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 颖 张晓敏
在人类社会的政治文化生活中,20世纪一个最不可忽视的景观就是妇女的崛起。她们行动起来,呼唤妇女的觉醒,并呼唤整个世界认识妇女。伍尔夫和波伏娃作为女性主义的先驱者以宏大的历史目光与开阔的思想视野对女性进行了一系列的思考,无论在观念上还是在方法上都对后来全世界女性文学及女性主义文学批评产生了重大而意义深远的影响。女性主义文学理论作为一种自我宣传,致力于改变摆布妇女的既成社会准则,可以说,女性主义文学理论包括了文学与社会、与文化之间的复杂化关系。著名文学理论家韦恩•C•布思也曾说:“女权主义批评生气勃勃、十分活跃。……女权主义批评开阔了我的视野,使我在经典作品中发现了我过去从未觉察到的一些成分,使我有了与过去大不相同的看法。”1974年,法国女性主义学者奥尼波提出生态女性主义的概念,这是女权主义和生态主义相结合的产物,也预示着女性主义的多元化发展态势。艾米莉•狄金森作为美国19世纪的女诗人,其诗歌中就已经蕴涵了丰富的女性主义意识和思想。因而,尝试从这一视角对狄金森进行诠释,探讨其诗歌中所映射的女性主义思想便更具现实意义。
艾米莉•狄金森 (1830—1886年)生前大部分的人生时光是在家中度过的,她没有加入教会,自己与食米鸟一起在家园中的草林间唱圣歌过礼拜且终身未嫁,在自家的花园和自创的诗歌园地里过足培育花草和演绎情感之瘾;在各项家务劳作间隙中写下近二千首诗歌,虽放弃发表,却精心地把诗篇分类用纸誊抄、用针线缝订成花束一般的卷册。由于在诗人辞世时,家人没遵从其遗嘱将诗集焚掉,而将它留下才使其诗作广为流传,永葆独创性和生命力。狄金森的生活方式很能体现她的女性自主和自立意识。她 1859年流露出隐居的想法后,渐渐足不出户、闭门谢客,除了人,只与书籍为伴。在 19世纪中期的新英格兰,她选择这么终身待守闺中、以诗为伴的人生道路要面临很大的心理压力,但她却能勇敢地面对。在一些文学评论家看来,狄金森义无反顾地选择了以书为友、远离尘世的生活道路是她一个自主的、明智的选择,目的就是为了摆脱当时女诗人所面临的双重束缚。她选择自立、隐居的生活,既成就了她的诗歌,也体现了她反叛世俗的自立的女性主义精神。然而在生活中,她只能孤芳自赏,借诗歌来表达情感、精神和追求。正因为如此,她专注于诗歌,专心于艺术的追求,她赢得了后人对她诗歌的高度评价,赢得了著名女性诗人的地位。
身为 19世纪美国的一名女性,狄金森的隐退叛离了天父上帝、世俗丈夫、诗歌领域中的男性传统主流批评势力的主宰和压制,因而从性别文化的角度考察,狄金森的人生对传统形而上学的男性罗各斯中心进行了消解。但这并不意味着诗人要另立中心来显示反男性倾向,或宣扬女性权力,或对女性受委屈的命运发出哀叹,而是在解构传统的同时,对既已成形的历史积习持冷静的态度,并用讽刺和超脱的姿态加以批判性地宽容。这正是由日渐成熟的女性主义批评发展而来的性别诗学的态度。性别诗学认为“人们的主体性是由特定的生理/心理/社会文化符码厘定的,在共同的人性之上还存在每个人的男女性别性与性格爱好个性等,两性既相似又相异,主体性具有性别特征。”2由此,对于长期处于主流社会边缘的女作家来说,要突破传统世俗压力,唯一的健康之路应为展现“双性和谐”的写作姿态,即“提倡妇女通过‘书写 来解放思想,通过包容异性特质来激活、丰富与提升性别写作,通过‘创造力来最大限度地实现自身的‘完型”。因而,在性别诗学视野中,狄金森其人其诗在解构传统过程中对男性中心的消解是为了凸显长期被抑制的女性的社会存在,增添、组建体现女性性别特征的话语体系,并在创作中吸纳文化传统赋予男性的威严、理性、力量等,于隐退人生中实现其女性主体性和创造性的理想和追求。
狄金森在生活方式上特立独行,也注重女性内在的修养,即性思想的培养,而不是当时所盛行的“女子无才便是德”的男性主义传统。狄金森是一个孝顺的女儿,她一直照顾着精神有点问题的母亲,可在她的内心对自己的母亲,也可以说是那个年代的所有母亲有她自己的判断标准,她认为女性应该有自己的思想,有属于自己的生活,而不是完全依附于男人。她自己就一直在努力从思想上充实完善自己。从她对人与自然关系的认识可见她作为女性诗人的哲学观。她对自然的认识 (自然观)就与 19世纪一般男性浪漫派诗人的看法浑然不同。对她来说,自然既不是循循善诱的教诲者,也不是供人探求神性真理的源泉。她是对自然的本身感兴趣,对她耳目所及的四周都能仔细观察并深刻认识。所以她总希望能精确描绘出自然的现象以及她对自然的感知和了解。同时她深信,人虽然可以借诗的创作模仿自然,但却无法实际拥有自然。她认为自然并无永恒的实质,而它本质仅为一种改变的过程。她这种看法,与现代的自然观颇为接近。她是以哲学家的眼光来审视自然。爱默生及华兹华斯等诗人认为,如人能做到“天人合一”,就能探知自然的内涵,领悟自然的真意。而狄金森则认为自然的真意,或存在于客观的事实之中,或存在于观察者的心目之中,这又多少带点儿唯心论的色彩。
有些评论家认为狄金森对女性意识觉醒的贡献主要是她的宗教诗,从中人们听到了女性最初的反叛声。她对宗教的不信仰以及对上帝的质疑都充分表明她思想上的觉醒和精神、心灵上的超越。评论家苏珊•豪说:“艾米莉•狄金森的宗教是诗歌”。狄金森出生于一个具有传统宗教信仰的家庭,她所在的阿默斯特小城是马萨诸塞州清教主义的最后堡垒之一,是一个加尔文教盛行的小镇。她的父母、哥哥和妹妹都是虔诚的教徒,唯独狄金森是个开明、有自由思想的女性。还在念中学时她就拒绝信奉基督,她曾在信中写道“基督在这里召唤着每一个人,所有人都响应了,连我的妹妹维尼也真的爱戴和信任他 (基督)。只有我坚持反抗,并对他越来越不在意。”她拒绝接受“原罪”的教义,认为说人死后要赎罪是对人类的污辱,这也许是她不去教堂的主要原因。狄金森在生活中拒绝去教堂做弥撒:“一些人安息日进教堂/我过安息日,留在家里。”当表姐的父亲去世时,她对表姐的家人说:“让艾米莉为你们吟唱吧, 因为她不会祈祷。”这对当时仍然风行的宗教虔诚无疑是—种公开的挑战,尽管圣经是狄金森诗歌创作的源泉。1850年后她不再对耶稣好奇,年底不再听有关上帝的谈话及布道。她说“S先生上个安息日在教堂宣讲‘前世命定,我不关心这种教义,没有听他的,所以不加褒贬。”
女性主体意识走过的是一个漫长的、超越传统、完善自我的过程, 她们的经历都引发了人们对消除男权思想所进行的深层次思考。妇女一代又一代努力,在迷惘中追求,一步步接近人类美好的未来。狄金森从诗歌的思想、诗歌的内容和诗歌的形式等各个方面, 开创了一个新的时代,向人类展示了她们作为人而独立存在的价值。虽然她的歌喉还不很粗犷,声音不很宏大,然而这毕竟是摆脱了家庭、社会以及传统强加于女人身上的一切桎梏之后,一个自由女子发出的自由灵魂之心曲。
狄金森在其时代的局限性中,能于沉默中发挥独创性、于各种性别角色中保持刚与柔的平衡,且坚持从女性角度来定位和充实自己的人生,使其优雅的风度和尊严体现于诗人的智慧和勇气之中。这样的人生追求,不愧让人领悟到其中对现代人性、人生以及性别文化发展具有预见性和创建性的意义和内涵。
[基金项目]吉林省社会科学基金项目 项目编号:2007184]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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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袁若娟.美国现代诗歌精选评析[M].开封:河南大学出版社,2006.
[5]姜涛.美国诗歌赏析[M].北京:新华出版社,2006.
[6]江枫.狄金森诗选[M].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04.
作者简介:
纪颖(1977—),女,吉林省四平市人,英语语言文学硕士,讲师,研究方向:英美文学,工作单位:吉林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
张晓敏(1972—),女,硕士生导师,副教授,研究方向:英美文学;工作单位:吉林师范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