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工返乡，是福是祸

王宏旺

张全收去北京参加“南方农村报·中国农村发展”论坛的前一刻，他还在为处理农民工返乡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作为深圳市全顺人力资源开发公司董事长、全国人大代表的他，2008年总共遣送了1万名农民工回家。显然，对于他来说，这是一个不太愿意接受的现实。

国家相关部门最新的调研数据显示，2008年底，我国1.3亿农民工中，有5%～7%提前返乡，也就是说有650～910万农民工因失业提前返乡。如此大规模的返乡行动对社会稳定有何影响？对农村经济发展是福是祸？在新形势下，地方政府基层治理思维是否需要转变？

“民工司令”成“民工旅长”

一度，“民工司令”是张全收响当当的头衔，“最高峰时期，我们公司有1万8千名农民工。”张全顺不无得意，然而这已经是过去。金融海啸同样席卷深圳特区，张全顺派送农民工的行业，大多为家具、玩具和纺织，这些出口导向型的企业今年订单大幅减少，企业不得不把民工遣送回全顺公司，而全顺公司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将他们遣送回乡。

一切似乎来得迅猛，“15天以前，还没有感觉。”张全收很坦诚，“但是最近几天麻烦了，天天放人回家，已经放了1万名农民工回家。”目前,公司仅剩下约6000人。“民工司令”已经成了“民工旅长”。

全顺公司是劳务派遣公司，公司与企业签订合同，提供劳动力(都是农民工)，收取管理费。往年农民工大多春节前才回家，去年却要提前两个月，而张全收认为，今年劳动力市场可能更加糟糕。

中山大学研究生院副院长徐俊忠也透露，他所挂职的某县，2008年的企业的订单只有2007的五分之一，大量农民工被迫回家。

“这么多农民工提前回家不是什么好事情。”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研究员、中国发展研究基金会副秘书长赵树凯忧心忡忡。

返乡潮，福兮祸兮？

赵树凯认为，中国的经济增长率如果在9%以下，我们的就业就要出大问题，就业出大问题稳定就会出问题，很多农民提前回家，在社会稳定上的影响需要特别关注。

然而，中国社会科学院农村发展研究所研究员于建嵘根据自己最近对河南等地返乡农民工的调研，认为问题并不很严重：“农民工回家只要有安置，有家有房,就不会出现太大问题。”

张全收也认为，劳动力返乡并没有太大不良后果，只是劳动力空置而已。

徐俊忠甚至认为，在某种程度上，劳动力返乡是一件好事情，因为大量劳动力外出导致农村经济的凋敝，如果有适度的劳动力回乡经营，可能是一个机遇。

“农村创业的机会很多。”徐俊忠根据他所挂职的某县情况分析，当地有很多竹子，但目前只有竹签加工业，附加值比较低，如果提高附加值的话，还是比较有前景的。而这些产业升级不是一家一户的农民可以办的，需要城市返乡农民工的资本和技术。

也有专家认为，民工返乡的社会影响需要经过一段时间才能逐步显现，因为返乡潮是今年出现的新情况，他们与农村本地的磨合还在进行当中。

政府须改变行为方式

远在广东省阳山县黄坌镇的25岁青年黄建卫并不知道北京的声音，他与七八个同学一起，今年早早回了家,原因自然是自己打工的企业倒闭。每天，他都骑着一辆摩托车上山，看守他与父亲的鸡舍。实际上，他打工时从事的是电镀工，“以前的技术完全用不上。”黄建卫很苦恼。

事实上，黄建卫还算比较忙碌的。他的许多同学，每天只能在家里看看电视，或者聚在一起，打牌吃饭。

当然，这种人力资本的断层和空闲并非普遍现象。返乡农民工中也有积累了一定资金和管理经验的，他们会继续投资农业。然而，这部分农民工却面临土地纠纷的问题。外出民工在当初离乡时，大多将土地转包给留守本村的居民耕种，这种流转往往是口头协定，极不规范。骤然回家的他们对土地的需求激增，从而打乱了原有协定的安排。

同样，在阳山，大量返乡农民工兴建猪场，但因为建在农保区或旱地上,遭遇阳山县国土局的重罚。固然，国土局的行为具有一定的法律和法规依据，但在农民工大量返乡已经出现一种新的农村创业氛围的情况下，国土局出于发展农村经济的考虑，也应当给予适当的政策优惠。

徐俊忠向记者表示，政府在这种新形式下，确实应当转变思路，引导和扶持返乡农民工创业。如果还是采取以往漠视农村经济发展的做法，可能进一步扩大城乡差距。然而,如果好好利用这次返乡潮，却可能是一次机会。

赵树凯的观点与徐俊忠不谋而合。他认为，农民工不仅是打工者也是技术工人，更是一股潜在的创业力量。政府部门可以积极引导和鼓励他们自主创业，带动就业，对于回乡创业的农民，可以给予相应的土地、税收、信贷等优惠政策，并加强对返乡农民工的培训。

■声音专家感慨农民创造——“我们的研究太微不足道了”

朱麦囤(河南省白沙镇委书记):

我们乡镇推出了一种对农民教育管理的新办法，即家庭联户代表制度。该制度是和农村加强联产承包责任制相配套的，是一种新型的致力于农村村民自治的制度，目的是为了调动农民参政议政的积极性，激发群众创业致富的欲望，催生有文化、懂技术的新型农民。

彭荣俊(湖南维权代表):

我所进行的维权和抗争，都不是我个人的权益，而是中国大多数农民的权益，我只是他们中的一个缩影，我相信党才是农民真正的明灯。没有农民的支持，没有法治社会对我的指点，我就没有今天的名誉。

曹东哲(农村经纪人网站创始人):

2004年我创建了中国农村经纪人网站，在2005至2006年全国农产品价格都差不多的情况下，我想起了我的大米都是销往韩国。所以我们把产品翻译成韩文，在韩国的互联网上发布。果然我的不少产品都往韩国销售了，并把韩国最大的农水产振兴财团吸引了过来，他们邀请我参加了韩国的农业博览会，签订了80多个品种项目，近1000万元左右的贸易额。

景跃进(中国人民大学教授):

无论是创造村民自治的新模式，还是如何把农民组织起来，如何代表农民的利益，如何让农民走向世界，我觉得和你们做的事情相比，我们的研究太微不足道了。

（稿件来源：南方农村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