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世存
20世纪50年代初,留英回来的王竹溪(杨振宁在西南联大时的老师)到山东大学讲学。讲座中途,束星北走到台上说,“我有必要打断一下,因为我认为王先生的报告错误百出,他没有搞懂热力学的本质。”他捏起粉笔一边在王先生写满黑板的公式和概念上打叉,一边解释错在哪里。一口气讲了大约四十分钟。王竹溪一直尴尬地站在一边。校领导为此找束星北谈话,束星北说:“过去的大学都是这么做的。”
梁启超推荐陈寅恪为清华国学院导师,校长曹云祥问,“他是哪一国博士?”梁答:“他不是学士,也不是博士。”曹又问:“他有没有著作?”梁答“也没有著作。”曹说,“既不是博士,又没有著作,这就难了!”梁先生生气了,说;“我粱某也没有博士学位,著作算是等身了,但总共还不如陈先生寥寥数百字有价值。”接着梁先生提出了柏林大学、巴黎大学几位教授对陈寅恪先生的推誉。曹一听,既然外国人都推崇,就请。
“五四”运动中。学生的表现日益激进,胡适和蒋梦麟乃联名发表《我们对于学生的希望》,文中写道,“荒唐的中年人、老年人闹下了乱子,却要未成年的学子抛弃学业,荒废光阴来干涉纠正,这是天下最不经济的事!”
辜鸿铭刚到北大任教的时候,学生们看到他脑后拖着一条长长的辫子,都忍不住哄笑起来。而他则不动声色地走到讲台上,向下面的学生打量一番后。慢条斯理地说:“你们笑我,无非是因为我的辫子。我的辫子是有形的,可以剪掉。然而诸位同学脑袋里面的辫子,就不是那么好剪的啦。”一席话把学生统统镇住了,以后上课就没人敢笑话他了。
林语堂在东吴大学讲英文课,开学第一天,先生带来一个皮包,皮包里满满一包带壳的花生。他将花生分送给学生享用。课堂变成了茶馆。林先生开始讲课,操一口简洁流畅的英语,大讲其吃花生之道。然后,他将话锋一转,说道“花生米又叫长生果。祝诸君长生不老!以后我上课不点名,愿诸君吃了长生果,更有长生。”学生们哄堂大笑。
北大开教授会时,会场较乱,各人纷纷发言,蔡元培也站起来预备说话,辜鸿铭一眼看见首先大声说道,“现在请大家听校长的吩咐!”周作人说,这就是辜的语气,他的精神也充分地表现在里边。“五四”运动时,教授们在一起应付事件,其中就挽留蔡元培,大家都说了好多话,对挽留没有异议。辜鸿铭却说出他自己的特别理由“校长是我们学校的皇帝,所以非得挽留不可。”
1929年南开女中部第一届学生毕业,张伯苓校长的讲话既幽默又深刻。他说:“你们将来结婚,相夫教子,要襄助丈夫为公为国,不要要求丈夫升官发财。男人升官发财以后,第一个看不顺眼的就是你这个原配!”
李宗吾曾在四川任中学校长及省监学等职,有一年中学学生毕业,省府派李为主试委员,李认真考试。学生恨之。一夜学生多人,手持木棒哑铃,把李宗吾拖出,痛打一顿,临走骂道:“你这狗东西,还主不主张严格考试?”李被人扶起,大声说:“只要打不死,依然要考。”后裹伤上堂,继续考试,学生不敢再抗,一律就试。
为维护大学独立和学术自由,傅斯年拒绝权贵子弟降格入学。为此,他特地在校长办公室门上贴上一张字条:“有为子女入学说项者,请免开尊口。傅斯年!”
章太炎于人情世故毫不知悉,出门即不能自归。他在东吴大学的同事黄人也是一个痴人,这两个痴人一次在茶馆小坐,结账时才发现都没带钱,遵决定将章留下作人质,黄回去取钱。不料黄人回家后,正巧收到朋友寄来的书,于是一看成痴,将章抛诸脑后。
吴宓有《红楼》癖,自比“怡红公子”。在西南联大时,他见昆明有牛肉馆名“潇湘馆”,认为亵渎了林妹妹,竟去砸馆,直至人家改了名才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