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眼不识元青花

2009-03-09 04:05阎晓怀
新天地 2009年3期
关键词:元青花香炉八卦

阎晓怀

1988年秋,我去上海铁路局开会。临行前特地从北京带了两瓶五粮液,以备周末去苏州探望老友庞先生时与之对饮。中国晚清至民国间,出了位极负盛名的大收藏家——庞元济,据说他的私人收藏为全国之冠。我认识的这位庞老先生就是庞元济的后世分枝,他是苏州人,承家学渊源,擅书画,喜收藏。我先识其子,后识其人,遂与老先生成忘年交。

我从上海站乘快车赴苏州,一个多小时便到。在庞先生家中细细看过王石谷、王原祁以及任伯年、吴昌硕、吴湖帆、黄山寿、倪墨耕、张子祥、程十发、唐云和吴冠中等名家画作后,中午庞先生摆驾松鹤楼,设宴款待于我。碰杯前,老先生说:“你从北京远道而来,又带来我最喜欢喝的五粮液,吃完饭回家,我送你一件珍贵的藏品作礼物。”

庞先生的许诺将我的期望值吊得高高的。我知道庞先生的收藏甚丰,随便拿出一件,即便不是国宝,也为民间收藏之宝,足以耀人。当我们从观前街走回家中,庞先生顺手从红木躺椅下面拽出一个青花大瓷盘,递到我手中:“这是元青花,送给你,留好。”

我拿着这个大盘子细细端详:直径30公分左右,盘子又厚又重,其厚度约有7至8毫米,画着西番莲叶子的青花近黑又近紫,闪现着多处铁锈斑点,瓷面粗糙,且带黑点。全然不如民国瓷器细腻而洁白,用手抚摸可触到凸起的麻点。

这个盘子给我的印象并不太好,主要是不工细。我虽知青花瓷,却是第一次听到“元青花”这三个字,并不知其贵重在何处。借着酒劲我没客气。“庞先生,这个盘子,我不大喜欢。”

“那没关系,咱们换一件。南边那个博古架上有一把紫砂壶,时大彬做的,送给你。”

我虽不知时大彬是何许人,但料定是名壶,于是抓起来看:壶体呈扁圆形,包浆甚好,紫砂壶颜色沉着、暗红,线条流畅,壶底与壶盖里面印有“时大彬”三字。唯一的缺憾是壶盖被摔碎过,一边留着一个明显的三角口,一边用胶粘着一道明显的裂缝。我突然想起收藏名家耿宝昌先生给我的忠告:“收藏瓷器,一定不要收有口子、有裂纹的残器,要收整器。”

我一边望着这把紫砂壶,一边挠头。

庞先生笑了起来:“这样吧,这个博古架上的东西,你任选一件。”

与紫砂壶并排放着一尊龙泉青瓷的三足香炉,我抓起一看,底部虽有一窑裂,全器完整,且沿炉外壁刻有凸起的八卦。我那时初涉收藏,兴趣又全在字画上,于瓷器并无研究。

“这个八卦香炉是宋代的,也不错。你留着玩吧。”听庞先生的口气,这香炉并不如元青花和时大彬的紫砂壶珍贵,但谁让咱愣没看上那两件呢!就这件整器吧。无论如何,出自庞家。

于是,我抱着这个八卦香炉,高高兴兴地踏上了回沪的列车。

当时我哪里知道,真正的元青花国内外存世量仅为300至400件左右,由于存世量稀少,又有特殊的历史、科学和艺术价值,自20世纪70年代以来,始终是公私博物馆和个人竞相猎取的目标。近年元青花瓷在拍卖会更是一路飘红,独领风骚。2005年在伦敦佳士得艺术品拍卖会上,元青花“鬼谷下山”大罐格以折合人民币2.3亿元惊人高价成交。

而我只留下了这个“有眼不识元青花”的回忆,不怪别人,因为自己不识货罢了。卞和献玉,楚王视为璞,视为石。同理也。

(责编:孙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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