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樱
灯光是高空里的方向
8月16日,侯斌接到参加开幕式活动的通知。
连着三天,侯斌上午进行悬吊心理训练,下午腰腹肌体能训练,深夜实战攀登训练,节奏拉得很紧。没人告诉他,他会在开幕式上干什么。
第一天快爬到10米时,侯斌的表情难看到极点,手掌张不开了。第二天配了一副手套,手套被磨出一道一道的棱。第三天,导演组来了,张艺谋、张继钢告诉他,这是点火的方案,攀登中体现出的坚韧顽强,将感动全世界,希望侯斌可以把攀登完成。
鸟巢高40米,完全通过手的力量,不单要带动自身身体的重量,还要带起轮椅的重量,谁都明白这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侯斌体重有140多斤,再加上9公斤重的轮椅,减掉一两重量就意味给点火过程上了一份保险。团队开始想办法在轮椅上下工夫,闸、横杠、扶手……能卸的都卸了,一直到技术人员喊停,再卸就不安全了。
外界报道说侯斌有恐高症,其实不然,侯斌只是在头几次的攀登过程中有恐高心理,慢慢就适应了。让他真正感到恐惧的是高空里,只有他一个人存在的孤独感。
茫茫黑夜里,白天能看到的粮田大地,全变成了黑暗的海洋,深不见底。他学着用眼睛寻找远处闪耀的灯光,每当跟着轮椅的惯性以绳索为轴心转过来转过去时,灯光成为他的方向和目标。只有找到了确定的方向,他的孤独感才能得到缓解。
10米,20米,40米
上午、下午、晚上三班倒的训练,连续进行了6天。第7天,侯斌的手臂像穿刺一样疼痛。今年的2月13日,侯斌训练时摔了一跤,右手小指根部骨折,至今手掌内还打着4个钢钉,持续大强度的手臂用力让旧伤复发。
他不得不暂时终止攀登训练,歇了一天半,这一天半的时间里,他仍进行了高空悬吊和腰腹肌训练。训练的第9天,他又开始进行攀登训练。
第9天,他攀了三四米;第10天,五六米,成绩没有很大提高。到第13天,他攀登的高度开始迅速提高,每天都能给导演一个惊喜,攀登的用时也在减少。这给了导演很大信心。
攀登高度的提升离不开他对团队技术人员的信任。攀到七八米时,侯斌的顾虑很多,“轮椅行不行,钢筋结不结实,螺丝拧得紧不紧?”当他看到工作人员爬到50多米的高度把绳索放下来为他服务,他的顾虑慢慢打消,每攀高一米都成为一个自我超越。
9月1日离开大兴训练基地时,侯斌攀登的最高高度达到了35米。
到鸟巢实地彩排的第一天,侯斌没有攀到39米的顶端,一是做不到,二是他不能为了一个彩排耗尽所有能量。
为了保持体力,每次攀登完毕,他赶紧利用所有能利用的时间睡觉,车上位置不好,他就睡到车地板上。
关于点火,开幕式导演组预备了两个方案,一个是盲人点火,点火之后听着火种慢慢走远;另一个就是肢残人侯斌的点火。为了以防万一,导演组在3米高的点火台下还安装了一个13米高的升降台,万一火炬手无法攀上去,13米高的升降机将把侯斌举起来。不过,侯斌给了张艺谋和张继钢很大信心:开幕式七八天以前,攀到30米高位置的最好成绩是2分47秒。
150把,全世界屏住呼吸
9月6日晚的鸟巢里,侯斌从黑暗的角落来到点火台,当牵着导盲犬的平亚丽走向他,传递火炬时,灯光聚集到了他身上。那一刻,全场10多万人似乎都屏住了呼吸,人们都在揣测点燃主火炬将以怎样的方式完成。
这位三届残奥会跳高冠军将火炬安置在轮椅的支架上,青筋暴露的双手紧紧握住绳索,绳索的尽头,就是北京残奥会主火炬台。
随后,侯斌紧拽绳索,牵引着自己和轮椅缓缓向上攀升。火炬的火焰炙烤着侯斌的脸庞,艰难攀升的他大汗淋漓,受伤没有痊愈的右手隐隐作痛。
第70秒时,侯斌做了一个短暂的停顿,脸上流露出艰难的表情,不停喘息。现场观众起立鼓掌支持侯斌。侯斌用余光看见整个赛场上的星光闪闪,就像当初在黑暗里寻找光明,电筒发出的闪闪光亮就像是观众的眼睛、笑容,千百种感觉聚集在心头,包围着侯斌,“太美了,我知道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这里。那一刻我并不孤单。”
侯斌开始继续攀登,一把、两把、三把,还有10米、5米、3米,侯斌成功了!
150把,40米高度,220秒之后,侯斌攀登到了终点,此时他已经大口喘着粗气。短暂休息之后,他牵引着自己靠近主火炬下方的引火装置,慢慢的,一条由小变大的火龙盘旋而上,“轰”一声,主火炬台再次被圣火照亮。
220秒的时间,侯斌用拼搏的意志将距离放大、时间拉长,并最终使之成为永恒的经典瞬间!
完成点火,侯斌的手仍在不断发抖,给新婚不久的妻子打电话,连按了好几次通话键都未成功。电话里,他告诉妻子,“好久没陪你了,回去补上。”
(吴清贵摘自《三月风》欣生 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