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家彦
在回复来稿时,曾不客气地批评过一位私交不错的作者说,我不喜欢看你这些廉价的故事,我要你把你的人物推荐给我。他的回复言之凿凿:苏童说故事是小说最后的救命稻草,你切反言之?于是作了如下答复。
是要人物还是要故事,这也许是小说界的一场公案,但文学是人学,是说人的,而不是说事的,说事是新闻(现在的事)和纪实(可以是过去的事)的范畴。所以说,你的小说里务必要有人。好也罢,坏也罢,高尚也罢,卑微也罢,都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是你我他在生活里似曾相识的一个人。这个人走进自己的故事里,或喜或悲,或伟大或渺小,演绎的尽是自己的人生。在这里,故事只是人物活动的一个舞台,是展示性格的一个载体,而不是作者给读者讲的一个故事。任何一个审美客体,他所能接受的一定是你的人物在演戏,而不是你这个作者在“说书”。你可以把你对生命的认识,对命运的思考,抑或对生与死、爱与恨等等诸多问题付诸你的人物,借他们的嘴说出来,借他们的行为阐释出来,切不可愚蠢到这样的地步:你的人物一边在台上表演,你这个导演一边站在台上一角“旁白”。
由是,就涉及到素材的收集。就艺术而言,生活留给我们的肯定是一些粗糙的、朦胧的、零散的“碎片”,但同是“碎片”又性质不同,你应该留意的是人性的“碎片”,而不是故事的“碎片”。换言之,你在日常的素材积累中储备的应该是“人”,而不是“事”。这个道理很简单,作为导演,一场戏要想演出成功,你首先要找的是演员,而绝不是戏院。因为比之演员,场地的寻找不知要简单多少倍——他是个歌者,你给他个歌台;他是个舞者,你给他个舞台;他是个模特。你给他个T台。如此而已。
本期小说中的几个人物,无论是非议多的“三哥”、憨直又有些粗鲁的“狗剩嫂子”、还是老得几乎被人遗忘的“老俩口”,他们一个个有血有肉呼之欲出,从他们的身上足以看得出是作者平日里的“储备”。他们不再是文学的符号,不再是故事的标签,而是从生活中走出来的一个个“大活人”。于是,又想起给本文开头提到的作者一个补充说明:讲故事也罢,介绍人物也罢,看你的作品是不是一篇真正意义上的小说,可否这样认定:假日以时日,你的故事忘掉了,但人物还在,这就是小说,反之则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