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 雾
对于从事名城保护的人们来说,保留“历史刻度”的这条路还很长,但愿我们能一路走好。
西津渡是镇江一处很有特色的历史遗迹,翻开历史史料,徜徉古街街頭,处处能够看到它历史刻度的踪影。从唐代诗人孟浩然的“江风白浪起,愁杀渡头人”到戴叔伦的“大江横万里,古渡渺千秋”,我们了解到西津渡在唐代的历史刻度;元代的俞希鲁,在他的《至顺镇江志》卷二“津渡”条目记载:“津梁所以利涉。考之旧志,西津诸渡,皆有月解官钱……”这是西津渡在元代留下的历史刻度;到了明代,一位日本的高僧雪舟用他的画笔创作了《唐土胜景图卷》的水墨山水画,其中有关西津渡口的内容是其最精彩的画面,这是用画面记载的有关西津渡在明代的历史刻度;画家周镐在清代用他的画笔也留下了西津渡历史的刻度,并给这刻度取了个颇有文采的名字:《西津晓渡》《江上救生》。从清道光年间到如今,斗转星移,沧海桑田,自然的力量总是那么难以抗拒,任你有怎样丰厚的内涵,也只能听从自然的安排。金山无奈地登陆了,西津渡孤独地凝望着越来越远的江水,对着沙滩上自己变幻莫测的影子发出了沉沉的叹息,它在叹息有过的辉煌,它在叹息被遗忘后的凄凉。然而人类理解它,并发现了它,把它列为市重点工程:修缮文物建筑、复显街巷风貌、传承救生文化、新修蒜山游园、改建西津雅苑……还有那修缮后的过街石塔,高高在上,仿佛是一尊神像,俯视着这儿的芸芸众生,接受着人类的参拜。这儿的人们,用心灵和汗水,为西津渡刻下了一道道新的历史刻度。
在观音洞的西侧有一处道教圣地,宋时叫紫阳洞。清康熙《镇江府志》记载:“银山……其下紫阳洞,张紫阳真人居此。”该洞驰名大江南北,明武宗皇帝朱厚照到镇江时,曾亲自拜谒;明代日本访华使节策彦周良过往镇江时,也曾亲自参观紫阳洞,并将此行记入日记。到了明代,紫阳洞又派生了新的名字——铁柱宫,这从嘉庆《丹徒县志》中可以看到:“铁柱宫在城西西津坊,明崇祯十年(1637)建,国朝康熙二十年(1681)重修,即紫阳洞。”2002年7月,镇江考古工作者在该地出土了两方关于铁柱宫的石碑,从石碑的内容中我们得知,铁柱宫的建造者是江西洪都(今江西南昌市)的“客润诸君子”,而铁柱宫的西边又派生了另一个名字——江西会馆。从紫阳洞到铁柱宫,再到江西会馆,这一个个历史的刻度的串联,再现了这处道教遗址的变化轨迹,揭开了这处遗址的历史沿革和深厚的宗教文化。
当我们漫步小码头街,各种建筑以各种形式来呈现历史的刻度。街东段的原英国领事馆旧址大楼,墙上镌刻着“1890”的字样;救生会大门的匾额上,镌刻着光绪乙未冬重建;观音洞大门的匾额上,镌刻着光绪二十三年四月重建,而内部洞口上方的石额上,右侧镌刻着咸丰九年三月重建,左侧则镌刻着同治元年桂月□日立,还有“民国元年春长安里”、“吉瑞里西街1914”、“德安里”等许多石额,无不是各具个性的历史刻度。
历史刻度的保存在名城保护的过程中尤为重要。有一年,上海举办“犹太人在上海”的纪念活动,活动期间,安排参观“犹太人历史风貌保护区”。来宾中有位92岁的老人,一进入保护区,他像久别回家的孩子一样激动不已,指着路边的一幢幢老房子,如数家珍的当起了义务解说员。没有人指路,他迅速找到了自己家的原址。这个风貌区,就是上海在城市建设中被完整保留下来的12个历史风貌区之一,它位于虹口区提篮桥附近。那位动情的老人是美国卡特政府时期的国家银行行长。就因为那次参观活动,老行长发现了自己儿时的房屋还在,保留在建筑上的历史刻度风貌依旧,他由此改变了对中国的看法。他的看法还影响了其他许多人,同行中至少有五六家犹太人公司主动表示,愿意到上海来投资保护,并且都带着感谢的心情。
旧房子为何魅力神奇?这些原汁原味的历史刻度功不可没。老建筑历史刻度在,记忆就在,人们对建筑的感情就在。个中原因,就是缘于这些老房子是历史的缩影和见证,它是文明延续的载体和象征,更是这个地区和百姓人文精神品格的展现和观照。因此,对于从事名城保护的人们来说,保留“历史刻度”的这条路还很长,但愿我们能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