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伊健：演戏好像游戏

曹可凡

再现《风云》

曹：伊健兄，你好！

郑：你好！

曹：欢迎你来到我们这个节目，我知道这次你跟郭富城的《风云2》大家也都非常的关注，因为《风云1》当年曾经大为红火，跟《风云1》相比，《风云2》有些什么样的特点?

郑：特技方面进步很多，也改了，以前是刘伟强导演，现在是彭氏兄弟，因为刘伟强实在等得太久了，所以我们老板希望尝试用别的导演，我觉得整部电影是从漫画改编来的，但是这次里面的风格我觉得完全不一样。

曹：这次是不是动作的成分特别多?

郑：也不是，上次也是很多，但是因为彭氏兄弟以前是拍鬼片的，这次我们拍的故事内容就是聂风——我扮演的角色入魔，入魔之后变疯一样，所以就希望拍到他比较害怕一点的部分。但是动作上还是配合最新的特技，这个特技我自己还没看过，外国电影里有看过，但在香港电影里从来没有放过这个元素。

曹：据说你们拍的时候也是特别精益求精，曾经有一个动作你们拍一天这样……

郑：因为它拍出来是慢动作，以前的慢动作很容易，但是他拍得很危险，能看到每一个部分，比如说我们两个人在跳高，很简单的动作，但是拍出来还像漫画一样，所以拍出来要求很高，拍一天，每一天每个小时都在跳啊、跳啊，那样也是花很多钱在拍这个镜头，因为这个是很重要的，风跟云在一起打斗，这个镜头是很精彩的，所以一定要花很多时间拍。

曹：动作片有时候难免会有一些受伤，这次你们拍动作片出现这种情况吗？

郑：有一点点，我的受伤部分比以前更严重。

曹：哪里受伤？

郑：我的腰部，因为以前吊钢丝太久了，这个部分跟以前比有一点变化，但是也是小部分，郭富城就糟糕了，他受伤很多次，其中被我弄伤一次。

曹：怎么会？

郑：因为这次我们拍动作也邀请了很多记者，但是当天我的腰部又复发，哎呀，很痛，但是又不能告诉别人。继续拍的过程中，我们在沟通上有问题，比如说，我们之前拍是打十招，但是突然之间人家告诉郭富城八招，我是十招，我不知道为什么他停下来，我一刀就碰到他头上，他有一点点受伤，但是也算好运了，面部没有受伤是最重要的。

为《霍元甲》剃光头发

曹：前不久你跟关锦鹏导演合作的《霍元甲》引起很好的反响，其实我在看这个电视剧之前，不敢想象你怎么会去演这样一个人物。

郑：想了很久，但是我从来没有演过这种民族英雄。

曹：尤其要推光头发，这个过程会艰难吗？

郑：对，想了很久，我跟一帮朋友讲了很多天，剪发不剪发，后来我们确定剪。我觉得也是一个突破，因为当演员很多人对你有一种看法，郑伊健你永远留长头发，永远都是这个类型的。我扮演不同的角色可能人家还没看过，就觉得他留长头发了永远都是很酷啦。但是当你剃光的时候，我觉得是一个突破，头发不重要，外形也不重要。我是一个演员，演员是最重要的，这从里面表现出来不是从外面。以前我觉得身边太多人说，哎呀，你剪短你的头发，你不行啊，运气不好。很多人在身边说，但是当我选择这个电视剧，确定要拍我把头发剃光，也没有什么太大区别。我觉得，这一步如果你走过的话，很多事情都很放心。

曹：我那时候跟关导也开玩笑，我说你胆儿太大了，你怎么敢让郑伊健头发全部剃光了，这是他的一个标志。

郑：他成功了，我觉得。在拍的时候还有我的兄弟陈小春，一起帮助我拍这个电视剧，也是我在内地第一次，我觉得很好，不错，很好的回忆。

曹：据说霍家的后代对你的表演和形象都特别认可？

郑：谢谢他。尽量做好，因为电视剧也是有一些要改动的事情，尽量可以配合他们的想法，因为我觉得这不是《风云》，不是漫画改编，是正正经经有这个英雄存在，所以我觉得扮演的时候也有压力。

天生爱玩

曹：大家知道你经常在电影中扮演女性心中理想的男孩，外表非常俊朗，形象也非常漂亮，感情很丰富，特别是《古惑仔》里头的陈浩明，是多少少男少女的心中偶像。能不能告诉我们你生活中是个什么样的人？

郑：其实我是一个演员，如果我不当演员，也跟普通人一样。因为在香港我相信很多人看到我在很多地方很随意。

曹：很多人说郑伊健其实还像一个童心未泯的大男孩，喜欢玩，玩电脑游戏啊，还有玩玩具啊，旦凡玩的东西都是乐此不疲的，是不是这样？

郑：我觉得我当然会成长，我有复杂的想法，但是我希望可以保留我另外一个部分，这个就是我自己的爱好。比如说郭富城爱开快车，但是我觉得我的兴趣就是玩游戏，我还是希望可以知道多一点新的科技。没有办法，这是我天生的，不是我故意的。

曹：中国人有一句老话叫做“玩物丧志”，会不会太喜欢玩了，影响你自己的事业？

郑：我觉得不会，因为当演员有很多变化，我以前的老师也说过，你呢永远是一个学生，跟一个小孩子一样学很多东西，玩也是学东西学得最快的方式，比如说我演戏我觉得好像游戏一样，我对这方面有兴趣，我就觉得学的时候应该是快一点的。

曹：伊健，你一直给人的感觉是特别彬彬有礼，很多熟悉你的人也说你脾气特别好，你是不是从来不发脾气的？

郑：当然不是，我经常发脾气。

曹：是吗？什么样的情况下你会发脾气？我想惹你发脾气一定是别人不好。

郑：不一定。通常有时候我不喜欢人家讲谎话，就是骗我，这样我会发脾气。

早期的磨练

曹：虽然你现在是个巨星，我听说当初你在无线训练班的时候，老师似乎不那么太看重你，认为你的资质不太高，或者说他认为可能郑伊健不是一个太聪明的孩子。为什么老师会有这样的感觉？

郑：因为刚刚在训练班的时候很多同学表现得很好，但是我从中学毕业之后就比较害羞，出来还没有面对社会……然后老师说，他有的，他有天分，但是……

曹：发挥不出来。

郑：发挥不出来，因为你知道上电视机会不是那么多，一两次，没就是没了，但是后来也是因为他讲这句话，我很开心，而且我的同学对我帮助也很大。

曹：他们怎么帮助你呢？

郑：他们希望整班人一起毕业，一个都不能缺少，所以他们帮助我。

曹：怎么能让郑伊健一个人留级呢？

郑：对，譬如说我们在面试的时候、在考试的时候也要演戏，我不懂抽烟，他们几个教我抽，他们很用力地教我这些我不懂的事情，因为他们可能已经不只是第一天工作，他们可能做过其他的行业，然后再进这个训练班，我只是中学毕业，所以我觉得他们希望把知道的告诉我。

曹：那在这之后你在香港也拍了一些电视剧，但是这些电视剧都比较特殊，只在香港以外的地区播出。作为演员来说是不是觉得特别没有成就感。我拍了这么多戏，花了这么多精力，可是观众不知道我。

郑：所以我觉得看事情不是看现在，而要看远一点。因为那个时候我们电视台也分开，有一部分是在香港放，我们拍的古装片全都是录影带，在马来西亚、新加坡啊，海外的地方才能看到。所以人家问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哎呀，我是演员。演员？我还没看过你。对不起，我拍的电视剧是在外国放的。但是这对我帮助也很大，因为我在拍《古惑仔》之前，原来人家已经知道我是谁，因为我们的录影带已经在马来西亚、新加坡卖得不错。人家知道我是谁，反过来在香港倒不太熟，在其他地方人家知道，他的古装片很好啊。

高峰与低谷

曹：是一个什么样的机会，王晶导演选你演《古惑仔》？

郑：他不是第一次给我机会。很多人说王晶影响整个电影，当然了他拍一些东西，你们可能觉得这个廓体不算太好，但是没有他帮助那个电影就没有今天，我觉得他也帮助了很多演员，包括我，刘青云，很多很多演员都是他给的机会。为什么他找我，他爸爸王天霖找我拍电视剧，然后可能拿片段回家看，王晶看到，这个是谁？很棒的样子。他的眼神有一点点怪怪的，不错不错。后来过几年他找我拍，第一部是《新英雄本色》，但是卖得不算太好，我们也没有合作，但是我有他的合约，最后一部就是《古惑仔》。

曹：当时王晶对你是特别看好，认为你将来有可能超过刘德华，比他更红。他有没有跟你交流过，其实他对你有一种期待呢？

郑：有啊，最近他在香港一个电视台做访问的时候说，我现在也是觉得他很好，但是他太懒惰，他好像小朋友一样，太爱玩。

曹：对啊，所以我刚才说有没有玩物丧志，太喜欢玩了。

郑：后来我碰到他，他以为我生气了，我没有。我觉得他讲得蛮有趣，因为他说了很多演员。

曹：我查了一个资料，非常有趣，就是1998年香港电影是最低迷的时候，这一年整个香港大概只拍了六部片子，可是有三部片子是你主演的。是不是在那个时候郑伊健三个字就意味着是一个好的票房？

郑：有一个时候是，因为我听到我身边有人说，有他就可能是卖票房了。

曹：那个时候是不是觉得很自傲，你看当时我在训练班的时候老师觉得我不是太聪明，今天我终于成功了，有没有这种感觉？

郑：我没有想过，因为那个时候太忙了，只是很担心做得不好，因为那个时候不只是当演员也当歌手，当歌手做完宣传又是拍戏，还没睡醒又去当歌手了。但是我面对的压力就是我觉得可能两方面的事情都弄得不好，唱歌你当然花很多时间，不只是很容易唱两首歌就可以，演戏一样，一部接一部，你没有想象的空间，有担心有压力，我觉得。

曹：那个时候两条线发展，又拍戏又唱歌，你从内心来说更偏向哪一个？或者两个会有点打架。

郑：也不清楚，因为那时也是真的没有时间可以想，我也是这个时候有女朋友，也有家人，我觉得我分配不好时间。我觉得每一天早上起床，我在哪里？我只是看着天花板，原来是在台湾，可能是在别的地方。很多事情也没有太大的空间可以想清楚，只是我觉得越来越多的压力。

曹：在那样一个情况下，是不是觉得有的时候人对自己将来的路怎么走思考得不是太多？

郑：没有。

曹：你没有时间思考？

郑：对啊，还没有享受，因为现在已经知道什么是享受，在过程里面，但是以前真的没有，我觉得只是做完离开。

曹：我想其实每个艺人他在整个的发展过程中总是会有一些沉沉浮浮，会有一个高峰，也许有一些低谷，我想你也是一样，我们每个人做这行的都会有这样一种情况。当年有一些状况的出现使得你的事业出现一段低潮期，在那样一段时间你是不是觉得反而会对自己将来的发展有一些思考？

郑：当然从开始，比如说以前是歌手跟演员，我最难忘就是有一天过年了，因为我们通常当歌手就是在维多利亚公园表演。但是有一年我站在朋友的天台上看别的歌手，这时候我自己想可能再没有机会在上面唱歌了，这是我觉得是最难受的一年，就是2000年的时候，颁奖典礼也没有参与，这个过程就慢慢地平复。在电影方面，我们也是技术工作，我觉得我从来没有放弃过，我觉得很难走我的路，譬如说我不喜欢拍搞笑的电影，但是你知道这个潮流就是，漫画改编的电影不流行了，竟然流行搞笑的电影，但是我是一个演员我要锻炼自己，每个机会我就尽量把它做好。但是不好运的时候人家从来看不见你做了很多事情。我觉得这也是蛮好的考验。

曹：你觉得现在想起来是不是那个状况的出现也是因为自己在处理的时候有一些优柔寡断？或者处理得不恰当。

郑：什么事情？感情？

曹：对。

郑：我觉得不是。这个事很难说，因为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角度看那件事情，这件事情是属于我跟我身边的人，我觉得这事情我处理得最好了。当然可能在公众方面交代得不是太好，但是这也是我自己选择的。

曹：我的判断不知道准确不准确，我觉得从感情而言你是一个比较忠实于自己感受的人，你刚才说你不喜欢别人跟你说谎，其实你不愿意跟自己说谎，相信自己的感觉，我觉得是A就是A，B就是B，我不愿意骗别人也不愿意骗自己。

郑：我可以骗我，但是我没有骗。骗人是很容易，我们是演戏的，如果再骗人的话是很容易的事情。

曹：你现在想起来当时这样的一种选择后不后悔？

郑：不会。我觉得没有选择没有过程，你没有今天。我觉得永远都是回头看，你看到事情蛮有趣的，譬如说以前拍电视剧，拍人家看不见的电视剧，原来它是帮助你，比如现在人家为什么认为你的动作算不错，也是以前锻炼出来的，所以很多很多事情不只是看一个阶段，要看很远很远。

曹：但毕竟那样的一个感情波动对自己的事业产生这么大的影响，估计你原先没有料想到会产生这么大的一个效应。

郑：你一定知道，相信很多人都知道。当艺人很奇怪，普通人感情跟工作是分开的，但是当艺人就觉得你的事业感情跟你的工作很接近。所以没有办法。

喜欢一个人经营工作

曹：一般在恋爱的过程当中你是属于主动型还是被动型？

郑：以前比较被动，现在也是一半一半，我自己觉得比较内敛的，但现在比较成熟一点，比较懂得更主动。

曹：我现在让你做个选择题，有两种不同的女孩子，有一种呢她愿意站在你的背后，她不愿意去参与你的事情，你拍片、演唱会她都不会到现场，甚至跟你的圈子比较疏离。还有另一类呢，她可能比较高调，她愿意介入你的事业，介入你的社交，你会偏向喜欢哪一类女孩子？

郑：现在我觉得是第一种，可能也是跟以前想法不一样，我觉得工作越来越重要，因为从开始到现在，花了很多时间，所以我希望是我一个人做出来的。

曹：你看到今年香港的娱乐圈有很多对已经步入婚姻的殿堂，比如陈慧琳，像梁朝伟跟嘉玲十几年的爱情的长跑，终于修成正果。内心会不会有点羡慕，或者说有那么一点点触动？

郑：没有。我觉得因为我跟他们不像，很奇怪，我觉得要来的事早来了，不来的事看到人家都没有感觉的。

曹：现在你女朋友蒙嘉慧她自称是一个说话比较直接的人，不属于那种大家想象的淑女温柔型的，你会不会觉得跟她交往，女孩子过于强势呢？

郑：没有，要看她的什么部分。因为她以前也是幕后工作，她强那是应该的，因为她要安排演员工作，现在只是当演员了。而事实上我觉得她比较懂得人情味，看到有什么人需要帮忙的时候，她也会做。

曹：那她会不会对你的剧本的选择提供一些意见？

郑：噢，不。她知道我从来不喜欢人家介入我的工作，这个是我自己的事情。

做导演的愿望

曹：我听说你一直有一个做导演的愿望，现在是不是这种愿望还依然存在？

郑：当然啦。但是因为我比较懒惰，其实有很多机会，关锦鹏说，你快做导演啦，给我剧本啦，我帮你找老板，但是我要想清楚我是希望拍什么风格、类型的电影。

曹：你喜欢拍什么样的片子？

郑：漫画，一点点爱情故事，就算是爱情故事也是比较童话一点，但是现在很多电影太正式了、太现实，我拍不下来。我希望可以浪漫一点，不存在这个爱情，但是你看完之后你会想如果真的有这个爱情，怎么办？我觉得这才是电影，所以我要求很高，因为现在也流行一些搞笑的电影，也是比较政治一点的那种，我觉得电影不是这方面，所以近期《风云》我拍得很开心。因为漫画也来了，聂风拍完之后我有机会当导演，拍一些漫画的爱情故事。

曹：你自己说过你不喜欢太过现实、喜欢比较超现实一些的东西。

郑：对，电影本来就是幻想空间比较大一点的，不是拍政治，我们平常已经看到很多政治。

曹：你平时是不是一个比较喜欢幻想的，其实还是骨子里有一点浪漫的人？

郑：幻想空间比较大，但是不一定是浪漫，有些时候不能说太多。

曹：所以我想还是回到刚才我们说的感情问题，是不是在恋爱的时候女孩子对你的爱过于强烈的话，你也会害怕。

郑：也不会，我怕她不太强烈，通常开始都希望可以多一点，过一段时间之后就少一点，很坦白说每个人也是一样。

曹：我从观众的角度看，因为你的《古惑仔》树立了一个比较高的标准，古惑仔之后好像还没有一个角色能够超过那个重情重义的陈浩南。

郑：这个很难，我觉得从另外角度说，很多演员当一生演员都没有这个角色，很难做到他的名字比你的名字更大。我觉得看机会，譬如说我觉得除了陈浩南，《风云》也算还可以，其实有几部像《中华英雄》也可以，但是当然了最厉害就是《古惑仔》这个陈浩南。但是可能除了年纪长大一点，外形跟内心改变，可能再做一个别的角色。

曹：所以我一直想，世界上有很多事情都是有好有坏，比如说《古惑仔》这个电影对你来说是让你成功了，但是呢，接下来你要超越这个又很难。

郑：难的，是很难的。

曹：而且因为陈浩南这个角色大家印象太深了，重情重义，所以当时你出现那些感情上波动的时候，很多观众就会受不了，唉，我电影上看到的陈浩南怎么是这样？是不是当时观众或者是媒体也会有这种想法。

郑：但没办法，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事。

曹：这就是生活，生活原本就是如此。

郑：对，很多事情你永远猜不到，下一步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

曹：好的，谢谢，伊健！

郑：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