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 也
在春风拂面的日子里,阿磬子白皙细腻的脸颊透着红痕,勾云拨雾的眉梢像涂了愁一般,似有难以排解的心事兜着。
在春风拂面的日子里,阿磬子白皙细腻的脸颊透着红痕,勾云拨雾的眉梢像涂了愁一般,似有难以排解的心事兜着。冷不防间,她噘起的嘴巴,挂得住一只篮子。
“他真坏!”
想到他是坏的,就挑不到一处好的了。
阿磐子还在读书,谁都教导她分心不得。那个叫颜高的男孩——有关他身上的种种,她都不许自己去细想。他身上或有与女孩的不同之处,她也怯怯地让它们混沌着。只是到了读书疲倦的时候,总是油然间在脑子里冒出在别处——或是在清浅见底的小河边,或是在凉风习习的竹林下——那更有趣味的情景,她则拿自己非常生气。
院墙上空那轮透明了的水汪汪的满月,照亮了山野乡间。
中午下课铃一响,学校就像炸油锅一样闹翻天了。阿磐子的书包挂上肩,情绪就不由地急迫起来,想到了一个“逃”字,心便像一只兔子要从她的胸腔跳脱出来。出了校门,又是圩日,人流稠得密不透风,个个只顾一件什么要紧事,在街上穿梭来去。阿磬子的双脚失了根底,漂浮在左冲右突的人流里,半公里长的街道,让她挤出了黏糊糊的一身汗。
挣脱了人流,阿磬子还得走几里路。刚才热得冒烟的关节,风一吹竟透着一股凉,心里赶得紧,一双腿却只能机械地迈动,连呼吸也给磕碰着了。
花妹子,绿衣裳,
红抹胸,青筒裤,
睃眼儿不认路。
看谁呀?
不看你这个蟹八脚,
看那个,
看那个,
你看路边那个哥——
他脸红了不说话,
当真是只呆鹅哩!
阿磬子的眼睛,其实一刻也没有离开过路面,偏她记起小时候唱的这首儿歌。小时候是唱着玩的,这会儿还没开口唱,只是记起,便觉得慌慌怪怪的了。
偏就在这时候,颜高双脚抵地,脚踏车哧溜一声在她身边停下来。阿磬子是凭感觉知道的,但她不想去理会他。
“磬子你坐上来,我驮你。”
“不!”
阿磬子的口气很坚决,两条腿照迈不误。颜高脚下用力,轮子转了起来,只转几圈就又停住了。
“坐上來吧,走路多累人啊!”颜高故意平视前方,用的是不由分说的口气。
“谁稀罕,你快走你的!”
这当口,阿磬子很是生气。
“你这是何必……”颜高嘟囔着扭摆一下身腰,撇下阿磬子骑车走了。这一回,颜高就像一只被打蒙了的小公鸡,在路上颠来晃去扭波浪线。阿磬子真替他担心,果然颜高再次回头掠她一眼时,便连人带车栽进排水沟里去了。
阿磬子惊叫一声止住脚步。滚了个浑身污泥的的颜高像一颗土蛋,爬起来骑上车,仓皇间如同离弦之箭疾驰而去。
阿磬子骂了一声活该,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差点跌倒。
出了院子,是一丛丛的绿竹,还有两棵正在吐芽长叶的柳树。在静静流淌的小河里,圆月晃晃的,深邃的天幕似乎倒过来了,把大地裹进怀抱。平时熟悉的一切,为何在此刻会显得这样不真实?
“我就料定你会出来。”
颜高竟藏在绿竹丛中,蓦地露出他那颗傻乎乎的头。
这下阿磐子后悔了,为什么自己会莫名其妙跑出院子来?于是她转身就想回家。
“你刚出家门,又这么急着回去!”颜高急了。
“中午你摔疼了吗?”还好阿磬子只转个身,并没有把脚迈出去。
“我这不是好好的吗?”颜高摊开双手,像外国人一样做了一个夸张的动作。
颜高没什么事,这下阿磬子就又要回去了。
颜高不再挽留她,而是往河里丢了一颗石子,嗵地响了一声,月亮和天幕便晃荡开了,就像颜高家放在大桶里搅的蜜。
“颜高你怎么不念高中了?”
“我家蜂棚就是多一双手也顾不过来。念不成书,还不如不念的好。”
“你家养蜂,能挣多少钱呢?”
“还好吧。”颜高说,“磬子你要认真念书,等你上大学了,我每月给你生活费。”
颜高手扶竹子,抬头望一眼星空。这是个月明星稀之夜。河面复又平静下来,圆月在小河里成了一只明亮的眸子。
“我还不知道能不能把高中念完呢。”阿磬子说,“我家的那片柚山也缺人手。”
“谁家不缺人手!”颜高说,“磬子你骑脚踏车上学吧,明早我就把脚踏车骑到你家来。”
“不要!”
“过些天我家就要买小货车了,我从书里看了,可以运蜂箱到外地采蜜……”颜高在说谎,他爹是坚决反对买小货车的。
“我要回去了。”阿磬子说,“我作业还没有写完,明天还要起大早。”
“那你回去吧。”
“你呢?”
“我想在这里多呆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