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乐：姜文教出的徒弟

罗雨田

耿乐说·拍完《红日》后·他最深的感触就是：“战争最残酷的地方不是死亡，而是让原本理性的人变得疯狂”

“全裸”经历

耿乐最新的电影是去年贺岁档上映的《桃花运》。刚一听“桃花”两个字，耿乐就非演不可了。在《桃花运》中，耿乐的确大交桃花，和美丽的梅婷谈起恋爱。片中的耿乐是一个海归派，思想前卫，对于婚前同居，他认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可是这对于土生土长的中国女友梅婷，就完全是大逆不道的行为。二人经常对同居的问题争论不休，产生了种种令人啼笑皆非的矛盾。其中一场戏是，梅婷终于鼓起勇气搬到耿乐的住所。可是梅婷洗完澡，看到只穿了一条贴身内裤的耿乐时却大惊失色，慌慌张张地逃跑了。拍摄现场，本来大方时尚的梅婷，梳上村姑般的羊角辫子，又操着一口南京方言，还在一旁穿着内裤的耿乐没开机就笑场了。对于这场戏导演马俪文总体的感觉还是满意的。等到剪辑的时候，马俪文偷偷透露给耿乐自己的一点遗憾：要是你当时穿的内裤再小一些再紧一些，效果就更好了。因为担心你在那么多人面前不好意思，所以就退而求其次选了一条大内裤。耿乐听了，悔得直拍腿。“您真是多虑了，我早就有过全裸的经历了，内裤小点算什么啊。”原来耿乐在早年拍摄姜文执导的电影《阳光灿烂的日子》中就有一场洗澡的戏，“那完全是一丝不挂啊”。

手把手教学

在耿乐的作品年表中，排在第一位的永远是《阳光灿烂的日子》。在《阳光》里耿乐学会了表演，《阳光》也成了学美术出身的耿乐走进影视圈的最重要阶梯。那时候的耿乐，还是中央美院大三的学生，背着画板，留着几乎可以扎起来的长发。只要看一眼他的外表，谁都能轻易地断言，这位肯定是搞艺术的。耿乐就是在美院的操场上溜达时被《阳光》剧组的副导演相中的。等到耿乐到了剧组正好中午，“屋子里没有人，可能都去吃午饭了，我一个人进屋坐着，中午的太阳特别大，晒得我有点困。”耿乐是被一阵噼哩啪啦的脚步声吵醒的。“第一个进屋的就是姜文。他嘴里还嚼着饭，穿着一个大衬衫，一个大裤衩，趿拉着一双大拖鞋。”耿乐的印象中，姜文根本没有让他试戏，扫了他一眼就决定是他了，临走的时候姜文吼了一嗓子：“回去把你那一脑袋长头发剃了！”

在《阳光》中，耿乐演的是刘忆苦，一个经常领着大家打群架的孩子头。现在耿乐看来，姜文就是想找一个没有演技的“生瓜蛋子”，“完全是一张白纸，教起来也容易。”因为很多演员的第一次演戏都是毫无经验，全凭本色的。可是耿乐认为姜文还是看错了自己。虽然他长了高个子，和一张凶巴巴的脸，可事实上，耿乐从没有当过孩子王，甚至从小就很少打架。《阳光》第一场戏的剧情让耿乐惊呆了：一大群小伙子在澡堂里洗澡，突然闯进来一个姑娘来，接下来刘忆苦一个耳光扇在一个“乱说话”的小朋友的脸上。拍摄时，看着大家都脱得赤条条的，“放眼望去，一片人肉的白色。”耿乐还很难为情，迟迟不愿脱。直到看见姜文只穿着一条小泳裤走了进来，还高喊着“孩子们都准备好了么？”耿乐才不那么害羞。而对于下面这场打耳光的戏，耿乐特别心有余悸，“那孩子特别小，刚刚到我肩膀头。我就要对这么一个无辜的孩子动手，真的不忍心。”一直拍到第八条，耿乐也没能狠下心来打上这一嘴巴。后来姜文有点怒了，他很大声地说，你要是不用力扇一巴掌，就让你一直扇下去，一直扇到天黑。长痛不如短痛，“与其说打到天黑，还不如打一巴掌就结束。”耿乐终于轮圆了胳膊，照着这孩子的脸颊就是一巴掌。“那一巴掌的声音特别脆，当时整个剧组都安静下来了。然后我和那个小孩子双双解脱了。”其实在《阳光》的拍摄过程中，这场戏是耿乐拍摄遍数最少的。“一般我们都要拍摄20条才能过，第一条拍完谁也没奢望姜文能喊过。我们就一直盯着场记板上的数字，一过15条，我们都互相鼓劲：哥们儿们好好拍啊，加把劲儿，再有五六条应该差不多过了。”

《阳光》拍摄的日子很难忘，对于刚刚进入这个行业的耿乐，一切都是崭新的。“尤其我还不是学表演的，电影是什么？不懂，戏怎么演？不知道，全靠姜文，我在《阳光》里的表演基本是姜文手把手交出来的。”

姜文霸气，但是又特别细心。给耿乐印象最深的是，为了表现那个年代的部队大院孩子们的生活特征，剧组特地在服装厂订做了一批军帽。等到姜文看到军帽的时候却说：“全不对。”因为那个年代军帽的帽檐上都是有一圈线的。”就为了帽子上的一圈线，《阳光》停拍了将近一个月，姜文硬是让工作人员把每顶帽子的帽檐上都缝上了一圈线。就是在姜文剧组五个月的生活，让耿乐日后演戏也变得“较真”起来。耿乐一直认为“细节才是最能打动观众的”。

四十多年后的“石东根”

《红日》是耿乐出演的第一部战争题材电视剧。剧中他饰演石东根，就是48年前经典电影《红日》中杨在葆饰演的那个角色。可以说，饰演石东根一直是耿乐的愿望。首先，当兵是耿乐没能实现的梦想，还有一点是，耿乐在上中学的时候就听过隔壁班的女孩子偷偷地说，他和杨在葆长得像。

在出演《红日》前，耿乐看了小说《红日》，看了老版的电影《红日》，还几乎看遍了与孟良崮战役有关的所有资料。而关于张灵甫的死，历史至今没有定论，一说，他是在解放军攻进师部的时候，深感绝望饮弹自尽；一说，他是在解放军的进攻中被流弹击中毙命；还有一种说法是，张灵甫最后被解放军俘虏了，而在押运的路上被愤怒的战士一枪打死。从资料中耿乐理解到的是“战士们对张灵甫是憎恨的”。

剧中最精彩的一场戏是，石东根和张灵甫激战三天三夜，最后石东根终于攻进张灵甫的师部，看见张灵甫已经被流弹击中身亡了。这场戏中，很有戏剧性的一个细节是，当张灵甫的尸体被抬出来的时候，石东根冲动地跑上去要踢张灵甫，被一旁的领导劝阻。

耿乐说，拍完《红日》后，他最深的感触就是：“战争最残酷的地方不是死亡，而是让原本理性的人变得疯狂。”“眼看着自己的兄弟被张林甫的机枪扫射，谁能不恨呢，我没把石东根看作是一个有多高觉悟的领导，他就是一个领着一群兄弟打仗的人。头顶上的子弹嗖嗖地飞，但是石东根还能站起来向前冲，这样的人需要一些疯狂。”耿乐最看不惯的是，“好些的战争戏中，战壕里的男演员都细皮嫩肉的，胡子也刮得干干净净，现实中没有那样的，哪有打了半个月的仗还能这么干净的，命都快没了，谁还管脸干不干净呢？”电视剧《红日》中的战争场面是在河北天漠附近的坦克基地拍摄的。那里黄沙遍野，每天清早剧组的车就把演员拉过来。等到晚上回去的时候，演员满脸都是灰。拍摄近一个月时间中，耿乐没有洗过澡。他就怕“一洗澡就把那股战争的劲儿给洗没了”。

等到杀青回家的时候，哥们儿们见了耿乐都快认不出来了：“作践的和叫花子似的。”早上起来，耿乐还像剧中的石东根一样打绑腿呢。“一时半会改不过来。”拍完《红日》后，耿乐留了一套军装。这身军装在片场上被炸得又脏又破，根本洗不出来了。可就是这身衣服一般人是不能动的，它是耿乐的宝贝，“是当了一回兵的见证。”

《戈壁母亲》中的钟槐也是耿乐绞尽脑汁塑造的一个角色。耿乐说：“我第一次见沈好放导演，他对我说，现在剧本还没有写完，我先给你口述一段钟槐第一次见到父亲的戏。”听了以后，耿乐感到钟槐很重要的戏份就是和父亲之间微妙的感情：他既崇拜父亲，又恨父亲当年撇下了他。”剧中耿乐设计了很多父子戏的细节，比如父子的小动作，走路的姿势，说话的语气都特别相似。饰演父亲的演员巫刚很赞同耿乐的想法。让耿乐感觉很逗的是，“在组里巫刚老师总是学我走路的姿势，我每天看到巫刚老师都像照镜子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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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苏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