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魔方

本刊记者

他，一个一脸和善、一脸福气，人情味儿十足，浑身上下充满活力的美国人。

在中国广袤的大地上，无论城市还是乡村，许多人，许多贫困的患者、贫困的家庭，许多好心的医生、无数的百姓和各界的爱心人士都熟识这个面孔，更熟悉他的名字——白涧龙(Brian Mullaney)。

就是他和美籍华人王嘉廉(chaxles Wan曲先生共同创造并启动了让失去的微笑和希望重返人间的“微笑列车”。他是美国“微笑列车”总裁，这特别列车的首席司机。这满载微笑的列车，越来越快越来越广越来越顺利地行驶了10个年头，在世界76个国家留下了不会磨灭的历史印记。到2008年底，这趟“微笑列车”所到之处，有38万名贫困患者得到了免费的唇腭裂修复手术治疗，并从此有了全新的人生的轨迹。

白涧龙先生怎么会想起创办这样一个慈善组织呢?他向我介绍说，15年前，他随美国一个医疗队到中国和东南亚一些发展中国家从事慈善医疗方面的救助活动。那时，他就注意到一些患有唇腭裂的孩子因为贫困得不到及时的治疗，并因此使全家都陷入无限的悲痛之中，还有的唇腭裂患儿被抛弃到荒郊野外失去了宝贵的生命。然而，这种病原本是可以治愈的。白涧龙是毕业于哈佛大学的成功的广告业人士，并与王嘉廉先生合作多年，也深知王嘉廉这位出生在中国、有着一副菩萨心肠的美国成功企业家，有为人类慈善事业做奉献的强烈愿望。两个人交流后一拍即合，在经过了较为充分的准备之后，于1997年共同在美国注册成立了“微笑列车”这个旨在资助患有唇腭裂的患儿免费进行矫治手术的非营利性慈善基金。

2009年1月14日，在北京钓鱼台国宾馆召开的“微笑列车唇腭裂修复慈善项目进展新闻发布会”上，中华慈善总会会长范宝俊微笑着将一块金色的纪念奖牌郑重地送给白涧龙先生。纪念牌上刻有“辉煌十年，真诚合作”八个鲜明的红字。

十年，慈善业绩辉煌的十年，美国微笑列车基金会与中华慈善总会在中国真诚合作的十年。这十年里，在中国广袤的大地上，在无数个城市和乡村，已经有16万个患有唇腭裂的贫困患儿得到了很好的矫治。

我请白涧龙先生谈一谈他们与中华慈善总会的合作，我很想知道他对这种合作的评价。白涧龙很郑重地对我说：“中华慈善总会是我们在中国的第一个合作伙伴，也是我们非常好的合作伙伴，我们友好而成功地合作了十个年头。这既短暂又漫长的十年里，中华慈善总会所做的一切都令我们十分满意。”白涧龙先生还说，如果没有这种合作，他们也不会有今天使16万个唇腭裂患儿得到很好矫治的骄人成绩。

我注意到，最近由卫生部、中华慈善总会、中华口腔医学会、中国宋庆龄基金会和美国微笑列车基金会的相关领导共同组成微笑列车中国项目指导小组中，有中华慈善总会前会长阎明复先生和中华慈善总会现任会长范宝俊先生两位会长的名字，于是我便请白涧龙先生谈谈对这两位会长的评价。白涧龙先生即刻笑了，是一种轻松的微笑。“阎明复先生!”他的声调高了许多，“阎明复是一个非常热情、非常有激情的人。我一开始就非常喜欢他，如果不是他，我们和中华慈善总会的合作或许不会那样快，也不会有那样高的起点。我们合作了3年，是非常愉快、非常成功的3年。”白涧龙先生没有停顿，马上又谈到范宝俊会长：“范宝俊先生接替阎明复先生担任中华慈善总会会长，我们之间合作了7年。这7年里，我越来越清晰地看到、感觉到，范宝俊先生是一位有眼光、有智慧、有胸襟的领导者。在我们合作的7年里，他和他的团队工作是十分出色的。‘微笑列车能有今天这样的成绩，有范先生很大的功劳。”

我曾经拍过一张白涧龙先生与一位贫困患儿在一起的照片。当时，白涧龙先生正抱着那个孩子坐在北京人民大会堂召开的一次会议上，这个曾经既有唇裂又有腭裂的孩子，在美国“微笑列车”和中华慈善总会的关怀帮助下免费得到了很好的治疗。这时，这个孩子已经与其他健康健全的孩子没有什么两样了。白涧龙先生和那个孩子正笑着，同样幸福的微笑在他们不同颜色的眼睛里、脸庞上。我想，无论谁看到这样的微笑，都会为之振奋、为之感动。

我问白涧龙先生为了这些患有唇腭裂的孩子都去过中国的哪些乡村和城市，在世界其他有关国家走了多少地方，先后直接接触了多少这样的孩子，都给他留下了怎样的印象。

白涧龙先生顿时陷入一种有些伤感却更多美好的回忆中，他历数着，在中国他已经走了25个地方，其中许多都是比较偏僻比较贫困的乡村。加上世界其它一些国家，他为了完成“微笑列车”的神圣使命，穿山越岭，跨海过河，走遍了一百多个有唇腭裂患儿居住的地方，直接关怀的患有唇腭裂的孩子达1000个之多。他回忆起7年前，他在山西一个矿区遇到的一个孩子。一条脏兮兮的被子，包裹着一个脏兮兮的出生不久的孩子。这个孩子被遗弃了，遗弃在一条小河旁。孩子被遗弃的原因就是因为患有唇腭裂，他的父母已经不知去向。这时，一个到河边打水的好心人发现了这个正在啼哭的孩子，好心人可怜这个孩子，没有嫌弃这个有残疾的孩子，把孩子抱回自己家收养。白涧龙先生见到了这个孩子，并和当地医院、慈善机构安排了对这个孩子的治疗。

说到这时，白涧龙先生那深蓝色的眼球里闪出一道鲜明的光亮。“7岁了，这个孩子现在已经7岁了，应该已经上学了。”他说，脸上又浮现出一种幸福的微笑。白涧龙先生说，他每每在各地见到患有唇腭裂的孩子，首先要问的就是他们的年龄，如果10岁了，就说明这个孩子被耽搁了10年。他常常自责地问自己：“为什么没有早一点发现，为什么没有及时给这个孩子治疗?”他因此更加努力地工作，更加快了“微笑列车”的运行。

2007年白涧龙先生和王嘉廉先生在中国老朋友的帮助、介绍下，经过细致的安排，使美国微笑列车基金会在与中华慈善总会长期合作的基础上，又与中华人民共和国卫生部及中华口腔医学会缔结了合作伙伴关系。2008年，微笑列车唇腭裂修复慈善项目在中国的合作医院从原来的163家扩增为397家，全国每一个地级市已设立了至少一家项目合作医院，为来自贫困家庭的唇腭裂患者提供免费的修复手术。这个项目在2008年的每一天平均资助的免费唇腭裂修复手术超过了100例。这显然是一个惊人的数字，一件了不起的大好的事情。

为了保证万无一失地完成对唇腭裂患儿的矫治手术，微笑列车还为8000多名中国的医务工作者提供了免费的、系统的专业培训，以保证其项目手术的安全性和质量。这项工作，从1999年“微笑列车”与中华慈善总会配合在中国启动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这十年里，不但有大量的贫困患儿相继得到了救治，同时，也使中国许多相关的医务人员医疗水平有了迅速而广泛的提升。2008年的金秋，由微笑列车全额资助，中华口腔医学会主办的第六届国际微笑列车唇腭裂学术会议在天津召开，来自397家项目合作医院的1000余名医生和护

士参加了这次培训，也受到了与会者的高度评价。

在2009年1月14日的“微笑列车唇腭裂修复慈善项目进展新闻发布会”上，他们满怀信心地宣布：在未来的5年时间内，中国将可能成为全球发展中国家里首个达到“无未治唇腭裂患者”目标的国家。这将意味着在中国大陆，除新生的或尚未达到手术年龄的人以外，不再有未治的唇腭裂患者。

在这个新闻发布会上，我又看到白涧龙先生与孩子们在一起的情景，看到他面对孩子们的微笑，并记录了他弯下腰与孩子们交谈、握手的感人时刻。这些孩子来自全国各地，都是“微笑列车”的受益者。那个在会议上发言的小伙子李帅是湖北省的患者代表。他刚一到北京，刚一住进首都的宾馆，我就见到他并与他交流了。他1988年出生，已经20岁出头了。仔细端详，能看出来他曾经是一个唇腭裂患者，说话还不是很清楚，但基本上可以说是一个帅小伙儿了，和他的名字李帅比较相称了。他是2007年年底才受益于“微笑列车”免费做了第一次唇腭裂的矫治手术。

李帅家在湖北随州市柳林镇大桥街三组。那地方我知道，要翻越大山才能到达，是个比较偏僻的地方。这时，我马上就想到了“微笑列车”总裁白涧龙先生。在此之前几年，白涧龙先生就常常为不能更多更快地救治尚未发现的贫困患者感到焦急和忧虑。那时，我还不太理解，总觉得他不了解中国的实际情况。因为我很清楚，我们各地的慈善组织对“微笑列车”的宣传是十分广泛十分深入的，不会有多少遗漏的了。现在我终于体会了白涧龙先生的良苦用心。在他看来，只要还有一个遗漏还有一个未被发现，他都感到未尽到责任。我们国家的地方也实在是很大，人们的生存状态又多种多样，再大的宣传攻势在现如今信息爆炸的时代也很难没有遗漏的地方。

20年前，李帅出生时，爹娘就看到了儿子生就了兔子一样的三瓣子嘴，清贫却善良的父母顿时手脚冰凉，可他们尽管很窝心痛苦，却没有放弃对这个残疾孩子的抚养，相反对李帅倍加爱护。他们给孩子起名李帅，就是巴望会有奇迹出现，让他们的李帅变成一个真正帅小伙儿。他们尽可能地让李帅吃好、穿好。李帅到上学的年龄时，他们又及时把他送到学校。李帅学习很努力，学习成绩也很好，可自从懂事、自从和外界接触以后，李帅便有了沉重的自卑感。他很清楚自己不仅因为患有唇腭裂而长相难看，而且吐字不清，与别人交流起来很费劲。他英语的成绩也不错，可朗读英语时，却没有人能听懂。为此他十分苦恼，整日闷闷不乐。李帅课余时间喜欢阅读武侠小说，他非常羡慕武侠世界里那些来无踪去无影，行侠仗义、除暴安良的大侠，幻想自己也能成为一个蒙面的侠客，能闪来飞去地做好事，却没人能看清自己的面容。李帅的父母深知儿子的心，一直想着、计划着把儿子的病治好，可无论怎样努力，也没凑齐给儿子做手术的钱。不管怎么说，一家人总得先顾着吃饱饭，保证能活命是吧。这样，李帅去医院治疗的时间一拖再拖。李帅是个懂事的孩子，知道家里困难，对老人十分孝顺，从来没有抱怨过什么。他不但学习刻苦，而且总是抽时间帮父母干活，是家中的一个好劳力。

2007年10月，李帅已是高中三年级的学生了，考虑到家里的困难，想到自己面部的残疾，觉得像他这样的人，无论再怎样努力，也不会有好的出路。他不想到一个新的环境看到更多他不愿意看到的眼神儿，听他不愿意听到的话语。他不想再继续深造、上学读书了。一向倔强的他实在不想再撑下去了，尽管平静不下来的心一直被折磨着。就在这时，他们家一位在外面打工的亲戚回来告诉他们，说有一列慈善的“微笑列车”，是中国慈善和美国慈善合开的，开到了襄樊口腔医院，那里可以为唇腭裂患者实施免费的修复手术，说他看见好多自己没钱治病的患者都到那儿治了，医治得可好啦。这个消息就像深水里的一颗炸弹，像久旱天气中突然降临的一场喜雨。他们一家人甭提多高兴了，李帅立马准备，和父母一起兴冲冲赶到襄樊，找到襄樊市慈善总会和襄樊市口腔医院。慈善会和医院以最快的速度为他办好了各种手续，医院了解李帅是高中三年级的学生，正面临高考的情况后，优先为他安排了手术，医护人员都微笑着与他谈心、交流，给予他特别的关注，鼓励他树立信心、继续好好学习，参加高考，争取成为一个优秀的大学生。

李帅躺在手术台上，看到医生和好几个医护人员都站在他的眼前，尽管进行了局部麻醉，可他的思绪还一直活跃着。

拆开纱布那一刻，李帅好一会儿都没有睁开眼睛，思绪那一刻好像也成了一片空白。

忽然他听到父母争先叫着他的名字，叫他赶快睁开眼睛看看自己。他慢慢睁开了眼睛，那时一面镜子已经摆在了他的眼前。他惊讶地看着，看着镜子里陌生的自己。“这是我吗?”他眼眶子一热，欣喜的眼泪禁不住流了出来。他看，看自己的脸，他从来没有这样凝视过自己。

李帅抬起了头，看到喜形于色的父母亲，看到冲着自己微笑的医护人员。他对这些像亲人一样的医生连声道谢，说自己回去一定奋发努力地学习，一定要考上大学，报答关怀他的好心人。

2008年6月，高考结束了，李帅按照预约，再一次来到襄樊市口腔医院，进行唇裂的二期修复手术，并享受微笑列车特别资助的免费全口牙齿正畸。这次手术之后，李帅真的变成一个真正的帅气的小伙子了。一个月之后，高考成绩出来了，李帅拿着成绩单首先想到的就是“微笑列车”，他高兴地来到襄樊市口腔医院，这一次他不是看病，而是专程来告诉医护人员，他考了576分，高出省一类重点分数线近30分，李帅终于实现了他的梦想，即将迈入象牙塔。所有的医护人员都真诚祝福这个不幸却又是幸运的小伙子，医院领导得知这个消息后，当即表示将给予李帅一定的助学资金，帮助这个坚强的小伙子更好地完成学业。

“微笑列车”新闻发布会在北京召开的时候，应邀来参加会议的李帅已是郧阳医学院第一临床学院2008级临本一班的一名大学生了。

我听说，会议之前白涧龙先生就与李帅有过亲切深入的交流。会议上，我还看到原卫生部部长张文康与李帅交谈时向他伸出了大拇指，看到他们正在一起微笑。

那次会议上，除李帅外，还有来自湖南、江西、河北、安徽、广西、河南、贵州等好多省份的患儿代表，他们中的每一个人的人生经历，都是一篇感人至深的小说。白涧龙先生和与会的其他领导与这些孩子都有交流，我看见他们又非常亲热地站在了一起。我还看到白涧龙先生与各地慈善会的同志、各医院医护人员热烈地交流。看，四川省慈善总会办公室崔卫副主任正和白涧龙先生交流呢!我举起相机赶紧为他们拍了一张合影。

那天的会议即将结束时，我看见白涧龙先生、王嘉廉先生和中华慈善总会、国家卫生部、中华口腔医学会等合作方的领导，转动起主席台两旁的魔方，不一会儿，魔方的每一面就都出现了孩子们的笑脸，那是“微笑列车”带给他们的笑脸。我听白涧龙先生说，他之所以把这种魔方摆在这里，就是因为他总觉得有一股神奇的力量在推动“微笑列车”。而这种神奇的力量就是爱的力量。爱的力量是有魔力很神奇的，他说他爱这种魔方，因为这是爱的魔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