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医疗陷阱”等你去跳

2009-03-24 05:30柯云路
晚报文萃·开心版 2009年4期
关键词:雪儿夫妻俩公公

柯云路

我收到一封信,标题很醒目:“该为活着的人多考虑还是为将要死的人着想?”

写信的雪儿有相爱的老公、听话的女儿,但这个幸福家庭近来却因为公公的病屡屡产生矛盾。公公中年丧妻,雪儿夫妻俩一直和公公一起过,彼此相处很好。公公的病一查出来就到了晚期,半年多来,夫妻俩轮替着在单位和医院之间奔波忙碌,雪儿并无半点怨言。

然而病情并没有得到控制,几天前医院提出可做一个手术,报出的费用吓了夫妻俩一跳,但为了救命,雪儿还是毫不犹豫地将存款全部取出,并回到娘家求援。最后总算凑够了手术费,可临到术前医生最后的一句话却让她退缩了(有个别医生甚至到最后也不讲明这样的话)。医生说:“其实手术真的没多大意义,因为最后的结果是一样的,区别只在时间上而已。而且不可能是一次手术,还需要一大笔费用来保证今后的手术。”

两人的矛盾由此产生。老公开始为了下次手术到处借钱,并且希望雪儿也尽一切可能出去借钱。雪儿不同意,说总不能不为今后的生活和女儿考虑吧。老公无法接受雪儿的意见,固执地认为她不愿意抢救父亲,于是多次发生争吵,甚至危及到夫妻感情。对这封信我斟酌再三,觉得并不好回。亲人得了重病,即使是不治之症,许多家庭仍会不惜举债,这似乎是发生在中国社会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医生的告诫不过是把怎样治疗的选择推给了亲属和子女。如果这样的努力能挽救亲人的生命也还值得,最怕的结果是“人财两空”。

那么,什么样的治疗是必要的,什么样的治疗是过度医疗呢?

在欧美一些国家医生治病要经过保险公司的批准。该实施怎样的治疗,包括手术药物的费用,都得经保险公司审批,而只要经过保险公司批准的费用都不会转嫁到个人头上。当然,负责审批的是医学专家,有丰富的诊疗经验。这样,既可保证病人得到及时有效的救助,也可避免过度医疗。一位美国朋友的哥哥几年前患了脑癌,在一年多反复治疗之后,他被安排回到家中等待最后的时刻,仍然有医护人员来家中护理,比如输液、止痛等措施,但不再占用医院的床位,也不再进行无谓的手术。在美国许多人是在家中、在亲人的环绕下离世的,他们走得平静安详,这同样是人道的。

在中国,覆盖全民的医保制度还未真正建立,现阶段治病对于普通人而言仍然意味着巨额的花费。即使获得医保的人,在医院也要不断面对是否“自费”的选择。大量的进口药是自费药,价格昂贵,据说效果优于普通药物。但也未见得一定都好。

我的一位朋友患高血压,在一年多的治疗中,许多进口药都试过了,效果最好的竟然是4元一瓶的复方降压灵。

一个人到医院看病,就等于把自己交给了医生,应当由医生决定适当的治疗方案,患者及其家属通常不会有多少医学知识,这方面和医院、医生的信息完全不对称,是毫无疑问的弱势群体。因此,把怎样治疗的选择“简单化”地推到家属面前有时不仅是残忍的,也是不负责任的。但这一切在目前中国追求市场效益的医疗体制下似乎难以避免。医生的医德自然要受到监督,而天下的事情只有道德的规范终是贫弱无力的。

我们只能对医疗体制的深化改革拭目以待。

我不知道雪儿夫妇最终会怎样选择,但愿他们的选择使自己安心,也使老人走得安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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