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松落
咸猪手的隐喻
明星们肆无忌惮、为所欲为,做的是我们不敢做也没能力做的事,他们达成了我们隐秘的愿望,因此成了偶像
90年代初,我十五六岁,在我们家乡小城的一中念高中。学校对面有一所戏校,四五十个与我们年龄相仿的少年男女被选出来,集中在那里学习戏曲。有一天,戏校发生了一件轰动全城的事:戏校的下水管道发生了堵塞,前来疏通管道的工人,很快找出了堵塞物——一大堆纠结在一起的保险套。随后,在学校的花园里也挖出了同样的东西,戏校的女校长气得抓狂,用一只铁钩子钩起那团堵塞物,向围观的少男少女们质问:“这是什么?你们说,是什么?!”戏校很快解散,而我开始思考一件事,作为同龄人,同在90年代闭塞保守的小城,我们过着清苦的、自制的生活,他们为什么却能够、敢于并且懂得如此逍遥快活?为什么?他们和我们之间的区别在哪里?
最近发生在TVB的一连串事件,让我再次想起戏校的事。
话说,4个月前,苑琼丹在香港电台《疯show快活人》节目客串主持时说:“电视城有‘魔术咸猪手借表演魔术,对女艺人袭胸。”这番话在4个月后被重新翻出,迅速酿成一场风波,媒体连篇累牍,网民兴高采烈,无线高层被迫彻查此事,并逐一和有关人等接触,还在电视城成立监察小组。
但苑琼丹还有前科,她还曾在电台节目中罗列过电视圈中的四大豪放女及其他男艺人混乱的私生活,这段爆料又被趁热挖了出来,酿成新的话题。随后,又有一位TVB的幕后工作人员,再向《忽然一周》杂志大爆电视台有“八大荡花”和“六大咸猪手”。被暗指为“荡花”之一的郭羡妮,身陷猜疑之中,连她前绯闻男友陶大宇也不肯挺她,还说:“我觉得一点也不意外!”
联系“艳照门”、张钰揭发“潜规则”和演艺圈数不尽的性丑闻,我不由要想,是因为性混乱状况普遍发生着,还是因为这种混乱较为集中地发生在某些人身上——比如演艺圈明星,或者别的文艺工作者(比如戏校的孩子们身上),给我们造成了某种错觉?
正好读到德国心理学家博尔温•班德洛的《隐疾——名人与人格障碍》,这本书帮我彻底解决了这个问题。博尔温•班德洛说,人类的文化成就之一就是,“人们不总是直接使他们的需要得到满足”,人的大脑当中有一个“酬劳系统”,这种酬劳系统通过大脑内部的“内部吗啡”去刺激“幸福激素”的分泌,正常人的“酬劳系统”稳定地运作着,使他们能在本能和克制之间做出平衡。但有一种人,一种具有“边缘型人格障碍”的人,酬劳系统达到满足的阈值要比正常人高更多,他们“不能忍受酬劳的延后。他们随时随地都要有幸福的感觉”,于是屈服于自身本能的诱惑,通过滥交、吸毒、暴饮暴食、自残等形式,使自己的幸福荷尔蒙迅速得到增加。
博尔温•班德洛解释了“边缘型人格障碍”和名人之间那种令我们困惑的亲密关系,具有这种人格障碍的人,愿望更强烈,更渴望掌声、赞美,更愿意挥发自己的性魅力,文艺工作成为最能满足他们愿望的领地之一,于是他们相对集中地出现在这里,他们也更容易成为明星或者其他领域的名人。但,也正是他们的人格障碍,让他们更容易得到我们垂青。他们肆无忌惮地发散魅力、放纵不羁、为所欲为,做的都是我们竭力克制、不敢做也没有能力去做的事,他们达成了我们隐秘的愿望,因此成了我们的偶像。这也解释了他们为什么要闹绯闻、出丑闻,因为那是我们希望他们做的,是他们的份内工作。
看来,一切都能得到科学的解释。指挥着陈冠希去拍照的,是他童年的精神创伤;号令“荡花”们如狼似虎地要男人的,是她们大脑内部分泌过于旺盛的“内部吗啡”;让“咸猪手”们失控的,是他们“酬劳系统”的致命缺陷;让我的朋友包子酗酒、自残、做出各种怪异举动的,是他的隐疾。这才是真正的潜规则。
马凌老师说:上帝是个不合格的药剂师。对于某些人,他把某种东西给多了一点,这种东西使他们终生被隐疾所苦,同时也让他们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