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单禹皓

出航的船只，最终的归宿是港湾；远去的飞鸟，永恒的牵挂是故林；奔波的旅人，无论是匆匆夜归还是离家远去，心中千丝万缕时刻惦记的地方。是家。

家的含义很具体，具体到一把椅子，一只猫，一株草，一块青石：家的含义又很模糊，模糊到只是一个概念，一种方式。一种感觉，一种象征。

想家了，完全可以进行一次返乡之旅。然而，有时候，等你回到那个日夜思念的地方，你又会忽然觉得它少了原先想象中的光环。或岁月更迭，故乡早已物是人非，“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或世事变迁，儿时踪迹再难寻觅，“节物风光不相待，桑田碧海须臾改”。于是，归乡的人失望而去。然而，从跨出家门那一刻起，对家的眷恋又会涌上心头。遥盼，回家，失望：失望，遥盼，回家。一次次重复，游子们在不尽的奔波中忽然就迷惑起来，不觉问道：乡关何在?这是很简单却又很难说清楚的一个问题。悠悠岁月中，李白问过，杜甫问过，苏轼问过，甚至更久远年代中的无数文人或是草民都问过。一问千百年，无人作答。他们只能用奔波来诠释，用奋斗来寻找，算是给自己或是同样的游子们一点慰藉，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今日相聚，何不掸去一身灰尘。坐下来，斟上浊酒几杯，倾诉痛饮?当年昏黄的灯下，游子们把酒相叙，一定是杯杯尽欢的。酒至酣处，皓月临窗，他们也许早已忘了各自的身份名位，彼此相怜，亲如兄弟。他们共守的一方天地，其实就是一个家，或者说是一种家的感觉。虽然不能长存，但只要存在过，所有的孤独与思念就有了着落。这句诗也就被代代传诵，地老天荒，亘古不变。

“埋骨何须桑梓地‘，人生无处不青山。”奔波倦了，或是伤了、痛了，想找一个地方安顿下来，不再前进了，这时游子们大多仍想挣扎着返乡，让身体长眠于家所在的地方。那儿的泥土更清香，更熟悉，不会让灵魂太寂寞。回乡的原因游子们大多欲辩已忘言，只能用“鸟近黄昏皆绕树，人当岁暮定思乡”来解释。其实，哪方黄土不埋人?桑梓地中的灵魂就真的能够安息吗?或许。这些灵魂同样有遗憾、叹息，而一些长眠异乡的赤子倒可能睡得更安稳。哭过了，笑过了，爱过了，恨过了，追求过了，拼搏过了，还求什么呢?累了，无牵无挂了，不妨就在脚步最后所及之处停息安眠。无数士兵就是这样的，为国流尽最后一滴血，走不动了，于是就静卧沙场，枕一片黄土，盖一穹星辰，嘴角挂着微笑，沉沉睡去。一代又一代，岁月更替，又有新的士兵前来厮杀、呼喊、倒下，精忠报国，视死如归，连马革裹尸都不必了，在战斗过的土地上安息，不是很好吗?遥望故乡，心怀慰藉。亲人祭祀，自有他们的一杯浊酒，人间黄泉相望，自是一番唏嘘感慨。

家，永远在路的前方，牵引着你一生不息的脚步。风霜雨雪，一路踉跄赶去，待你不胜奔波，跌倒在地而无怨无悔时，你便找到了它。

(作者系陕西省西安一中学生指导老师：刘跃红)

点评

本文写出了普天之下游子共有的感受，能唤起每一个读者心中的共鸣。文章思接千载，既有历史的厚重感，又有自己对生活的独到认识。掩卷深思，作者笔下的家又何止是故乡，也可指自己的理想和奋斗目标。当我们历经拼搏而无怨无悔时，脚下的那个点就是我们的家。就是我们的理想所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