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红高粱》的民族底色

王鹤鸣

[摘要]以萨特的存在主义立场对《红高粱》进行分析，他所制造的血红的气氛和对原始生命力的崇拜、对人性中至真至纯一面的赞颂就像树立了图腾，真的能够唤起的力量像古老的中国红一样充满勃勃生机。赞颂中华民族的勃勃生机和在大悲大喜面前坚忍达观、永不放弃的民族精神。

[关键词]人性；文化反思；生命力；行动造就自己；本质

《红高粱》是张艺谋导演20年前的作品。如今再一次研读，依旧震撼于其中那燃烧的激情和勃发的永不止息的原始生命力。也正是因为有了这样的力量，中华民族走过了多少深重的苦难而仍然屹立于东方，经历了多少成败荣辱仍然大步前行。在20年后的今天，四川的灾难也化作了全国人民的动力，让全世界看到了中国人的万众一心、众志成城的永远打不垮的力量；全球关注的北京奥运会圆满地举办，顽强精彩的拼搏使无数倾慕赞叹的目光和金牌冠军的辉煌只成为了这种力量的表象，奥运开幕式的视觉盛宴是张艺谋再次向世界展示的伟大的“中国形象”，就像《红高粱》中那民族力量的图腾，是中华民族生生不息的灵魂的底色和永远燃烧着的生命力的质感。

一、关于文化反恩

这是1988年出品的张艺谋的导演处女作，当时在国际上拿了多个奖项，轰动一时，被一些资深影评家誉为“中国最好的电影”……这不仅是张艺谋第一次向全世界展示“中国形象”的巨大成功，更重大的意义则是《红高粱》正式宣布“第五代”走人大众，走向开放，率领沉寂多年的中国电影登上了世界电影的绚烂舞台。尽管此前《一个和八个》《黄土地》等影片已经令人看到了第五代对中国电影传统表达方式和内容的突破，但是那种过于精英化的思考使它们的影响力仍然局限于文艺界，而张艺谋显然比他的同辈们更善于把握大众趣味。和坚深的《黄土地》相比，张扬激情的《红高粱》更感性，也更平易近人，甚至激发了观众，引起共鸣。

他所制造的血红的气氛和对原始生命力的崇拜、对人性中至真至纯一面的赞颂就像树立了图腾，真的能够唤起的力量像古老的中国红一样充满勃勃生机。所以有人说这是他的一次习作，一次再也没有被超越过的习作。正如萨特的前反思意识观是理解他思想的关键点一样，(“一切意识都是对某物的意识。”而自我意识是对意识内容的一种反思。当我们在数盒子里的香烟的时候，我们只关注香烟，只有当有人呼唤我的时候，我在反思——我在做什么。这时，我关注自我。)“第五代”导演的作品也承续了“第四代”导演的作品的反思性，从“革命、伤痕、前行”回过头来恢复“自我意识”，关注人性本身这一终极话题。回归、寻根，从最初始的力量开始探讨选择和责任。

也许就像有人所说的：“一个时代成就一种文化。”20世纪80年代成就了《红高粱》和张艺谋、莫言的成功。《红高粱》中所描绘的那个抗日年代时代背景之下，就成就了那样伟大的民族精神。而导演也就酣畅淋漓地将这种精神表现出来，使观众的感官和心灵上有了共鸣。

正是这部激情之作，将一种不曾被束缚的斗志与勇猛植根于影片中，一部电影在令人瞠目结舌的浓墨重彩下，或许揭开了惊心动魄的人性原始生命力的回归、民族寻根和对民族文化精神的自觉反省。

1小说

“第五代”导演的处女作，几乎都是由文学作品改编而来。张艺谋的处女作《红高粱》、陈凯歌的处女作《黄土地》、黄建新的处女作《黑炮事件》、张军钊的处女作《一个与八个》都是根据文学作品改编的。其中尤以陈凯歌、张艺谋最为明显。

电影《红高粱》是根据作家莫言的中篇小说《红高粱》改编。原作发表在《人民文学》并被读者推选为年度“我最喜爱的作品”第一名。他的小说可以找到当代国际学界最热门的所有主题，既是现代性的表达，又充满后现代的蛊惑人心的意味。那些语词、情感、戏谑、快乐，就像他家乡的红高粱一样，始终那么茂盛!这部文学作品不仅有很好的群众基础，其美学价值也是不可估量的。意象奇诡瑰丽，充满诗意的描述既是作者独特的情感体验，又在读者心上铭刻了被历史埋没被今人遗忘的传奇故土、英雄故人。

莫言的笔法恣意放纵，文字极有征服力。因此，说《红高粱》是上个世纪国内最具“电影感”的文学作品毫不为过。这部小说是他以家乡山东高密的风土人情为蓝本，以粗犷饱蘸激情的笔触生动地再现了那片爱得深沉的黄土地和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淳朴善良勇敢的人民。

莫言坦言，《红高粱》确有突破文法规范的胆大之举。“像我小说中的一句话‘高粱爱情激荡、高粱高密辉煌，这句曾被一词作者大为欣赏的话，到了家乡当中学教师的大哥那里，他却相当不以为然，因为他觉得句子里充满了语病。”莫言曾经说：“小说改编成电视剧。如同将树制成家具。‘树变成家具符合规律，但把家具再变成树。却难再有繁茂枝叶了。”而张导演显然把这树的木质特性发扬得很好，而且经过他的独特方式的打凿制作。不但实用人时，就连款式、色彩等视觉效果出人意料地好。

2电影

在文化反思和整体气氛上，就像它的母本一样，《红高粱》以其对电影艺术的独特应用向我们展示了张艺谋早期电影的一大特色——善用民俗。浓墨重彩的宣泄，激情血性的演绎，包括仪式性近乎宗教性力量的表现都给人以耳目一新的新鲜感和神秘感。电影在小说的基础上改掉了“唯美”的流失，而使人物至真至纯，颂扬敢爱敢恨、活力激越的生命力。于是，人们再也无法忘记十八里坡那片摇曳繁茂幽深的高粱地；无法忘记黄土高坡上一段悠久遥远的华夏历史，一群血性淳朴富于真挚性情的忠义的人们。

“第五代”导演对电影艺术的探索和创新，主要在于更新了中国电影的传统造型语言和视听表现手法。使得电影的视觉快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视，亦获得巨大的成功。这种象征的手法，在精心设计的意象中体现出深沉的历史文化意蕴。在对民族文化精神的自觉反省、承担和对民族生命力的唤醒方面，“第五代”导演与同一时期的“寻根文学”作家们形成应和之势。

《红高粱》片中的主要基调就是充满激情与血性的——“红”。时而红红火火时而撕心裂肺的唢呐声，尘土飞扬中欢腾跳跃的大红花轿，上下窄中间宽的红袄红裤的新娘，鲜艳艳引人无限好奇的红盖头，如血一样甘甜凛冽的十八里红，夕阳染醉了的质朴酣畅的笑脸，日食侵染的铺天盖地的排他的惟一的红……这里的红，还是黄土高坡上永远不落的太阳，生生不息照耀大地；是燃烧着的熊熊烈火，铁骨铮铮的正义驱走邪恶；是野生野长的红高粱，被压倒捻碎还是会无边无际落地生根；更是屹立在心灵的图腾，任世事纵横时光荏苒也无可匹敌的永恒力量……

张艺谋将红的象征意义升华凝练全部囊括在一碗酒、一曲唢呐、一声呼喊中。让我们看到、听到、内心里深深感触到的是民族的灵魂：热情、坚忍、勇敢、忠义。让人们永远记住中华民族的底色——“红”。

镜头语言中主角“我爷爷”的血性和狂放是有目共睹的，他的颠轿和扑倒劫匪在一开始就给观众狂放不羁的印

象。戏谑性的酒醉和在酒缸中撒尿的恶作剧表达了他是奔放粗犷的野性。其中“野合”一节，更像是隆重的祭祀典礼和精神图腾，张艺谋的匠心独运之处：高粱伴着渐起的风势扑朔摇曳，快速的追逐和蒙面的神秘宣告这是一个酝酿高潮的段落。“我奶奶”轰然倾倒是特写的近景，“我爷爷”在呈红色“大”字状展开的“我奶奶”跟前跪下，是大远景俯瞰镜头，此时震耳响起的唢呐声伴着逆光中一望无际自由狂舞的高粱，恍若神来之笔，带给观众的是灌顶的震撼。没有过激的甚至暗示性的镜头语言，在生命与自然的伟大象征面前，肉体的裸露与色情的交代反倒显得极其渺小。影片对原始生命力的崇拜在此情此景中做诗意化的展现。就是这样的表现方法，使此段更加具有直刺灵魂的力度，加上“我爷爷”在高粱地里粗犷的毫无矫饰的歌声，都是在大写意地礼赞生命的力量。

打家劫舍祸害乡里的土匪屠三炮，在日本鬼子到来时却挺身而出，他被吊起来反绑突然抬起头，观众在意外之余还有敬佩；持重少语的刘罗汉平时对于掌柜的俯首帖耳，因聚集抗日力量，被日本鬼子活剥皮，仍然临危不惧，破口大骂至最后一滴血……“我奶奶”的摆酒祭拜，深明大义，奋起抗日；“我爷爷”和伙计们，用血一样的高粱酒伏击日本兵的时候，象征新生命的娶亲的曲调再次响起，音乐以深入人心的姿态占据灵魂，虽然抗日并不是张导要表现的重点，但浓厚的民族情愫和家国情怀发自内心，源于那份人性中原始的激越和抵抗。对于人性原始生命力的颂扬是最好的道具。黄土地上永不屈服的民族精神，以此种勃发的生命力与邪恶灾难抗争，无论地震、风暴，一切风雨和不可预料都会在这种力量下屈服渺小。每个人物用自己的行动书写自己的命运，用自己的形式表达生命的力量。

二、存在先于本质

萨特在“存在先于本质”这一节奠定了关于自由理论的基础。人类的自由先于人的本质，并且使人的本质成为可能。人的选择和行动造就了他自己。

包括片中张导擅长的民俗表现。色彩、形式、构图、意境都是他该记头功的道具。伴随着这种独特性。片中每个情节、每个人物命运都由他们以各种形式表达，表现人性内在的本质。

主角“我爷爷”是个特立独行的人，他的行为举止在你玩味会心微笑之余，其实也是与每个人心中的原始性情的痛快喷发一拍即合的。颠轿是他的绝活，灵活的步伐和韵律在他闪烁古铜光泽的健壮身躯演绎下欢快而自如。这也是张式的民俗表现，也是剧中的点睛之笔。实际上是“我奶奶”的嘤嘤的哭声阻止了轿夫颠下去的可能；另一重要的原因是这位铁汉轿把士的柔情，他扬手高呼，停止了我奶奶出嫁路上的艰辛。电影画面瞬间静下来，镜头开篇从两处黄土高坡中间吹吹打打到此时安安静静的接亲队伍以斜构图慢慢走近深谙的十八里坡，伴着观众的扼腕而叹。也有对于新娘手中的剪刀的后续精彩剧情的期待；同时也是轿夫们对“我奶奶”面临不人道的两性结合却又爱莫能助的悲凉、怨愤的情绪；抬轿路上的抢劫是诙谐的一笔，但却是两主角交流的关键。在“美目盼兮”后的纵身一跃，虽是出乎意料却也是众望所归，他在这一刻已经塑造了正义勇敢、侠骨柔情的形象。…要想确立自己的本质必须通过自己的行动来证明。人不是别的东西，而仅仅是他自己行动的结果。”之后的黄土高坡上久久伫立的剪影和新娘看似不经意的一瞥，注定了两人剧情的展开，也许就是这“大音希声”的静谧造就了后来荒诞反叛的行为。这此中的怨叹无奈大概也只有真正经历的人才会领悟得到吧。

这是20年前，张艺谋导演向全世界展示的“中国形象”。他的成功不只在于他所得的多个奖项，有人说他的成功在于对中西文化的误读，有人说在于他对民俗的夸张，但是他的无冷场的剧情和震撼的视觉效果还有诗化的叙述等都是独特的创造，是别人难以企及的。特别是这部《红高粱》把对性、对死、对酒、对生命力的神力的崇拜表现得淋漓尽致。他树立了民族力量的图腾，告诉全世界：中华民族从来都充满着勃勃生机和永不屈服的坚忍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