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师琐记

2009-04-10 03:50李剑方
武当 2009年4期
关键词:刘先生太极功夫

李剑方

我自幼喜爱武术,对太极拳更是情有独钟。曾先后拜刘仁海、姚继祖、傅钟文、王荣堂等先辈大师,习练各家太极拳和八卦掌等内家功夫。我虽资质驽钝,但诚心敬意,尊师重道,历经数十年的刻苦习练,也略有所得。回忆当年与各位老师朝夕相处、修德学艺的一些往事,桩桩件件恍如昨日,历历在目。今琐记一二,聊遣心头思念之绪。

刘仁海

刘仁海(1904——19821,字慈瀚,河北省任县环水村人,是王其和式太极拳的杰出代表人物。他虽一生隐居乡里,未能名扬四海,但是他所具有的真功和高尚品德实属罕见。他天生睿智,功夫纯厚,一生致力于王其和式太极拳的丰富、发展和传播,授徒逾千人,在当地家喻户晓,影响颇大。

我的家乡任县邢家湾距离环水村不远,这一带是远近闻名的武术之乡。受当地尚武之风的影响,我自幼便迷恋太极拳,对刘先生的太极功夫及名望,久存崇拜和向往之心。我第一次看刘先生打拳,是在14岁那年正月。每年正月是刘先生家最热闹的时候,他徒弟众多,有本村的,有外村的,成群结伙相约来到他家,一来是给老师拜年,二来让先生给指点指点,再相互之间推推手,切磋切磋。当时,我已随本村年长的拳师学拳两年,套路架子已经基本熟练,便随他们来到刘先生家。一进院便看见有许多人,我挤进屋里,只见两间外屋围满了一圈人,刘先生正在当中的空地上与一个人推手。我一看姿势,便觉得好看,正寻思间,只见刘先生双手一抖,对方便被疾发出去,穿过狭窄的套间门口,重重地贴在里屋的墙上,只听“嗡”的一声,窗棂震颤,屋顶土落,我不由得一惊。后来,又有几个人轮换与刘先生推手,仍是穿门贴墙,分毫不差,我更加惊奇不已。回家的路上,我的心还怦怦直跳,暗想这样推手,要是把人打死了怎么办?那时的情景,至今想起来还历历在目。

后来,我有了直接向刘先生学习的机会,实现了多年的夙愿。一次,我与刘先生搭手,只觉得他用单手将我的肘臂一挑,我便被提起,脚跟不能着地,进退由他,半点也由不得自己。等他将我提带到炕沿时,他将手一沉,我便重重跌下。其他人与刘先生搭手,也是如此,只要被刘先生粘上,便进退不能自如。刘先生说:“这靠的是提上拔下,沾连粘随的知觉功夫。”

随刘先生练拳数年后,我的功夫有了一定长进。一天,刘先生给我讲解丹田内转、腰胯换劲等功夫。他单腿站地,让我任意推。当时刘先生已是76岁的老人,我正是二十多岁血气方刚的小伙子,而且还练了十几年的功夫。可是我无论如何推他,不管力大力小,从前从后,他总是稳稳站定,顺力而化,不偏不晃,使我有推空扶虚的感觉,令我大为不解。若双脚着地,则可以通过两腿的虚实转化,化解各种来力,可他当时是单腿站立,如何化解?我真是弄不明白。刘先生看到我疑惑的样子,对我说:“这种功夫叫‘蹭胯,全靠腰胯的细微‘蹭磋,在丹田的带动下,随意念而转,不仅可化解四面来力,还能生发八方去意,这是‘浑圆劲的体现,是太极拳修炼的高深境界。”我听得似懂非懂。刘先生又说:“当年我师王其和先生教‘蹭胯功夫时,我也是似懂非懂。”当时王先生嘱咐说,现在不懂不要紧,做不到也不要紧,但一定要用心记住,将来即使老师去世了,只要刻苦练功,认真体悟,也会做到的。刘先生叙说这件往事同样是在嘱咐我。我也是在老师去世后才逐步理解他当年所口授的许多神奇功夫。

1982年夏,刘先生已身患重病,我常去看望照料他。一天,我又去看望卧床多日的刘先生,当时他已经是骨瘦如柴,汤水不进,时醒时睡。当他感觉到我在一旁时,慢慢地睁开了双眼,用微弱的声音对我说:“把我扶起来,练一趟……让我再看看。”我将他慢慢地搀到八仙桌旁的圈椅上,他坐了一会儿,因身体过于瘦弱而感到不适,双手扶着桌子站起来看我练拳。我不忍心让先生受罪,练了十几式便停了下来,想劝他躺到炕上。还没等我说话,刘先生就开始给我指点开了,他说我刚才的“手挥琵琶”一式只有封守之意,缺少进发的内力,并嘱咐我说,太极拳每招每式都可封可进,可守可攻。说完后还令我来试,我只好遵命进招,只见刘先生“琵琶”式一抖,竟把我发出去贴到数尺外的墙上。刘先生感觉到我不忍心用力,便让我用力再试,仍贴墙如故,甚至比上次发劲更脆。刘先生躺下来,把我叫到床边,喘了口气,对我说:“太极拳阴不离阳,阳不离阴,阴阳相济,收放一体,周身无处不太极。这是太极拳最主要的东西。”这样的功夫若不是口传身授,悉心揣摩练习,是绝对学不到的。这也是我最后一次看到先生下床说拳。

刘先生的精湛功夫来自于他60多年不间断的纯功。他在17岁那年夏季的一天,因浇园汲水劳累,躺卧在井台上困乏而睡,醒来后腰痛难耐,于是拜王其和先生为师,习练太极拳,以求祛病强身。从此以后,直至他78岁仙逝,虽历经人生坎坷苦难,却始终功夫不断,从早到晚拳不离手,每日练拳趟数难以确记。一年四季,他从没有让家人叫过一次床,农忙时节,父辈们起五更,他起得更早,常常是练几趟拳后,家人们才陆续起来,然后再一同披星下地干活。农民夏天好歇晌,而他为了练拳,中午却很少休息,常常和师弟王景芳一同来到村外河岸上的柳荫下练习推手,旁边放着一个盛满凉水的大木筲(旧时木制水桶),口渴体乏时,便停下来喝上一气凉水,一晌下来,筲中之水便会喝去大半。夏夜,他便与师弟来到村外的打麦场上练功推手。他们赤膊光腿,只穿着裤衩,发手时就将对方往麦秸垛上扔,身上的汗水同麦秸上的泥土和在一起,浑身上下滑如泥鳅,这种效果强化锻炼了他俩手臂上的沾连粘随功夫,刘先生戏称此种功夫叫“泥鳅功”,并多年坚持锻炼。有了“泥鳅功”的功底,一旦穿上衣服再与别人推手,对方更是绝难脱掉。只可惜今日练拳者一来很少有人下此苦功,二来当年的田园环境也很难再找了。

我去老师家学拳时,常常遇到他去地里干活,不在家。裹着小脚的师娘见我来了,就放下手里的活儿到地里去叫先生。先生家的农田离村子不算近,师娘走后,需好长时间刘先生才能回来。刘先生进门放下农具,略微跟我寒暄几句就开始说拳。他先看我练一趟,肯定几句,然后再详细指点,不知不觉几个小时就过去了。不用专门嘱咐,师娘会习惯性地多做上一个人的饭。由于当时农村的条件很差,刘先生家来的徒弟又多,更因为师父师娘不把徒弟当外人,所以平时留餐只是些家常便饭。只有到村里的庙会或春节拜年时,才会“动动腥”(指饭菜里有肉)。吃过午饭,只要我不走,刘生先还会接着给我说拳,即便农活再忙老师也不烦。记得有一年夏天的中午,说完拳,吃过饭,刘先生说:“歇一会吧。”我就

和老师脸对脸躺在炕上,一边躺着一边想着所说的拳法,不解之处,继续请教。老师便躺着跟我搭手比划,说着说着,时间就过去了,困意也没有了,于是又从炕上下来接着说拳。这些情节,我至今仍记忆犹新,终身难忘。

刘先生将练拳教拳视为他生命、生活中的重要内容,他诲人不倦、倾囊传艺的心胸和爱徒如子的品德涵养,感动着我们,我与师兄弟们从刘先生身上不仅学到了武功,更受到了武德、人品的熏陶。

刘先生去世前曾对我说,太极拳只有苦练,才能得真功,没有别的捷径。有人说刘先生不教真功夫,其实是他自己恒心不足、毅力不够的缘故。

刘先生去世后,我与师兄弟们经常去看望师娘。庙会、过年和老师的祭日这三个时节,是我们相约在老师家聚会的固定日子。相聚之时,我们在一起相互切磋,并练拳让师娘看。尽管师娘不十分懂拳,可我们给她练拳时的认真劲如同当年给刘先生练一样。师娘看后总是说:“好着呢!”以示鼓励。

姚继祖

姚继祖老师和傅钟文老师都是享誉中外的太极名家,他们的基本情况圈内人士无人不晓,本文不再赘述,在此只回忆与老师亲身相处时的一些细节琐事。

刘仁海先生生前就曾多次提到姚继祖先生。二位先生交往很深,颇有惺惺相惜之意。刘先生临终时嘱咐我们,王其和先生所传授的太极拳是从武杨两家而来,要进一步发扬光大,必需从根本上探源理脉,特别指出让我们接着拜姚先生为师,习练正宗的武式太极拳。1983年,我和几位师兄弟遵照师父的遗嘱来到永年广府找到姚继祖先生,当姚先生听到我们是从邢台任县而来时,马上向我们打听刘先生的情况。闻知刘先生去世的消息和临终嘱托后,沉默了许久,无限惋惜地说:“现在像他这样功夫的人太少了。”

这之后,我便经常到姚先生处请教。1985年,我正式拜姚先生为师,直到他1999年去世,前后跟随他学拳十几年。姚先生在永年城关文化站工作,他早年就学于河北师院语专,腹有诗书,文采蕴秀,在诗词、文章、书法、灯谜等方面均有造诣,尤其擅长灯谜的制解,堪称专家。他“文”“武”贯通,以文示武,以武显文。他讲解拳理拳法精到细致,身法推手,存威不露。他不仅注重练功实践,尤致力于太极奥理之研究,勘正了拳论中不少讹误之处。诸如武禹襄《打手要言》中的“形如抟兔之鹘,神如捕鼠之猫”一句,其中“抟兔”之“抟”(音tudn),本义是指摔弄、玩耍之意,如抟泥丸、抟弄人等,在此比喻太极高手沾连粘随、打手发人如猛禽遛兔,随心所欲、任意而为,可谓形象而贴切。但在常见的拳谱中多误为“搏兔之鹘”。“搏”,为双方激烈对打,奋力拼斗之意。细细想去,被逮之兔与俯冲之鹰如何搏斗?虽一字之误,其形象气势相去远矣。再如,王宗岳《太极拳论》中“立如枰准,活似车轮”一句。“枰准”,是古时的一种赌具,它上下一体,旋转自如,用来比喻行拳时周身一家,一动无有不动之意。但在传抄拳谱中多误为“平准”或“秤准”,后两者只能比喻“尾闾正中”,却不能兼喻周身上下协调一致的“车轴”作用。更有将武禹襄拳论中“若物将掀起,而加以挫之之力”,颠倒为“若将物掀起”者。姚老师说,“将物掀起”与太极拳“后发制人”、“借力打人”、“以静制动”和“四两拨千斤”之理相悖。如此使人醍醐灌顶、顿开茅塞之见解,于姚老师处不胜枚举。

他为人宽厚诚实,每次我到先生处,说完拳,姚先生必亲手做上几个菜,摆上酒宴,邀上金竞成、翟维传、胡凤鸣、钟振山、王印海等弟子来陪。先生酒量不大,但喝多喝少每次都端,很有兴致。为了活跃气氛,姚老师经常以吟诗联句、制谜猜典作为酒令,或吟“春江花月”,或诵“兰石竹菊”,以此为题,各背一首古诗,不能者罚酒。此令一出,多数是姚老师占上风。一次,姚老师出一“蝶翅”谜面,让我们打一太极术语,众人一时难以猜出,他便自解谜底,说是“动之则分,静之则合”,众人拍案叫绝。有时也掷掷骰子,凑凑热闹。一次骰子从碗中进出,由桌面往下飞落,只见姚老师手腕一抖,将骰子从空中抓住,可见其轻灵敏捷非常。

每次离开姚先生家,他都将我送出大门,送出深深的小巷,再送到街上,直至看不见人影他才回去。此种情景和刘先生当年送我一样。

傅钟文

1991年,在第一届国际永年太极拳联谊会上,我第一次见到了仰慕已久的傅钟文先生。当时到场的还有马岳梁、吴英华、孙剑云、赵斌、杨振铎等几位大师。经拳友介绍,我开始接触傅钟文先生,并专门拜访求教过几次。1992年,我在浙江绍兴挂职,距上海较近,工作之余,常挤出时间去拜访傅先生,受到老师的青睐,并正式收我为徒,教我学习杨式太极拳。

按傅先生的名望、实力和影响,在当时的太极拳界乃至整个武术界可谓泰山北斗,可我在与他的亲身相处中,却看不出他有丝毫名家的架子,他始终保持着一个农民的形象,布衣布鞋对襟袄,正如他非常欣赏的一枚印章“老汉”一样。平时在上海拜访他的人很多,我在他那里接触到了很多的武术名家和爱好者,增长了许多见识,也学到了不少的东西。只有我们两人的时候,他兴致一来,便给我讲起他的习武经历和人生往事,深论一些拳理和拳法,并手把手地教我练拳,还翻出一些有关太极拳的资料签名送我。教练几个小时后,我便同他到街上用餐。傅先生饮食不求高档,但讲究营养和口味。他和我去的最多的是他家附近的乍浦路饮食一条街,最爱吃的是用白斩鸡肉熬的“鸡粥”,而且饭量不小,一顿喝两大碗。吃不完时,他便用随身带来的搪瓷缸和人造革提兜打包回府。

在后来几年的时间里,我利用多种机会到上海去向傅先生请教,傅先生也曾先后三次专程来到我的任县老家和我工作的平乡县,住下来教我练拳。其子傅声远及其上海弟子詹闲筱、罗鹤云,以及香港双鱼太极拳社社长廖建开先生等均陪同来过。

王荣堂

王荣堂先生师承八卦掌第三代名家杨明山,他精通八卦掌、吴式太极拳、形意拳和摔跤,在北京武术界人称“四合一”。1988年,他通过弟子梅慧志先生(时为中国散打武术队总教练)介绍,专门从北京来到任县,收我为徒,并住下来传授我八卦掌、形意拳等功夫。王先生性情豪爽,一生习武,身怀绝技,力大无比,打人不留情,堪称功夫家。有时与来访的年轻人交手,因不知对方底细,我怕出意外,常提醒他要注意,他总是说没事,这样的事经多了。真是艺高人胆大。我从王先生那里学了不少的散手功夫和实战经验。生活中的王先生诙谐顽皮,幽默风趣,常常令人捧腹大笑。

李桂花

在我的习武经历中,还有两位长者,是不得不提的。虽然我并

没有正式向他们拜过师,然而他们对我的影响却是至深的。一位是太极大师李宝玉之女李桂花女士,一位是当代太极理论家武式太极大师吴文翰先生。

圈内人都知道,由武禹襄所首创的武式太极拳,是在第三代郝为真时才广传于世的。郝为真是太极拳史上的一座里程碑,在整个武术界都是令人钦敬的一代大师,影响甚广。邢台一带是郝先生最重要的授拳基地,从20世纪初开始,郝先生即长期在此课徒授艺,培育出许多蜚声武坛的太极名家。其中,著名的有李宝玉、王其和、李圣端、郝中天、刘东汉、王彭年、郭三刚、毛根元等人。在近代太极拳史上,他们都对弘扬和普及武式太极拳起到了重要的作用。虽然郝为真在世时从来没有另立门户,但在邢台,人们一直将他所教之拳称为“郝式太极拳”,可见他在此地的影响更为深广。李宝玉先生(名景清,字香远),作为郝为真先生的衣钵传人,他完全继承了郝先生的拳架风格和真实功夫,是太极拳界公认的郝为真之后武式太极拳中最具代表性的人物,被当时武林界称为“太极圣手”。他变卖家产为师父购置茔地的义举和率众到南京打擂为国人扬眉吐气的壮举,在武林一直被传为佳话。我最初习练的王其和式太极拳,尽管其中吸收了一些其他的功夫,但仍是以郝式功法为主。我早年学拳时,就常听说关于郝为真、李宝玉等前辈神功的掌故,心中久存向往和崇拜之意,只恨生不同世,不能亲眼得见。所以,在1988年当我第一次见到李宝玉之女李桂花老师时,就很有一种“且把后人当先人”,一见如故的特殊感觉。

李桂花老师从小到出嫁,一直跟随父亲习武,不离左右,深受父亲的影响。她不仅练就了一幅“原版”的郝式太极拳套路,还掌握了很多的功法,更亲眼见到过父亲一些神奇的功夫。据她回忆,父亲李宝玉当年练习轻敏、借力之功时,常在一截圆木上横放一块长长的木板,然后从一端轻飞点跨至另一端,往来似流星,轻盈如点水,使木板保持着平衡,两头均不能着地。聪明善学的李桂花老师在父亲的影响下,嗜书如癖,尤其喜读古代文献典籍,还随父亲学到了不少中医理论和针灸技术。后来,由于她命运多舛,一生坎坷,以至于严重影响了她的练功,这成为她一生中最大的遗憾。到晚年时,她最大的愿望就是将父亲的功夫和事迹整理出来,广为传世。于是,她不顾年迈之躯四处云游,搜集、整理父亲当年的各种资料和轶事,编辑出版了《郝式太极拳》和小说《太极阴风掌》,并筹资为其父树碑纪念。我就是在这个时候认识了李桂花老师。

当时她的处境很艰难,我就把她接到我的家中住。还为其出书、立碑尽些微薄之力,为她拍摄了《郝式太极拳》一书中的全部拳照。书中她与我爱人檀杏敏的推手照片是抢拍的,当时我爱人还穿着高跟鞋,发表后令人啼笑皆非,但当时隋景可见一斑。李桂花老师第一次在我家中住了将近一年的时间,期间她将其父所传郝式太极套路教授予我,并将她所知道的父亲当年的功法倾囊相授,那时我们常常谈拳论功至深夜。在后来,我对她所传授的郝式拳架和功法从未间断练习,从中获益良多,深切领悟到了李宝玉先生郝式拳法的独到之处。

李桂花老师在督促我练拳上非常严格和细心。当时,我在县里任职,工作比较忙,又加上朋友、熟人较多,常有人来串门。李桂花老师担心这样长期下去,我会“脱功夫”,于是对我实行严格的“监管”措施,凡业余时间都由她安排,并给我规定了练功任务,早上五趟、中午三趟、晚上两趟,每天绝对不能少于十趟拳。那些串门的人,若是没什么紧要之事,都会被她托辞支走。若是我的拳友们过来,则由她安排,或坐在一旁看我练拳,或同我一起练习。现在回想起来,与李桂花老师相处的那段日子,我的功夫长进很大。一是她所传给我的家传郝式太极拳法和一些独到的练法,对促进长功有很明显的效果;再就是她的严格要求也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功在不懈,贵在不舍”。

我深深地体会到,作为一代太极大师之后,李桂花老师在历经一生的坎坷、颠沛之后,她对“太极拳”的感情和认识是特殊而复杂的,在她的心目中,“拳比天大”。她因自己没能练出像父亲那样的高深功夫而遗憾,只有将无比殷切的希望寄托在她认为有出息的后生们身上。

在后来的日子里,每年她都会来到我家住上一段时间,每当看到我的功夫有所长进,她比谁都高兴。后来,她回到湖北应城市,有了相对安定的晚年生活,再加上她年事已高,行动不便,所以不像以前那样常来往了,联系也渐渐地少了,但我心中仍常常想起这位特殊的老师。

吴文翰

吴文翰先生是当代太极拳界著名的理论家、史论家和功夫家。吴先生幼年随李圣端先生习练武式太极拳,同时随一位清末举人攻读经史,“白日习文,夜间练武”,打下了扎实的文武功底,后来又长期从事政法教育工作和武术编辑工作,有“武林一支笔”之誉。1998年,第五届中国永年国际太极拳联谊会授予他“特级大师”称号。

在认识吴先生之前,我常在一些武术、太极杂志上读到他的有关文章,深为他扎实的理论、渊博的知识和严密有力的论述所折服。当见到其人后,他那和蔼的态度和朴实的形象更让人感到可亲。吴先生是邢台人,又在老家长大,对故乡有着深厚的感情,教了不少家乡的学生,常来参加一些活动,因而相互接触的机会较多。在当面接触和书信往来中,我常向他请教一些太极拳理论方面的问题,受益很深。每次谈拳论理,一般人难以理解之处,他都能从根源上说清道明,尤其是在武式太极拳拳法上,他对每个拳式、功法的姿势、名称、用意、窍要等关键问题,以及常有哪些误解,都有很深的研究和考证,并在交谈中使人切身体会到他的博闻强记和敏捷严密的逻辑思维。吴先生对武术事业非常关心,尤其是对弘扬武式太极拳更为关心,对一些有出息、有特长的好苗子,他当然会不遗余力地倾心培养,即使是对一般的后学者他也充满关爱,认真对待,并不因其是初学者而胡乱支应。

吴文翰老师的造诣不仅体现在武术理论上,他对文学艺术、经史子集、哲学等门类都有很深的研究,所以在与他的交往中,我不仅如饥似渴地向他请教太极拳方面的问题,还常将练拳与工作、练拳与生活、拳术与修养、拳法与艺术之类的问题同他交流,他的观点和看法启人心智之处颇多。他也常向我谈起他自己的人生经历和工作体会,就处世与为政之道等问题同我交谈,在工作上关心我。

他的生活很简朴,清静高雅、淡泊名利,从不自我炫耀,更不在背后谈论别人的是非,而靠知识和人格力量赢得人们由衷的敬重。他到邢台来,大都住在拳友或徒弟家中。考虑到他年事已高,又是德高望重的人物,我总想把他安排到条件好一点的宾馆下榻,他却说住在家里更方便。其实,他是不愿给我添麻烦。他的老伴性格开朗、热情健谈、精明能干,两间简陋的住房被她收拾得井井有条,做出的家常便饭也很有风味,使家庭洋溢着一种其乐融融的和谐氛围。

吴文翰先生是我现在联系最多的一位老师,每次我到北京出差,只要有空余的时间,一定会去看望他。

(责任编辑乔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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