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 峰
临危受命
1936年竺可桢被当局选中出任国立浙江大学校长。这在竺可桢一生事业中是一个重大的转折,也是引起他思想转变的契机。浙大前身是求是书院,由清末杭州知府林启创办于1897年,是有识之士图谋变革而兴的新学。1902年改称浙江大学堂,几经易名,于1927年建制为大学。随后,蒋介石约见了竺可桢,并点出了浙大校长这个话题。浙江大学当时虽然也是国立大学,但规模很小,只是一个地方性大学的模样。作为浙江人,蒋介石私下里满心希望自己的家乡能有一所像样的大学,所以委任非常有才干的竺可桢去整顿浙江大学。
出任浙大校长以来,竺可桢穿梭在南京、上海、杭州之间,为了节省时间,坐车多是搭夜班车。他还常常将一些文件带在身边,坐车时批阅。气象研究所招收第四期练习班助理员的考卷,就是在沪杭颠簸的列车上批阅的。在处理各种业务之余,作为一名学者,竺可桢也不忘抽出时间从事学术活动,多次到中央电台讲《气候与人生之关系》。竺可桢为了聘请好教授而多方奔走,他请茅以升讲《钱江桥与建设》,请马寅初讲《非常时期中国之财政问题》,还打算聘请冯玉祥、候德榜为演讲员。为了请到当时著名的老学者马一浮,竺可桢求贤若渴,三请马一浮传为佳话。竺可桢广纳贤才,办学民主,一时浙大名望大振,聚集了一批一流的教授,当年招生时,考生蜂拥而至。
1937年浙大毕业典礼,竺可桢致词以“有志、有识、有恒”6字为训,勉励同学们为人处事应“只知是非,不计利害。”这正是这位老学者对自己走过的人生旅程的总结。
举校西迁
1937年7月7日,侵华日军悍然发动了震惊中外的“七·七”事变,在这样紧急的形势下,为了救亡图存,东部沦陷区的许多高校在战乱中进行了世界历史罕见的大迁移行动,纷纷踏上西迁之路。
“八一三”事变后,日本飞机频繁轰炸南京一上海—杭州铁路沿线。竺可桢将一年级迁往天目山里的禅源寺,把附设高工和高农搬至萧山县的汀湖,11月中旬又把二、三、四年级迁到建德。
浙大迁往建德后,战局形势急剧变化,1937年11月5日,日军在浙江、江苏交界处的金山卫登陆。国民党军队迅速全线撤离,9日上海陷落。
竺可桢计划的迁校路线是从建德乘船到兰溪,改乘火车到樟树,然后换船南行到吉安或泰和。但战时客车停运,不得已,竺可桢只好命令改变路线,坐船上溯常山,从那里乘汽车到玉山,再乘火车。为全校师生员工的安危,竺可桢克服了重重困难,日夜操劳,深得众人的爱戴和尊敬。几经波折,浙大终于在1938年2月迁至泰和。
6月30日一早,竺可桢随慰劳队出发,竺可桢由长沙乘火车直奔武汉。教育部在战时迁至武汉,部里要求竺可桢增设浙大师范学院,竺可桢表示尽力而为。谈到迁移,竺可桢说:“假若现在不迁移,则永不能移动。不要临时抱佛脚,请授权浙大自己视情况决定。”航空委员会朱国华来见竺可桢,说湖口确已失陷。如此看来,浙大西迁势在必行,而且必须立刻着手。竺可桢离开武汉前,陈立夫同意浙大西迁,并说:“希望能迁到贵州。”11月1日,浙江大学在宜山举行开学典礼,竺可桢对师生发表了《王阳明先生与大学生的典范》演讲,他推崇“知行合一”。并提出以“求是”二字为浙大校训。后来竺可桢又请马一浮作《浙江大学校歌》。
11月24日南宁失陷,宜山也不能久住,在敌军的轰炸中,浙大损失重大。浙大被迫再一次西迁。教育部允许浙大迁往贵州。
黔北岁月
1939年6月13日,在胡刚复、张孟闻陪同下,竺可桢校长开始了首次湄潭之行;次日,抵湄潭县城,受到各界人士的热烈欢迎;6月15日,在县长严浦泉和中学校长冉茂森的陪同下,竺可桢先生察看了县城街道、庙宇、祠堂和风景名胜,并出席了各界欢迎会议。通过考察,他深感湄潭“风光秀美,民风淳朴,文化高尚,物价低廉,是科研办学的好地方”。他回到贵阳后,会晤贵州省长吴鼎昌,表明迁湄办学的意向,并请吴敦促有关部门早日修通遵湄公路,备好办学所需用地用房。12月,湄潭各界成立了“欢迎浙大迁校协助委员会”,筹商县城庙、祠及公房、民宅300余间专送浙大,以迎浙大迁湄办学。1940年1至2月,除文学院、工学院及师院文科留遵义外,理学院、农学院、师院理科陆续迁到湄潭,滞留贵阳青岩的一年级也全部迁到湄潭城东北二十公里的永兴镇。至此,浙大在战乱颠沛流离中迁校告一段落,在遵义、湄潭开始了相对安定的7年办学。浙江大学湄潭分校设在湄潭文庙。大成殿为图书室,其余前后殿和两厢是办公室、医务室、教室。竺可桢校长来湄亦住此。前院面街的大照壁上嵌有“国立浙江大学”6个大字。朝贺寺、财神庙、周家院子、唐家祠堂等是各院系办公教学场所,物理系设在双修寺,新建了实验大楼;农学院在贺家祠堂,租了周围200亩地辟为试验农场。教职工驻地一部分在文庙、天主堂;大部分租用城内民宅。王淦昌先生住天主堂后屋,苏步青先生住朝贺寺,屋前还辟了半亩地作菜圃。物理、生化实验室在财神庙。火神庙为畜牧试验场。一时间,浙大教室、宿舍、农场、实验室、体育活动场地几乎遍布全城。湄潭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大学城”。
湄潭地处大后方,山清水秀,气候宜人,且粮、油、果、蔬丰富,价格低廉,实为读书治学的理想之地。然因种种条件限制,对当时浙大师生来说,办学条件和环境无疑是极其简陋和艰苦的。没有电,师生只能在桐油灯下钻研和苦读;没有自来水,他们便搭一高木架放置木桶盛满水,再在木桶下壁装一竹管作自来水进行物理、生化实验;电学实验则用一台从废旧汽车上拆下的发动机带动电机发电。至于破庙民宅,居不安身,对于浙大师生来说,已经习以为常了。越是艰苦环境,越能激发师生励精图治、奋发向上的拚搏精神。他们发扬竺可桢先生倡导的“求是”学风,在短短三五年内,教学、科研便获得丰硕成果,培育了一代蜚声中外的求是学子,使浙江大学从一所地方性的普通大学迅速崛起为全国著名高等学府,赢得了“东方剑桥”的崇高声誉。其主要成就表现在:学校规模在战乱中迅速发展壮大。学生人数由西迁前的600多名增至2200人。原来的3个学院、16个学系增加到6个学院、25个学系,新建了研究院,开设了文、理、工、农4个科研所,设置了史地、数学、物理、化工、农经5个学部。1945年,攻读各学科的研究生已有62名。竺可桢校长把有一批好的教授视为“办好大学之第一要事”,千方百计纳聘海内外著名教授任教。这批老一代知识精英,在极其困难的条件下,全身心地投入了教学与科研活动。数学系主任苏步青教授在微分几何学研究方面取得了突破性进展,被誉为“东方第一几何学家”。浙大自1940年迁到黔北,直到1946年才返回杭州,在贵州避战时之乱长达六年半之久。在此期间,浙大的教学秩序比较安定有序。浙大避开战火,生活安定。竺可桢处心积虑地想方设法办好浙大,在扩大规模的同时,浙大在教学质量和科学研究上也取得了很大进步。
1944年,日军由湘北一路南侵攻入广西境内,11月敌军北犯,12月攻陷贵州,史称黔南事变。一时人心大乱,竺可桢肩负全校千余人的安危责任,心急如焚。教育部却函电浙大撤消,合并人中央大学。竺可桢据理力争,终于保住浙大。在“黔南事变”中,经浙大学生发起、推动和组织,遵义全市掀起了空前规模的劳军运动,后来又发展组成浙大的第二次战地服务团。竺可桢对这些活动一直采取了热情鼓励的态度。事变之后,浙大学生出于爱国热忱,纷纷弃笔从戎,志愿参军。
1945年3月14日,竺可桢因公滞留重庆,有人告知他训导长费巩失踪了,竺可桢大吃一惊。竺可桢推测费巩一定是被特务绑架去了。但特务机关拒不承认。费巩失踪还未平息又起一波,邵全声又被军统逮捕,竺可桢又忙于营救邵全声。国民党为了逃避罪责,让邵全声作替罪羊,严刑逼他供出在趸船上推费巩落水致死,宣告判处邵全声死刑。竺可桢坚持不懈地一再营救,终于将邵保释出狱。然而费巩下落始终不明。
抗战胜利的消息传到遵义,倾城欢庆。竺可桢兴奋不已,一夜不眠。与学生们兴高采烈地共庆抗战胜利。1946年11月8日,浙大终于回到杭州举行战后的第一个开学典礼。
1936年至1949年,竺可桢先生担任浙江大学校长13年。在抗日战争期间,是竺可桢校长率领浙大师生员工西迁,坚持办学,不仅培养了数量极为可观的教育和科技人才,而且使浙江大学从一所地方性大学崛起并成为全国的著名大学之一,在中国现代教育史上留下了灿烂的一页。
责任编辑:熊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