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服

唐　琼

时间当代

地点家居的客厅

人物爷爷——80多岁

奶奶——80多岁

孙子——30岁

孙媳妇——28岁

[布景：底幕悬挂一个硕大的“囏”字。台中设三人沙发、茶几。

[音乐起。奶奶牵着孙媳妇、孙子扶着爷爷边笑边上场。爷爷和奶奶身着1949年前后中国人民解放军的军服，孙子身穿高档笔挺的黑色婚礼服、孙媳妇身穿雍容华贵的白婚纱，两对夫妇的服装形成鲜明的、颇具喜剧色彩的对比。奶奶开门，大家进屋。

孙子（指台中的三人沙发）爷爷奶奶坐这儿来，今天累了。

奶奶不累不累，今天高兴!

爷爷高兴!高兴！我好久没喝过那么多的酒了。哎，你爸爸妈妈怎么不和我们一起回来？

奶奶（笑）我看你是喝高了，刚才都说了，他们在送客，叫孙子和孙媳妇送我们先回家。也好让新郎新娘早些入洞房啊。

[孙子傻笑，孙媳妇羞涩。

爷爷（自我解嘲地笑笑）我喝高了，喝高了。

奶奶（对孙子孙媳妇）好啦，你们快回去吧，春宵一刻值千金呢！

[孙子拉孙媳妇的手示意快走，孙媳妇羞涩地拨开孙子的手。

孙媳妇（口是心非地）我还想跟爷爷奶奶说说话。

奶奶孙媳妇真是我的贴心小棉袄！快过来，给我仔细看看你的婚礼服。

孙子（无可奈何地）快过去给奶奶仔细瞧瞧。

[孙媳妇挨着奶奶坐下。

奶奶哎呀，你看这布料，你看这款式！

孙子这是我和你孙媳妇一起去选的，婚纱店里的小姐说这是茜茜公主款。

爷爷你们这一代人真幸福，赶上建国六十周年中华盛世，结个婚还到那么高级的宾馆去办酒席，新婚的礼服这么漂亮，把我的孙媳妇打扮得像个仙女似的。

孙子爷爷，你嫉妒了？

爷爷我不嫉妒，你奶奶嫉妒。

奶奶哈哈哈……我羡慕！

爷爷羡慕他们干啥？我们结婚那时候是1949年10月1日吧，正赶上开国大典，天安门广场热闹非凡，随着毛泽东主席一声“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成立了！”全国各地锣鼓喧天，亿万人民尽情欢呼，天安门城楼那礼炮都响了28响。

奶奶那是为我们的婚礼鸣的炮吗？啊？

[孙子和孙媳妇偷偷笑。

爷爷我们，中国人民解放军的军官，在解放战争中立下了汗马功劳，为建立中华人民共和国奉献了宝贵的青春，不为我们鸣，为谁鸣？！

孙子(对奶奶小声地)爷爷偷换概念。

[众开心地大笑。

奶奶哈哈哈……好，就算天安门城楼那28响礼炮是为我们鸣的，啊，你当时就不能给我做一件结婚礼服啊！

爷爷有什么衣服能比得上中国人民解放军的军服啊！又是谁今天去参加孙子的婚礼还把自己结婚时穿过的军服当宝贝似的穿在身上啊？还要我和你一起穿。

孙子（起哄）是啊！60年前的衣服了，文物，当我们家的革命历史文物还行，竟然穿到我们的婚礼上去。

孙媳妇你们知道我的朋友们用什么眼光看你们吗？

[孙子着急地拉拉孙媳妇的衣角，示意不要再讲下去。

爷爷什么眼光？说！

孙媳妇（拨开孙子的手）对爷爷奶奶还用得着讲假话吗?爷爷奶奶，你们别生气，他们说你们老糊涂了。

[爷爷的脸色很难看。奶奶示意孙子快走。

孙子（摁下孙媳妇的头向爷爷奶奶鞠躬）爷爷奶奶，晚安！拜拜!(忙拉着孙媳妇的手欲逃)

爷爷（大喝一声）站住！宝宝，端茶来！

孙子（停住脚步，抗议）奶奶，我都娶媳妇了，爷爷还叫我宝宝。

奶奶（慈祥地）在你爷爷眼里，你永远是可爱的小宝宝。

孙媳妇（推孙子）快，快给爷爷端茶。

孙子你不知道，一端茶就是要讲战斗故事了。

孙媳妇啊？完了，一时半会走不了了。

孙子谁要你假模假式口是心非，现在后悔了吧？不管，走！（拉孙媳妇欲走）

爷爷（又大喝一声）站住！

孙子（气呼呼地）爷爷，你又要给我讲战斗故事啊，我都听了29年了。

爷爷（理直气壮地）你听过了，（指孙媳妇）她没听过。

孙子（抗议）爷爷，今晚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呃，春宵一刻值千金嘞。

爷爷别啰嗦，快端来！

孙子（无可奈何地，立正,敬礼）yes!

孙媳妇（乖乖地学孙子立正,敬礼）yes!

[孙子端茶给爷爷，孙媳妇端茶给奶奶。

爷爷（接过热茶，气消了一半）老伴啊， 你还记得60年前我们的婚礼是在哪儿举行的吗？

奶奶哪能忘啊，在战地呗。

爷爷当时啊，我高兴得拔出手枪对着天空就放了一梭子弹。

奶奶记得记得，那些参加婚礼的战友啊全学你，噼里啪啦放了一通，好热闹哦!(拍手)

爷爷（对孙子说）你看你奶奶，高兴得像个十八岁的小姑娘。

孙子爱情的力量伟大呗。

[孙媳妇会心地笑。

爷爷（得意地）那些枪声不比天安门的礼炮声逊色吧，那可全是为我们的婚礼放的。

奶奶哈哈哈哈……是，全是为我们的婚礼放的，可是首长把你的胡子给刮光了。

孙媳妇首长怎么有帮人家刮胡子的业余爱好啊？

[众大笑。

孙子(悄声地)刮胡子就是批评人。出洋相了吧！

孙媳妇（打孙子）讨厌！

[众善意地笑。

爷爷孙媳妇，你奶奶当年可是战地宣传队的美女，柳条细腰，不像现在，虎背熊腰。你看这军装把这老腰裹得紧紧的，像是裹粽子。

奶奶（撒娇）讨厌！（欲脱）

爷爷哎哎哎……别脱，别脱。好看，好看！我爱看！（岔开话题）呃，当年在婚礼上你唱了一首什么歌？

奶奶《中国人民解放军进行曲》。

爷爷对，就是《中国人民解放军进行曲》。再唱一次给我听听，我想听！

奶奶（嗔怪地）行了！别出我洋相了，我这破锣嗓子怎么敢在星海音乐学院声乐系毕业的孙媳妇面前唱啊。

孙子奶奶。你那是原生态唱法，现在时髦！

爷爷对，中央电视台青年歌手大奖赛，我就最爱听那……什么来着?

孙媳妇原生态唱法。

爷爷对，原生态。老太婆，扭扭捏捏的干嘛！

孙子、孙媳妇（拍手）奶奶，唱一个！奶奶，唱一个！

[奶奶清清嗓子叫了一声，众善意地笑笑。

奶奶（对爷爷撒娇地）我们两个人一起唱。

爷爷好，我和你一起唱。（两人同唱）“向前向前向前——我们的队伍向太阳……”

孙子趁爷爷奶奶高兴，我们快走！（拉孙媳妇欲逃）

爷爷（一见孙子孙媳妇要走，又大喝一声）站住！宝宝，我们唱得好吗？

[孙子孙媳妇急忙刹住脚步。

孙子（哭笑不得）唱得太好了，太好听了！

孙媳妇（附和）听得我激情澎湃！

奶奶宝宝这句话有点假，孙媳妇这句话有点真！

爷爷对，宝宝从小拍马屁就拍到马蹄上。孙媳妇这句话多到位!我们那时候朝气蓬勃、血气方刚，一听到这首歌就心潮澎湃！

奶奶是啊，我们婚礼过后的第二天，对，就是10月2号，解放广东的战役就打响了，你穿着这件衣服，我穿着这件衣服，唱着《中国人民解放军进行曲》就参加了战斗。

爷爷我当时穿着这件衣服，半个月没有时间换洗，那天进广州还是穿着它呢。

奶奶老头子，我记得是10月14号进广州的。

爷爷是的。我当时喊来两个营长，指示二营直扑珠江边，顺沿江大街抢占黄沙车站，三营从先烈路转去中山大街，直插西关。

孙媳妇（欢呼）呀！爷爷，真威风！

奶奶（得意地）你爷爷可是有勇有谋，文武双全！

孙子情人眼里出西施。

[孙媳妇会心地笑。

爷爷出什么西施，我又不是女的。宝宝，别打岔，我正在兴头上呢。

孙子yes!

爷爷几个月后，我又是穿着这件衣服，指挥一个加强团偷渡波翻浪滚、血雨腥风的琼州海峡，直到打下海南岛，解放了全中国！

孙媳妇爷爷、奶奶，你们这套婚礼服还有这么多的故事啊，难怪你们今天要穿上这套宝贝衣服参加我们的婚礼！

奶奶孙媳妇啊，这套衣服记下了我们一生当中最值得骄傲的经历，我们一穿上它就激情满怀！

爷爷那种激情，宝宝他不懂！

孙子你们有你们的激情，我们有我们的激情。你们在婚礼上穿上军服，是要解放全中国，我们在婚礼上穿上西服，是要征服全世界。

孙媳妇是的，爷爷奶奶，我们要走向世界。

奶奶宝宝就是没有孙媳妇会说话，征服全世界？像在吹牛。走向世界，这样说多实在！

孙子爷爷奶奶，你们偏心眼，老是在她面前灭我的威风！

[众大笑。

爷爷（解围）哎，刚才在宾馆里放的音乐那叫什么调子？

孙子那不叫调子，那叫结婚进行曲。（唱结婚进行曲）

爷爷曲调曲调，还不是一样的。

[众大笑。爷爷稍有尴尬。

奶奶（打圆场）你爷爷的兴致正浓，我们来跳个舞吧。

孙子好啊。放什么调子？

[众大笑。

爷爷（追打孙子）好啊，你笑我过时了是不是？

奶奶你爷爷可赶时髦啦，他1949年就会跳交谊舞。

孙媳妇（大喝一声）宝宝！放碟！

[爷爷和孙子猛然愣住，停止追打，继而开怀大笑。

孙子宝宝的老婆，放什么调子？

孙媳妇青春圆舞曲。

孙子yes!（欲去选碟）

爷爷宝宝！

孙子到！

爷爷听我的！

孙子报告爷爷，放什么调子？

爷爷放《歌唱祖国》！

[其余三人愣住。

奶奶老头子，《歌唱祖国》的音乐怎么跳交谊舞啊？

爷爷能跳！听我的没错。

奶奶是，首长！宝宝，放《歌唱祖国》！

[《歌唱祖国》的音乐起。爷爷、奶奶跟着节奏走正步，孙子、孙媳妇跟着节奏跳探戈，两对的舞步相映成趣。整个舞台布满红光，气氛欢快温馨！

[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