缎 苏
那时还很落后,听歌都是用卡座录音机和磁带。有一个比较经典的画面,就是三五个人提着录音机,放很大的流行歌,从小城的街头招摇而过。现在想起,我总是爆笑。我当然没有过这样的经历,对音乐的喜好就是表现在对磁带的狂热追寻上。
我拥有的第一盒磁带是《命运》,理查德的钢琴曲。我想我会永远都记得。中学时,我写很多单纯而美丽的文字,也因此拥有天南地北的读者。其中一个,在遥远的江苏。他那时给我写有意思的信,给我寄他悄悄拿的老爸的邮票,还因为我喜欢钢琴曲,就寄了磁带。他比我大,我从不叫他哥哥,我叫他大鬼刚,因为他的名字里有个“刚”。他叫我小鬼。再后来,慢慢断了音信。我不知道他在哪里,但是每次我听钢琴曲,听着水一样叮咚的声音,好像一串串从高处欢腾下来,自然都会从心底涌出一份感动。
上大学后,我就喜欢去音像店淘磁带,和我最好的朋友饱饱。
有时因为别人推荐,有时是磁带封面好看,有时是贴在大门的海报漂亮。总之,路过音像店,我们都忍不住不进去,进去,眼睛就左转右转,在琳琅满目的货架上徘徊。第一次听老狼的声音,就是因为磁带里一本小巧可爱的歌词本。那是1993年,我们刚大一。死党饱饱说她先是看上磁带歌纸才发现里面歌也好听。我只看了一眼,就用最快的速度也买了一盒。然后宿舍七个人全部疯狂迷上。差不多三个月以后,这个叫“校园民谣I”的专辑才风靡全国上下各校园。直到现在,饱饱还很得意当时她那伯乐一样的眼光。
喜欢我的小天,也经常送我磁带。他是个有点奇怪的男生,跟其他人都不一样。他喜欢的那些歌手,有伍思凯、高明骏、庾澄庆,都是比较个性的声音。我也从此爱上他们的歌。有一次,跟小天闹别扭,他送我一盒齐秦的专辑《残酷的温柔》,然后无限忧伤地说:“为什么你那么冷血呢?”我想告诉他,我喜欢这盒磁带,并不是因为这首伤感的《残酷的温柔》或者那支优柔的《柔情主义》,最打动我的是简单的《一面湖水》。夜晚,也会有一滴眼泪留在我的枕畔,这滴眼泪,一定跟小天有关。
我一直认定我是个联想比较丰富的人。
总会发现这样一种情况,当我刚在心里默念某句歌词时,身旁就有人很恰好地哼出这首歌的旋律。没有预兆,没有交流过,就这么不约而同。而哼歌的人,也许是一个很熟悉的同桌女孩,也许是刚刚相识的男生,甚至是一个偶然从我面前经过的陌生的人。我一直不知道是什么促成这样的默契,也不想深究。每次遇到这样的情景,我会想,这首歌在我的哪盒磁带上,封面是什么色彩什么图案。
邻班一个温柔的女孩,美丽多才,一手娴熟的吉他,还会自创歌曲,用流水般的琴弦声,曲婉的旋律,诉说着一种源于心灵源于生命的美好情结。我一边听,一边就在帮她遐想,未来的什么时候,她出专辑了,磁带要设计成什么样子。我甚至还想到,我那盒她该签名在哪里,用她漂亮的瘦金体,而且要碳素墨水,长久地保留。
我常常花一整个早上的时间摆弄磁带,翻来覆去听一些熟悉和不熟悉的乐曲与歌。静静地坐着听歌,无论伤感,无论忧郁,无论欢悦,无论欣喜,全是一种纯粹的享受。那时,什么都可以想,什么都可以不想,放着磁带,在音乐声里,人仿佛变成一个音符,可以自由地飞翔!
夜晚躺在床上选一盒心爱的磁带,插着耳塞,音乐就一阵一阵从黑暗中、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充溢了整个梦境。想起一些如歌往事,慢慢就快乐地睡去。
现在,虽然有了CD、MP3,可是,我的大堆磁带还被我收藏在书架的最上头。我喜欢磁带放进卡座里拍一下发出的“啪”的声音,喜欢小心地拨弄出绞在一起的带子时那份欣喜,喜欢把磁带纸拿出来夹在书里压平,喜欢在磁带上贴上代表我心情的小贴画,然后慎重地签上我的“缎”字。
我喜欢磁带,也许更多的是喜欢磁带背后的歌声,磁带背后的所有回忆和心绪。
某个冬天的午后,走进喧嚣的音像店,还是没有找到那盒想念了好久的《水缸里的月亮》。坐在阳光铺陈的院子里,翻看着一大堆磁带,就觉得久违的很多人很多故事很多心情,一点一点迎面而来。
编辑 张秀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