稿边笔记

2009-03-29 02:57
美文 2009年23期
关键词:票友棒槌文学评论

穆 涛

“棒槌”、“竹根”、“柴”,是秦腔老艺门的三句行话,都是品评习艺人的。

棒槌一窍不通,是顽木,是天生我材没大用。“竹根”指有些灵性,但将来出息不太大的那一种。竹根由笋长起,肉敦敦的一根,但长出地面心就空了。“柴”是自我感觉极好的人,能烘托气氛,是篝火晚会的核心。但不是栋梁的材料,做不了台柱子。

行话是在行业内流通的,是单位食堂的代金券,不对外的。在老戏班里,名头再大的“角”在后台说行话,在台前面对观众是不使用这些词汇的,因为观众听不明白。在大街上,在茶馆里,满嘴“行话”的是票友。票友是资深戏迷,现代名称叫“发烧友”。票友一般都能唱几出戏,也了解些台前幕后的事,但追究起来,像海里的那种飞鱼,会飞也会游,但飞不远,也游不深。

戏班里的行话用的多是生活里的常用词,但组合在一起,外行人听起来就是一头雾水了。但是如果弄明白了这些话的意思,会觉得很了不起,生动,逼真,也传神。比如“捋叶子”,指的是偷学艺的那种行为。

土匪的行话叫黑话,因为他们走的是黑道。土匪占山为王,山头与山头之间的互惠往来,黑话是沟通的桥梁,是接头暗号。

土匪是“高危行业”,为求自保,不仅是保密,还要保命,他们的行话属“高度自治”,外人听着,如见了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智取威虎山》里的那段著名的对白很典型,“脸红什么?”“精神焕发。”“怎么又黄了?”“防冷涂的蜡。”但也正因为这种不着边际的刻心刻意,见到说这样话的,就知道土匪来了。

如今文学评论里的一些“学术术语”,尤其是一些翻译过来的词,读着很有点“行话”的意思。只是这“行话”,不仅读者不太懂,文学行内的人也不太明白。但现在的“行情”是,评论文章里缺少这些术语就不学术。文学评论是给读者看的,要面对读者,要说让人明白明了的话。小说和散文可以写的含混一些,或叫朦胧一些,诗朦胧更是好事。但文学评论不宜朦胧,除非你没看透彻,又好面子想表达“主见”,搜找一些“术语”来填空,扎一个唬人的马步,造一个练家的势。高僧只说家常话,大评论家的文章里是没有术语的,所有的语都是他自己的。还有一点,文学翻译这项工作,宜由语言精通的人去做,不仅通外语,母语更要通,否则找不着对称的词。翻译要传神的,最次也要把“形”传清晰一些,照猫画虎那一种办法不行。

《指月录》是一本佛学著作,几百年的影响了,但常读常新。佛千手千眼,眉眼低垂,手印却多姿多态,而且每一种手印都有透彻明了的指向。读有些评论文章,手指头是见到了,却见不到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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