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 默
挤出人声鼎沸的候车大厅,马斌很快就让贴墙站在那儿的姜艳梅给盯上了。其实,马斌并不怎么引人注目,但在盯惯了人的姜艳梅看来,马斌是个值得下手的主儿。她不露声色,贴墙一溜,瞬间就贴近了马斌。马斌夹着个胀鼓鼓的黑皮包,飞快跑过车站广场,到了候车点,一辆公交车正好停了下来。马斌脚一抬,飞身跳了上去。就在车要开动时,马斌感觉到腋下动了一动,他低头一看,黑皮包已经不见了。
此时的姜艳梅早就溜之大吉。近一个月,她是喝凉水都塞牙,手气背透了顶。就说上星期三吧,一个土得掉渣的乡下老太太在座位上数钱,老头票厚厚一把,估计是在城里挣大钱的儿子给的。姜艳梅悄没声息挨了过去,趁老太太打盹时,把老太太裤兜掏了。可姜艳梅还没来得及开溜,老太太不知怎么就醒了过来,一把拖住姜艳梅,说什么也不放她走。姜艳梅奈何不了拼上老命的老太太,赃款退了不说,还硬是被老太太送进了车站派出所。回想起来,姜艳梅还后怕得很。
眼下,她是再也不能让黑皮包的主人抓住!姜艳梅头也没回,沿着经常使用的逃跑路线,七弯八拐,钻进一条狭窄的小巷,闪过枝叶葱绿的古槐,飞身上了小客店二楼。这是她长期租用的贼窝,姜艳梅赶紧掏出钥匙,打开了门。
不早不晚,姜艳梅前脚刚踏进去,一只有力的大手就落在了她的肩胛上。姜艳梅回头一看,魂都差点吓没了。逮着她的竟然就是黑皮包的主人!人赃俱获,姜艳梅哪儿还有话说?她颤抖着双手,把黑皮包递过去:“大哥,实在对……对不起,我……”
马斌阴阴地冷笑一下:“手段儿不差呀!可你怎么就扒到我身上来了?”
姜艳梅的眼里已经充满泪水:“大哥,我知错了,下回……”
马斌再不说话,两眼一瞪,手上稍稍用了用力,一掌就将姜艳梅推进了屋。姜艳梅收势不住,仰天倒在床上。马斌一脚踏进去,反身将门关上。然后,他目露凶光,一步步朝姜艳梅逼了过去。姜艳梅这会儿是吓坏了,曲起双腿,蜷作一团,双手本能地护住了胸口:“别……别过来……我要叫了……”
马斌像恶狼戏弄到手的猎物:“叫,你叫呀!一个女扒手,看谁能来救你!”
姜艳梅吓得魂飞天外,连叫的力气都没有了。她惊恐地闭上眼睛,泪水从眼缝中汩汩流了出来。静了一会,等她睁开眼睛,却惊讶地发现马斌并没有过来,而是在床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了。姜艳梅暗暗吃惊,马斌刚才的神态似欲图谋不轨,怎么一会儿就变得温和了?她调整了一下情绪,怯生生地说:“大哥,你……放我走吧……”
马斌撇撇嘴:“放你走?今天你栽到我手里了,就这么放你走?”
姜艳梅稍稍放松的心又紧张起来了。她不明白马斌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横下一条心,默默地坐在床上,再也不说一句话。说来也怪,马斌既不放姜艳梅走,自己也不离开。天色眼看就要黑下来了,马斌起身走到窗前,朝窗外看了一下,突然回头对姜艳梅说:“该动身了,我们走吧!”
姜艳梅问:“去哪儿?”
马斌说:“扒窃!”
说话间,马斌“刷”地拉开黑皮包拉锁,掏出大把报纸甩到姜艳梅跟前。姜艳梅愣愣地看着马斌,马斌又露出了一副凶相。他告诉姜艳梅,他本来就是一个行走江湖多年的扒窃老手,进车站时,他就发现姜艳梅是个小偷。为了扩大自己的势力范围,他故意诱惑姜艳梅上钩。听完马斌的自我介绍,姜艳梅感觉到脊背凉嗖嗖的,脸都白了半边。眼前的男人到底是便衣警察还是扒窃高手?犹豫了半天,姜艳梅终于摇摇头,表示拒绝。
马斌笑了笑说:“好啊,既然不肯合作,那我们就都呆在这儿吧。”说完,马斌拖过一把椅子堵在门边,然后一屁股坐了下去。
两个人就这样闷闷地对坐着,谁也没再说话。半夜两点多钟,马斌靠着椅子终于发出了均匀的鼾声。姜艳梅心想这是逃离的最好时机,悄悄拨开了窗户插销。她探头往外一看,窗户底下是一块松软的黄土,距窗户也不过3米多高。姜艳梅轻轻爬上去,双眼一闭,果断地跳了下去。
虎口逃生,姜艳梅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第二天上午,姜艳梅来到一座小县城。由于跑得匆忙,放在枕头底下的钱包也没顾得上拿。身上没一分钱,肚子又饿得咕咕直叫,无奈走进了一家小面馆,好说歹说跟老板要了一碗白面。还没动筷,一只沉重的手又落上了她柔嫩的肩膀。回头一看,竟然又是马斌。姜艳梅脸都吓青了:“你……你究竟是人,还……还是鬼?”
马斌耸耸肩,一屁股坐在她对面:“饿了吧?先吃面。不过,我可要告诉你,我既然盯上了你,就不会放过你,吃完了就跟我走!”
到了这个分上,姜艳梅也豁出去了。她狼吞虎咽地将一碗面吃了个干干净净,然后嘴一抹,跟着马斌走了。穿过热闹的农贸市场,马斌带着她往左一拐,走进了一条僻静的小巷。在一家写着“悦来旅馆”招牌的旅店面前,马斌笑着说:“这也是我租用的贼窝。我敢打赌,我过的日子比你的滋润!”
马斌说的一点不假,马斌住的地方窗明几净,比姜艳梅住的地方的确是舒服多了。从这点就可以看出,马斌的扒窃收获远比姜艳梅要大得多。可奇怪的是,当马斌再次提出要姜艳梅入伙,姜艳梅还是摇头不同意。马斌开导她有扒窃的天赋,两个人只要配合默契,今后的幸福生活就不愁没有保障。被老太太送进派出所那一幕还历历在目,加之这两天又受到了马斌的惊吓,姜艳梅已经动了悬崖勒马的念头,哪儿还会答应马斌的条件。见姜艳梅不肯入伙,马斌又声色俱厉地进行恫吓,说姜艳梅如果不和他联手,他就要采取极端手段,把姜艳梅卖给娱乐场所的老板。
马斌的软磨硬泡终于起了作用,姜艳梅答应考虑后再给他答复。马斌的脸色也晴朗多了,每天给她买好吃的,还带她去看城外的风景。但是,姜艳梅明显地感到,马斌两只警惕的眼睛始终在死死盯着她。
一天,两人在郊外游玩,马斌不小心把脚崴了,一瘸一拐行走十分缓慢。姜艳梅暗暗有了主意。从山上下来快要走上公路时,姜艳梅突然加快了步伐。马斌意识到不对劲,忍着疼痛跳着追了上来。姜艳梅生怕马斌追上她,慌不择路,一下子摔进了公路边的排水沟。等马斌追上来想拉起她时,她的腿骨骨折,已经爬不起来了。
姜艳梅无奈被送进了医院。
躺在病床上,姜艳梅含着泪对马斌说:“大哥,求求你,别跟着我了,这扒窃的活,往后我再也不会干了!”
马斌犹豫了一会,轻轻抓起姜艳梅的手:“你真的不做小偷了?”
姜艳梅庄重地点点头:“上回进了派出所,我现在还后怕。这几天,我一直在反省,觉得……”
马斌微笑着拍拍她的手:“别说了,你等着,我一会儿就来。”
马斌起身走出了病房,不一会又踅了回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姜艳梅凝神一看,老人竟是她爹!姜艳梅哭着坐了起来:“爹,您怎么到这儿来了?”
老人抓着女儿的手紧紧贴在胸前:“孩子,马斌可是我们县的反扒英雄啊!为了把你从违法的路上拉回来,我和你娘请他出面……”
马斌拍了拍老人的肩:“姜伯伯,放心吧,艳梅已经觉醒,不会再堕落下去了!”马斌回头做了个鬼脸。
半年后,姜艳梅做了马斌的新娘。依偎在马斌宽阔的胸怀里,姜艳梅娇柔地问:“你会放过我吗?”
马斌举起拳头:“一辈子都不放过你!” ■
(责编:汤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