底,我又出任名誉队长,所以我部的篮球队延用了“前哨”这一名称,不久又成立了女子球队。“前哨女子排球队”以朝鲜族同志为主组建,核心球员叫金信淑,曾在军委直属机关称霸好多年。

进城后的“前哨男子篮球队”,仍由王祥哉任队长,我还能记得一些队员的名字:向敦予、韩静、李学先、杜远、党志仁、刘志坚、马伟堂、向永信、李鸿儒、王同刚、刘海清、傅英杰。还有一些同志的英姿不时从眼前闪过,但名字一时想不起来了。

“前哨队”的战绩也与球队名称一同延续下来,逐渐在总参打出了威风,部、局之间的比赛,我们经常拿冠、亚军。八一体工队成立之后,借毗邻的优势,球队经常向著名的八一篮球队求教,偶尔还能请八一队来打个指导赛。

1959年我担任部长后,打算辞去“前哨队”的名誉队长。队员们不答应:“不用你到场,但这个名誉队长非你莫属。”其实大家的心思我很清楚:有单位一把手挂帅,球队的事就好办。比如有几位主力队员驻地较远,球队有部长挂着名,平时的集训和赛前的准备,人员就容易集齐。这样,我又兼了一段时间的名誉队长。

“前哨篮球队”,是我们这支部队长期重视文体活动的一个亮点,球队的优良战绩,对各局、所文体活动的开展起到了带动作用。必须肯定的是,辉煌背后凝聚着许多政治工作者的心血。“前哨队”的队员换了多少茬恐怕已很难统计,但我知道,我们的“前哨队”仍然是一支令任何对手不敢轻视的劲旅。

打篮球能带来很多快乐,但也曾实实在在给了我两次教训,那还是参军后刚迷上篮球的时候。一次,打完球以后我把报务学习笔记落在篮球场,结果被带到湘赣军区保卫局,时任江西省政治保卫局局长的吴德峰同志亲自审问,你这个本子是不是“AB团”的会议记录?另一次是因为打球过于投入,错过联络时间,挨了批评。这两件事都发生在入伍的头一年,虽然入伍前已担任永新县儿童局书记,但我在15岁时还未能完全避免贪玩带来的失误。我从此接受教训,再也没有因为打球而耽误工作。

最后一次上场打比赛是60年代的事。那次正好我和几个队员在北戴河疗养院,与邻居冶金疗养院比赛,我当教练。上半场我们输了几个球,中间休息时刘海清坚持要我上场“压阵”。下半场我一上场,就听到冶金队一个老队员说:“盯住这个老头儿,他的篮很准。”这次我打了七八分钟,自己也进了球。

因为长期连续紧张工作,还不到45岁我就被诊断患有心脏病,医生禁止上场比赛。此后,偶尔也和身边工作人员和孩子们打着玩,但60岁以后我就不再摸球了。

(责任编辑汪文庆 文世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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