尧舜禅让是一个政治谎言

2009-04-15 08:10何兰生
百家讲坛 2009年4期
关键词:王莽大禹曹丕

何兰生

“禅让”在儒家的字典里代表着上古圣贤政治,自孔子始,历代儒家领袖都在为恢复上古圣贤政治而努力。不过他们不再奢望圣人能执掌政权,而只是希望执掌政权的领袖能成为圣人,也就是所谓“致君尧舜”。然而,禅让这个上古政治春梦,真的存在过吗?

最早对尧舜禅让提出怀疑的是魏文帝曹丕,他在接受汉献帝禅让后脱口而出了一句话:“舜禹受禅,我今方知。”在政出于曹氏的现实面前,当了多年政治傀儡的汉献帝再也无法与没有道德包袱的曹丕并立于世了。曹丕以己之心度舜禹之腹,一下子就击碎了尧舜禅让的美丽政治神话。

一部有别于正统的异类史书《竹书纪年》也支持这种说法:“昔尧德表,为舜所囚。舜囚尧,复偃塞丹朱,使不与父相见也。”意思是说,舜发动政变,囚禁了帝尧和太子丹朱,夺取了帝位。

现在让我们剥下儒家描在舜身上的美丽文饰,看看真实的舜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众所周知,舜起自田间,躬耕历山。一个乡下的穷孩子,在和平年代从一个普通村民,数十年间竟能先后娶帝尧二女,成为朝廷重臣,再为摄政王,最后践天子位,这不能不说是个异数,也不能不说舜的确有过人之处和独得之秘。

舜的独得之秘就是他的作秀功夫一流。舜之所以被帝尧征辟用事,就在于他在德行和才能上都获得了非比一般的社会声誉。尧晚年不问政事,沉迷修道,对舜的奏请一概是圈阅同意。在舜用事20年之后,朝廷早已物是人非,昔日英华未经秋而凋落,舜之羽翼已成。政出于舜而不在尧,帝尧大权旁落后终被幽禁深宫,太子丹朱也被另处囚禁。但老奸巨猾的舜并没有马上取代尧,他只是摄天子政,在做了八年摄政王之后才惺惺作态一番,假意归政丹朱,但据说由于老百姓不同意,他才勉勉强强地登上帝位。

试比较一下,一个是当政近三十年,又是当今摄政王,满朝文武几乎尽出于他的栽培,一个虽然是太子,却早被政敌加上了不贤之名,并被幽囚多年。一无羽翼、赤手空拳的太子又怎么能与积威积权的摄政王抗衡呢?只要脑子没进水,没有人会不朝舜而朝丹朱的。

舜的摄天子政,在数千年后还有王莽的居摄和假皇帝相媲美。有趣的是,舜假惺惺地叹气:“天意如此!”王莽后来废汉时也有样学样地说是迫于“皇天威命”。不管是不是王莽东施效颦,但起码王莽看清楚了尧舜禅让的实质:从来唯大英雄能识英雄,也唯大奸雄能识奸雄。

这种政治权谋就怕有了开头,坏的先例一开,就免不了骨牌效应。舜费尽心机地登上天子位,却也同时坐上了政治火山。帝尧留下的烂摊子要他去收拾,天下虽然一时被他恐吓住了,但他接收的只是个泽国,洪水泛滥经年,人民几为鱼鳖。要想真正坐稳天下,当务之急是把水治好,只有先服了水,才能真正让人心服。没办法,舜只得起用出于治水世家的禹。

在此之前,舜杀了禹的父亲——治水的鲧。杀人父用人子,舜难道不知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吗?可是除了禹,没有人有能力治水,舜不得不控制性地使用禹。禹后来治水时“三过家门而不入”,除了表明他敬业外,也许更主要的原因是不想让帝舜抓住他一丝一毫的缺失。

当大禹奉诏治水时,洪水已经成了国家的心腹之患,治水也自然成为国家压倒一切的任务。相应地,国家的生杀予夺,人事上的升迁进退,都可以凭对治水的态度“一票否决”。这在帝舜是不得以为之,但在大禹来说,却是个天赐的莫大机会。最终,大禹疏通九河,引江入海,建下旷世之勋,也因了这一德被万民的震主之功,更主要的是在治水过程中无形中控制了整个国家机器,掌管了整个国家的人财物,大禹的光芒盖过了帝舜。在伯益等部将的拥戴之下,禹受舜禅也就顺理成章了。

历史在此又简单地重复了一下。禹受舜禅,也照抄帝舜当年的旧作:“禹辞辟舜之子商均于阳城,天下诸侯皆去商均而朝禹,禹于是遂即天子位。”

起自田土的帝舜,终被玩水的人所取代,最后去南方巡狩,崩于苍梧之野,就地为陵。可怜这个苦孩子出身的退位天子,演了一辈子的戏,到最后收场时,只有娥皇、女英双美哭陵。不过自帝舜始,禅让也形成了一个规矩:受禅天子也不逼人太甚,还保留了退位天子及其继承人部分特权,允许他们以客礼见天子,皆有疆土,以奉先祀。正如曹丕废汉献帝为山阳公,仍允刘协在封地奉汉正朔,并言:“天下之珍,我与山阳共之。”但实际上,他们彼此都从内心不想见到对方,一个怀着道德上的愧疚,一个受不了君臣易位的尴尬。所以是以君臣之礼相见还是以客礼相见,从一开始就是不会成为现实的事。

从舜、禹受禅的被历史神化,我们就明白了什么是政治神话,什么是政治谎言,明白了为什么谎言被一再重复后,就成了绝对真理和不可颠覆的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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