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悦的心

姚文冬

这几天也不知得罪了哪位神灵，麻烦事接踵而来。

先是一个远房亲戚，要在小镇开一家药店，但小镇的药店饱和，药监局不批。他找我托人把事办成，还一口咬定我肯定行。他以为，城里人都能手眼通天。我知道这个亲戚不是个善茬儿，如果怠慢了他，就一定会惹恼他，四处说你忘本、自私，或者说你混得不行，是个笨蛋。我太了解他了。

我绞尽脑汁琢磨，我的圈子里，哪路关系能跟药监局对上号呢?真是心烦意乱。

正烦着，老家来电话，说母亲做饭时不小心摔了一跤，右踝骨折了，让我赶紧接她来城里治疗。我慌忙开车回老家。把母亲接到县医院。忙了半宿，拍片子，打石膏，开了药，心被搅得乱七八糟。伤筋动骨一百天。医生说，每过半个月还得复查一次。

为了方便治疗，我让母亲住在我家。这下我的生活乱了，要照顾母亲，工作肯定也不能安心了。我愁眉苦脸望着母亲，心里埋怨，怎么那么不小心呢?

祸不单行。第二天早起，发现车体漏水，滴滴答答，在地上滴出个绿圈。修理厂的师傅说可能是水箱裂了，好在这车还在保修期，建议去市里的4S店，如果是质量问题，他们应该给免费更换。我说，哪有时间去啊，要跑百十里路。其实是没心情外出。就问，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师傅说，那得天天检查，及时补水。车的事就这么先搁一边。

偏偏这时，单位要搞一个专题片，指定我写脚本，然后找电视台拍摄。这根本不是我的本职工作，可是，谁让我爱炫耀自己能写呢，谁让我和电视台关系熟呢?接了这活儿，少说得有一个月不能清闲。要在平时还好说，怎么事儿都往一起凑呢?

心飘浮，脑袋也糨糊了，晚上刚给母亲吃了药，亲戚又来电话，他说药店的审批下个月就往市里报，让我抓紧去办。烦得我差点摔了电话。

在这之前，我的生活平静、有秩序，每天早起去公园晨练，上班事也不多，有很多时间安静读书，一家三口也都在各自的单位、学校食堂吃午饭，没有厨房之劳，晚上回家，妻已经把晚饭做好了，央视的电视剧每天看两集，睡觉香得都没做过梦。现在，撒豆子般来了这么多麻烦事，我想理出个头绪，却越理越乱，不知从哪儿下手了。

彻底失眠了，头痛心焦。早起，妻又叮嘱我，说她晚上要加班，让我去超市买米，另外，淋浴的喷头坏了，抽空去买个新的，再找人换上。真崩溃!

心里的疙瘩越结越大，步履沉重来上班，想动笔写那个脚本，脑子却不听使唤，总在搜索药监局的关系，更有母亲的脚伤被我分秒惦记。索性上街买喷头吧，这事简单。正要走，科长进来了，我没头没脑就问，你认识药监局的人吗?都神经质了。科长一愣，说，我来是想告诉你，你的车怎么漏水了?还不快去修，很危险的……我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科长前脚走，同事小牧又笑盈盈走进，手里还捧着一个盒子。我吃了一惊，听说她前几天刚刚失恋，不见她憔悴，怎么还如此满面春风?这还不算，就在昨天，听说她在单位院里倒车，撞了篮球架，车屁股烂得一塌糊涂，那可是刚买了一个月的新车啊。就凭这，就是不哭，怎么也得请两天假消消愁吧?她怎么还是笑嘻嘻的呢?

小牧说，她昨天去市里修车，顺便买了一个塑料娃娃，一个可爱的西洋娃娃，她摸着娃娃的头发说，是真的头发呢。她说，你给她起个名字好吗?真服了她，没心没肺啊，要不就是受刺激太深了?见我发愣，她说，昨天我想了一夜，就叫“壮壮”，你说可好?

我一听就憋不住了，撞撞?是为了纪念你昨天撞车吗?她显然没想到这一层，翻了我一眼，假装生气地走开了，走了几步，又回过头，自信地说，我觉得这个名字好听。

望着她轻盈离去的背影，忽然心生喜悦。索性放下一切，上街买喷头去。

买了喷头回家，也没找人帮忙，自己就换好了，顺便洗个澡。热水淋在身上，通体舒畅，想起被痛苦和烦恼缠绕的小牧，居然会用一夜的时间，去给一个玩具起名字，这是一种怎样的心情?眼前顿时浮现一幅画：杂草纠缠中，一朵小花突兀挺立，如常绽放。

那是一颗喜悦的心。忽然就想起印度的一句谚语：“假如你有十件事要做，就先去沐浴；假如你有一百件事要做，就先去吃饭。”身心豁然。我想，中午什么也不做了，就专心致志给母亲做一顿可口的午餐吧，吃美了再说。

编辑／王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