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回家看看

2009-03-18 07:59赵黎明
上海采风月刊 2009年2期
关键词:母亲

赵黎明

一到春节,那首流传大江南北的《常回家看看》便会在耳旁久久回响,唱得老人感慨万千,年轻人怦然心动。

记得那会儿大街小巷都在唱这首歌,而且还上了春晚,很多年轻人真的不明白:平淡无奇的歌词,毫无特色的旋律,怎么会有那么多人喜欢?

多年前的困惑终于在他们成熟后揭开了谜底。

他们说,现在终于听懂了这首歌。如果有了孩子,会更懂的。

常回家看看。因为家承载了我们很多的过去。人没有过去,就站不稳现在,走不到未来,试图要摆脱自己过去的人永远不会感觉到幸福和安全。

羊有跪乳之举,人讲回报之恩。常回家看看,不仅是儿女应尽之孝,也是老人所愿。常回家看看,哪怕是一句贴心的问候,一个会心的微笑,对父母来说也比给一桌珍馐,一处豪宅,一叠钞票更感觉温馨。常回家看看吧,这是父母对儿女们的期盼。

家在远方

回家的渴望让我热泪满眶

“春节放假安排出来了!要回家过年了!”那位今年毕业参加工作的小同事收到通知后兴奋地喊着,脸上绽放出幸福、兴奋、急切、憧憬的复杂表情!是呀,这是她第一次可以带上自己的薪水回宁夏的老家,陪着村子里天天期待她的父母过年!

看着她幸福的表情,忽然想起几天前爸爸在电话中问起:“回来过年吗?”

“还没定下来,时间还早,到时候再说吧!悬!”

“尽量早点儿安排,都回来过年吧!这么多年了,她们妯娌还没见过呢!”爸爸在努力地争取。

“尽量吧,现在还真计划不来,到时机票也不一定好买!”我淡淡地回答。

“回来吧,你们已经有五年没回来过年了!”这是妈妈的声音,她抢过了爸爸手中的电话,声音中明显带着不满和期盼。

“哦,有这么多年了吗?时间过得真快!好,今年一定回去过年。”父母的意思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他们是真的希望我们能团团圆圆地在一起过个年,再不明确表态,显然说不过去了。

“找点儿时间,找点儿空闲,领上孩子,常回家看看……”陈红那熟悉的歌声不知从哪位同事的电脑里飘出,把我的思绪牵回到千里之外的故乡……

多年前上大学时,总是早早地盼着寒假的到来,巴望着回家和家人一起热热闹闹过年。在北方,过年是件非常重要也非常隆重的事情!全家人围坐在桌旁,吃着爸妈准备好的丰盛大餐,倒上杯杯香浓的美酒,一边看着春晚一边喝酒。每每孩子们向父母敬酒并送上节日的衷心祝福时,父母的脸上总是挂满幸福的笑容。

工作后,春节的假期很短,想到排队买票,想着春运期间的人山人海,想着好不容易回去,没过两天就得匆匆地回来工作,渐渐就懒惰起来。每年都会在电话里听到父母充满期盼地询问是否回家过年,继而他们带着无奈和希望破灭的心情挂断电话。大年三十晚上给父母电话拜年时,爸妈的那种复杂的、期盼的心情,虽远隔千里,也能清晰地触摸到!

结了婚,有了孩子,父母更期盼我带上家人回家过年,三代同堂,是何等其乐融融!孩子小,路上不方便,又怕孩子水土不服,从此就以此为借口仍然留在南方简单地过个年。父母似乎能体谅这一点,也就不多说了。没想到,他们心里是清楚地记着儿子有多少个春节没有陪他们一起过了,那是一种期盼,一种亲子深情!

大都市里,不知有多少人和我一样,总是在漂泊中偶尔回望一下远方的根,又有多少远方的父母,年三十做好一桌丰盛的晚餐,巴巴地期盼着桌边围坐着儿女子孙,想象着团圆、和谐的幸福场景。又有多少父母最终是在失望中期望着下一个希望。

忽然间,想起上次见到父母时,发现他们的头发中已经夹杂着越来越明显的白发,无情的岁月痕迹也越来越多地留在他们的脸上。我的眼睛湿润了,忽然有一种深深地歉疚感猛烈地刺痛我的心。绝不能这样自私了,过年了,我得回家,陪着父母,吃着他们亲手煮的饺子,看着他们幸福的笑!

“回家的渴望又让我热泪满眶……”王杰的歌声,在我的心中激荡!

爸妈在远方

我几乎是应着改革开放的号角来到上海的。在上海这么多年,娶妻生子,置房买车,小日子过得很滋润。但对远方爸妈的感情,就像窖藏的酒,捂了一年,只等春节回老家时才舍得启封,让醇厚的香气醉倒亲朋好友、羡煞左邻右舍。

爸妈都是胶东老区的穷苦人出身,自小出来闹革命。按老爸的话说:家里农活太重,又吃不饱,干脆跟着已是八路军排长的堂兄进了队伍。而老妈情况又有些不同,她当时已是正儿八经的高干子女,老妈的姑父是八路军胶东军区东海军分区的司令员——赫赫有名的于得水(小说《苦菜花》中八路军团长于得海的原型),姑姑是姑父手下的骑兵营长,所以,老妈参军也是顺理成章的。

爸妈在部队上辛劳了大半辈子,离休后,一直住在济南部队大院的干休所里,衣食无忧、医药不愁,唯一牵挂的就是我们这几只早已长大、独立飞翔的“麻雀”们。每年一度的春节全家团圆,成了爸妈心中份量最重的一道“大餐”,如果缺了谁,那这道“大餐”的味道肯定是难尽其美、遗憾多多。好在哥、姐都在爸妈身边,春节看爸妈是“近水楼台”,唯有我这只远在上海的“幺麻雀”,能否在春节按时飞回来,可真成了爸妈春节“大餐”中最重要的一味“鸡精佐料”。

最早春节回济南老家,是在上海老北站乘火车。当时连火车硬卧票都非常难买,只能托亲戚朋友走后门买票,所以每次回老家都要欠下一个不小的人情。后来,改到漂亮、宽敞的新客站乘车了,也升级坐软卧了,条件舒适多了。再后来,干脆乘飞机了,来去一阵风,便当多了。

近几年,买了车,从上海到济南的800多公里高速公路也通了,春节开车回家也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情啦。开车虽然辛苦些,但非常自由,可以随性停车,兴致来了沿途找地方住上一晚,一可以充分休息,二可以顺路游览当地风光,悠哉乐哉!

去年春节前夕,华东、华南大片地区大雪封路,火车停开、飞机停飞,滞留在车站、机场的回乡旅客们乌压压望不到边。趁着大雪小憩,我拖妻带女赶紧开车上路,走过江阴大桥时遇到大堵车,耽搁了不少时间。好不容易过了桥,天就慌里慌张地擦黑了,为安全起见,我们决定在扬州住宿一晚,等第二天天好了再走。第二天,天气转好,晴空万里,就着好心情,我们一路高歌猛进,向着家乡狂奔。看看时间还早,我们中途决定去瞻仰一下淮安的周总理故居,顺路一睹培育出旷世伟人的优雅院落,让胸中滚动的革命情操着实被狠狠地熏陶一把。

春节的团圆的确令人期待,全家人一起热热闹闹、酒盏觥筹,饭后搓场通宵麻将,来点小“刺激”,谁赢谁请客,让赢者长脸、让输者心平,个中甘甜,“皇”身不换!尤其是家兄前年在济南开了一家“上岛咖啡”连锁店后,我们的年夜饭和麻将战场便都搬到了店里,边上有服务员们一流的服务,节日的良好、舒爽感觉可谓“更上一层楼”。

今年,“苏通大桥”也通车了,从上海横跨长江回山东,除了“江阴大桥”外,又多了一条“天堑通途”,回故乡之路真是越来越便当了。想想我回故乡之路的变迁,还真折射出改革开放三十年的巨大变化呢!

春节,对远方爸妈的思念,越来越浓了。

烟花在脚下绽放

这么多年来,年味很浓的春节已经没过很久了。

虽然纽约的三大华埠,唐人街,法拉盛,布鲁克林八大道每年都有盛大的春节游行和联欢会,甚至帝国大厦的灯展都换成喜庆的红色,但这些热闹喧哗还是不如孩时手里一只电光炮更有过年的感觉。

我不过春节已经很久了,很多年的除夕夜都是在打工中忙碌度过,很多年的除夕夜都是在青灯伴读中寂寞度过,很多年的除夕夜都是在网上游戏中亢奋度过,春节与我就像平时的每一天,没有特殊意义。

刚出国的那几年,还千方百计地找春节联欢晚会的录像带看,看了也算过了个年,沾了点年味,近几年虽然可以在网上同步收看春节联欢晚会,但那种非看不可,欲罢不能的渴望没有了,网络的发达使中国离我更近了,春节却似乎更远了。

虽然我不过春节很久了,春节再也没有以前的号召力了,但我依然怀念孩提时候的那些个春节。每户人家的灶披间在过年时都特别地忙,大人们跑进跑出,忙着置办年货,孩子们聚集在弄堂口交换糖果,刮刮片,打弹子,跳橡皮筋,不用担心大人突然跑出来吼一声“回家,功课还没做好,要野到啥晨光啊!”

胆子小的孩子将鞭炮塞进墙壁缝里,放在上街沿边上,用卫生香点着了,远远躲过一边看鞭炮炸响,胆子大的孩子用毛草纸紧紧卷成一纸棍,放在煤球炉上引火烧后吹灭火苗,做一支火信子,兜里装满了鞭炮,而且是威力最爆的电光炮,拿出一只在火信子头“吱”一下,看导火线烧到2/3处往空中高高抛去,鞭炮在空中炸成一团红白纸屑,在冷风中纷扬。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家里每年年夜饭都是以火锅为主,火锅是烧木炭的紫铜火锅,中间拱起高高的圆筒,底汤在圆筒边上烧得沸滚,然后放入粉丝,白菜,鱼块,排骨,蛋饺等等,再涮上薄薄的羊肉片。

等到菜上齐,可以涮羊肉片的时候,也差不多是中央台春节联欢晚会开始的时候,边看边议边吃,电视里面火火热热,电视外面热热火火,吃到子夜倒数时,连忙跑到晒台上把鞭炮挂在竹竿上,一等主持人说新年到了,就点了导火线,撑起竹竿噼噼啪啪放起鞭炮,鞭炮放尽,拿出高升,捏在食、拇指间,点火,一声闷响,高升从指尖窜上高空,再一声脆响,在空中爆成一团花完成高升的使命。这个时候四周远近到处是噼噼啪啪声,间中不时有砰—叭—的高升声,本来黑寂的天边被炮仗映得嫣红,大地在颤抖,空气在燃烧,热血在沸腾,这是中国人最具本色的狂欢,内敛的中国人不太会狂歌乱舞,表面依旧平静,但激情在震耳欲聋的炮竹声中渲泄得淋漓尽致,这些如春雷般的巨响把旧年的霉运炸掉,把新年的吉运炸开。这样的过年才是有滋有味的过年,才是酣畅淋漓的过年。

这样的年我不过很久了,数年前正好春节前后有一段长假,可买机票时已经没有春节之前的机票了,只有除夕夜到上海的机票,我盘算着如果顺利,应该可以和家人吃一顿久别的年夜饭,当飞机飞临浦东机场上空时,透过舷窗看到地面上升起一朵朵烟花,在我脚下绽放,鞭炮声穿过厚厚的舱壁传到耳里,我想起这些年,每年我家的年夜饭都有一套为我而设的碗筷,眼睛蒙上了一层薄雾,今年我还是用不上这副碗筷,让父母白白期待了。

回家的梦

爱的代价

岁末年初,照例又是通讯运营商没事偷着乐的日子,祝福短信往来如梭,祝福电话此起彼伏。整日的忙忙碌碌,也该停下歇歇脚了,在家的好好享受无拘无束,在外的好好享受与全家团聚。越到过节的时候,我就想自己要是有个完整的家庭该多好啊,可是这只会是个梦。

第一次我感觉到完整家庭的那种温馨是在医院里。也不是什么大手术,但术后我还需要住几天院。有个病友跟我年龄相仿,读了职校后就工作了,那时我还在读大学。每天下班后,病友的父母都会过来陪他。母亲当时的腰椎间盘突出很严重,还是每天忍着病痛过来,虽然我叮嘱她不必过来。术后的第一个晚上,她就在躺椅上熬过一夜。我知道她肯定是疼得睡不着,让她回家她又不愿意,我不忍看着这一切。

我承认自己是个喜欢幻想的人,从小就希望自己与众不同,希望自己能多些经历,不论好与不好。在读大一的时候,因为种种复杂的原因叠加,父母最终还是分开了。我觉得父母有他们的生活,也有他们选择生活的权利。而且从小我就知道母亲并不开心,小病不断,回到上海之后明显状况好转。从小我就要学着做听话的孩子听话的学生,为了让自己不成为他们争吵的一个原因,从小我就要学会在他们争吵生气时,从中斡旋,尽量融洽三口之家的和谐氛围。从这个意义上说,我支持他们的决定。

一晃十几年过去了,现在的家里再没提过父亲的名字或是有关他的话题。我也就再没见过我的父亲,也没回过那个我曾经住了十多年的外省某地。或许我一直都在逃避,或许我是一个冷酷的儿子。

人慢慢会长大,很多年后,我回忆起父母分开前的最后一个春节,父亲来上海过年,偷偷给了我两百块钱。那时候父亲的单位已经破产了,积蓄也所剩无几。自己现在想起这些真是很心酸。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我只想逃避,或者说我已经习惯了逃避。外省某地已经没有了属于我的家,所以我也不想回去,虽然那里有一个我应该去看望的人。所有的所有,我无法跟母亲倾诉。倾诉,意味着会勾起她伤心的回忆。所有的所有,我只能默默承担。

现在的我已经是个太过独立的人,独立得有点冷酷,独立得有点残忍。我已经懒得去折腾了。

谢谢有机会读到这里的朋友,千万要珍惜家庭里的每一个成员,过年了,好好回家陪陪他们,即便在平时,有机会也要好好陪陪家人,善待家人。而我,也许会有一天能妥善处理好这样的关系,能让他们两个都各自开心与欣慰,努力吧!

新年无愿

我平生度过的最奢华的一个大年夜应该就是在今年。第一次走进多功能厅的盛宴,我显得有些惴惴不安。荧屏上常见的主持人正在暖场,自助的菜品和水果排列在长条桌上,同事们都在享受着音乐和美食的饕餮之快,歌舞和器乐演奏马上开始,都是“小白帆艺术团”的小演员们。音乐海洋、美食天堂,童话广场,正是悬挂在入口处的标题。在进门的地方,我注意到了很多孩子的家长被挡在酒店大堂靠近边门的小房间里,他们要等节目演出结束以后,各自接自己的孩子回家。

是不是奢侈得有些过分了,我在问自己。我突然莫名想知道父母此刻在做什么。我的家在离这个城市两个钟头车程的乡下,高速公路的一个下匝道正好经过那个村落。路虽不远,但是现在回家的次数已经越来越少了。即便是自己有了车以后,回老家也成了偶尔为之的行动。年迈的双亲已经日渐苍老,然而陪伴他们的时间却总是少之又少。

也常常为此而自责,但面对很现实的生活却又无能为力。工作要做,朋友要处,自己也需要充电……日日穿梭在钢筋混凝土浇铸起来的城市高楼大厦之间,回一趟老家已经根本不是时间和距离所能承载的一件事了。

父母一如既往地在海边的渔村劳作,很少向我提要求,他们宁愿忍受空巢的寂寞和寒冷也不愿意离开住了几十年的老宅子到城市来生活。一年当中,父母进城的次数屈指可数,每次来总是住不了几天就忙着要回去。即便是住在这里也是不能安心,时刻惦念着老宅和种在后院的瓜菜。看着老人来回奔波,自己却已经很久没回去过了。

眼前的奢华仍在继续。我想起自己刚刚进公司的时候,尽全力想洗掉自己的土气,有趟在酒吧跟同事一起抽了四种不同的烟,混着Kenzo的柑桔气息,那乱搭的混合了烟味后的怪香几乎要把周围的人全赶跑。就像今天,走入这样的场合,还是那么不习惯。像搭错了筋,老家樟树的枝叶一个劲地撩拨着神经,耳畔的热闹变成了嘈杂的噪音。

我做了一下深呼吸,站起来走出大厅,周围的同事并没有意识到我的离开,台上的演员在唱:“请你许个愿,要感情不再那么容易变,让心不被距离拉得太遥远。”歌声穿透了门,飘到玻璃幕墙边。我想,今年就这样过去了,面对眼前和即将到来的平淡生活,无需祈愿,也不必祈愿,当下最重要的,是这个周末一定要回到老家,看看父母。

家味,年味

母亲烧的年夜饭

记忆中,已想不起现在有什么美味能超过小时候母亲烧的那桌年夜饭。

小时候,在春节前一个月,母亲就开始忙碌起来。把糯米浸在清水里等浸透后用石磨磨成粉,在新鲜猪油里加上黑芝麻碎、绵白糖做黑洋酥汤团馅心。用红枣去核成枣泥、红豆去壳成豆沙,分别塞进上面放红绿丝蜜饯的八宝饭当中,这是一道年夜饭上的甜点心。春节中最重要的团圆材料做好后,再腌咸肉、风鳗鲞、做酱油肉。然后炒香瓜子,西瓜子、长生果,用熟芝麻、花生米、怡糖和在一起做芝麻糖、花生糖。

春节前的几天里,母亲更是紧锣密鼓地忙了起来。肉糜加蛋清、葱、姜做鲜肉圆、蛋饺,那是年夜饭上炭火暖锅的材料,她又恐怕家里人在春节期间用餐太油腻,用切碎的胡萝卜、马蹄、粉丝、黄芽菜、开洋做了很多素团子。

到了大年夜那天傍晚,春节序幕正式拉开,按母亲吩咐,先提着竹篮向左右邻居送去礼物,提前拜年。然后在八仙桌上放好家里人的碗、筷、碟、盆,再在酒杯里斟满桂花甜酒。上面撒着嫩绿香菜的白斩鸡、酱鸭、醉鹅、熏鱼、色拉、皮蛋、海蜇、黄泥螺、醉银蚶等八样冷盘摆好,一家人围着桌子坐下来,在父亲的带领下,先祭祖宗,然后吃喝起来。母亲看着我们开始吃喝了,赶快到厨房里炒热炒:白果炒鸡丁,青椒炒目鱼,芙蓉虾仁,炒三鲜,冬笋炒鳝丝,香菇、油面筋、花菜、黑木耳炒素,海带丝、胡萝卜丝、油豆腐、黄花菜、黄豆芽炒素十锦。当里面塞满火腿、香肠、虾仁、青豆、花生、香菇、糯米饭的八宝鸭端上桌时,我们几个小囡已吃得饱透饱透。当盛着鱼圆、肉圆、蛋饺,上面放满碧绿菠菜的炭烧暖锅端上来后,只喝得下几口鲜滚汤了。这时,母亲才解下围裙,坐下吃了。是夜,母亲笑眯眯地看着我们,一家大小吃得舒舒服服,她年前一个多月的忙碌就此有了回报。

渐渐地,回家吃年夜饭的时间少了,哥哥姐姐都有了自己的家。我呢,离开父母独立生活后,本应该在年前放下手中一切事去看望时刻惦记着我的父母,报告一年成绩让母亲开心开心。然而,正在理想与现实中努力的我,短期没有成果,不想让母亲担忧,又不擅对母亲作假说谎。因此每逢大年夜那天,我只是在母亲那里露露面就装着有事在身,和母亲说了几句话就急急忙忙地回了。尽管母亲眼中闪烁着寂寥而又充满爱抚的眼神一再要我:“囡囡啊,吃了饭再去好吗?”尽管那夜仍是我一人面壁桌上打开的书本和在屋中独自闪动的电视,我还是借口没有空。临走,手里拎着母亲塞给我的各种各样年夜饭菜色与年货,早早地从母亲身边走开了。

岁月如梭,如今任我如何祈求,再也吃不到母亲那桌用心烧成的年夜饭了。等到我也会一点厨艺时,等到明白在这世界上,最简单最朴素的表达方式仍属以食物示意爱时,我觉悟了母亲的苦心,但已无以回报……

如今把感触落实在行动上,也学母亲样,无论在节日或平时,向亲人或朋友递问候送热量时,不需废话——不论数量多少,递上用心挑选或精心制作的食物即好。

妈妈的肉圆

十几二十几年前过年,我会像小尾巴一样跟在爸爸妈妈后面置办各色年货,每买到一样计划中的东西都会让大人们很满足,比如一块肥瘦合适的五花肉;如果有计划外的收获,则足以让人欢呼雀跃,比如乡下亲戚送来的一条羊腿。

而对我来说,最喜欢的莫过于可以和爸爸妈妈姐姐一起乐呵呵地忙活,在喧闹忙碌里有着说不尽的期盼与兴奋。

印象最深的是小年夜的晚上,妈妈会指挥我们一起炸肉圆,做蛋饺。通常是吃罢晚饭,准备好一应物品,就把两只煤球炉拎进屋子。我帮妈妈做肉圆,在炉火上支起大油锅,妈妈只用一只瓷调羹,在手上把一团肉馅三转五转地变成一只肉圆,放入油锅炸,我拿双筷子,在一旁负责把炸得金黄的肉圆搛到大瓷盆里。姐姐和爸爸负责做蛋饺,在一支长柄的铜勺里,先将蛋液慢慢转成蛋皮,然后迅速地加入肉馅,把一半蛋皮覆盖过去,就成了一只玲珑的蛋饺。在煤球炉的热力和肉蛋的鲜香里,我们常常为是肉圆做得快还是蛋饺做得快展开热烈的比拼,或者是就哪几只肉圆做得最饱满,哪几只蛋饺做得最漂亮进行“选美”大赛。就这样,在手脚不停说说笑笑中干到了深夜十一二点。大功告成后,妈妈会烧开一小锅水,煮几只新鲜出炉的肉圆和蛋饺犒劳我和姐姐,在年少时的漫漫冬夜里,我觉得这是天底下最最好吃的东西。

成家后,渐渐地离父母远了,忙于工作,忙于应酬,忙于自己的小家庭。一年忙到底,不过碌碌。到了春节假期,最想做的是睡到自然醒。但是,年终究还是要过的,大年夜要么是在婆婆家过,要么是在自己家过。头天守夜后,年初一常常是睡个懒觉,拖拖拉拉的到年初二或者是年初三才回父母家。而回去也不过就是吃一顿晚饭。

走进看上去越来越局促的老屋,父母早就准备了一桌子的菜,看着“仆仆满”的各色菜肴,我忍不住皱眉:弄这么多干什么?吃也吃不掉的。

母亲笑得像一朵菊花,说你们难得回来的,总归要多弄点菜的喽。

父亲搓着开裂了很多条小口子的手,说不多不多,大家一起吃,闹猛闹猛一开心就吃掉了。

我暗自羞愧,乖乖地坐下开吃。鸡鸭鱼肉一路吃下来,最后是一大锅热气腾腾的肉圆蛋饺菠菜粉丝汤。

自家做的肉圆、蛋饺依旧有多年前的风味。女儿接连“消灭”数个后,抬起头,郑重宣布:外婆做的肉圆最最好吃,蛋饺里的肉比外面卖的多多了。

母亲笑出一脸皱纹,告诉女儿,做肉圆,除了肉要好,馅要用刀慢慢剁,还要加鸡蛋,最关键要加切得很细很细的地梨末,那样做出来的肉圆才会很好吃。

“地梨要新鲜,你外公昨天下午到菜场特地买回来,自己削皮自己切碎再和到肉馅里,弄了一个下午,你看看他的手!”

父亲端着小酒杯,满足地“咪”了一口,说这算什么,大家在一起开心就好。

“外婆,那你做过很多年肉圆的喽,可是为什么过年一定要吃肉圆呢?”

“是呀,这个规矩是不能改的噢,肉圆嘛,过年是一定要吃的,而且一定要自己做!你想呀,切肉剁馅,再把肉馅团在一起,做成肉圆,就是‘骨肉团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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