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写潞州历史的陈卿家族

李国芳

２００８年，是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册封嫡子来潞州做沈王府王爷六百周年，也是潞州由州衙升为府治四百八十周年。嘉靖七年（１５２８）青羊山起义失败，次年被官府凌迟处死的陈卿，与其父辈及其兄弟两代人，共同导致改写了潞州的历史。如今在他的家乡平顺县青羊镇石埠头，陈姓仍然不少，有些人自称就是陈卿的后代。有关陈氏家族传说的版本很多，可这些传说往往语焉不详又自相矛盾。

陈卿聚众领兵抗官，是明朝中期一场较大规模的饥民造反事件，《明史》和地方志都有简略记载。诚然官方记载的史料是站在统治者立场上的，将陈卿一家和暴动的农民通通称作“匪”。说陈卿父子打劫行旅、奸占民女、杀人放火、无恶不作。解放后，大力宣传农民“造反有理”，把历史发展的根本原因归结为农民造反，于是乎，几乎所有的舆论又一反封建王朝的提法，将造反的陈卿父子说得没有一点瑕疵，夸大了这场饥民暴动的作用，美化了这伙草莽英雄。无论如何，陈卿在家乡的弹丸之地起义，居然能够惊动朝廷从四省派兵数万去镇压，不难想象其起义的非同小可。民间没有相关文字流传下来，我们只能依据史料记载，史料记载的事件大致状况还是可以信赖的，只要客观分析判断就可以了。

《明史》只有二百零三卷的列传《潘埙》条目下载有如下与青羊山陈卿起义相关的文字：“嘉靖七年，潘埙巡抚河南。潞州巨盗陈卿据青阳（误，应为羊）山为乱，山西巡抚江潮、常道先后讨贼无功，乃敕埙会剿。埙谋于道曰：‘贼守险，难以阵。合诸路夹攻，出不意夺其险，乃可擒也。遂分五哨三路入，募土人为导。首攻夺井垴，贼悉众争险。官军奋击，大破之，追奔至莎草岭，毁安阳诸巢。山东副使牛鸾由潞城入，破贼李庄泉。其夕，河南副使翟瓒捣卿巢，卿败走。瓒追败之栾庄山，又败之神河。山西佥事陈大纲亦屡蹙贼，先后降二千三百余人。自进兵至搜灭贼巢，凡二十九日。捷闻，帝将大赉，遣给事中夏言往核……”

《中国通史》记载的也相当简练，在第九卷这样写道：“嘉靖七年二月，山西潞城县陈卿起兵，屡败明军进剿，累获战捷，‘千里内如暴风卷浪。十月，明廷调集山西、河南、山东、北直隶四省官军镇压，起义失败。”

陈卿起义失败后，奉皇帝之命来到潞州料处后事的兵科都给事中夏言，在嘉靖八年二月上报嘉靖皇帝朱厚《奉敕查勘二省文武官员平贼功罪》的奏折中描述的最为详尽。说陈卿的父亲叫做陈琦，陈琦上有放高利贷且与知县相熟的大哥陈曩，下有弟弟陈良、陈铎。陈卿有两个弟弟：陈相，陈奉。陈氏的家族很大，叔伯弟兄上百人，贫富悬殊，良莠不齐。单从姓名上就可以得出结论，陈卿父子名皆单字，想来应该是都读过书，别有字号的，堂叔堂伯以及堂兄弟名为双字的居多，并且俗气。

夏言奏报：正德十一年，陈琦将“陈卿纳充本县听缺吏后参礼房典吏，正德十五年五月内，卿役满，转参沈府长史司刑房典吏。避难逃回革役”。嘉靖二年，乡民陈迁等人杀死领兵缉捕的官差，官府缉捕陈迁后，陈迁招攀陈卿参与劫财杀人，致使陈卿被捕被判死罪。嘉靖三年，陈卿在狱中写了冤屈“具本”令庶母王氏到山西巡按处申明冤枉，陈卿在押往汾州“提吊人卷”的路上逃脱，回到家乡后，与他的父辈和乡亲与官兵展开了长达数年的对抗。奏折上说陈卿他们打劫行旅、奸占民女、杀人放火、无恶不作。

既是造反，杀人就不可免，官府派来的兵士要杀，为官府指路告密的也要杀，甚至不造反的也要杀。深山沟里缺粮少衣，打劫富商豪绅以求自保也在情理之中。说到奸占民女，夏言的奏折上是这样叙说的： 嘉靖四年，陈卿父子将寡妇常氏和刘文义的妻子王氏以及子女“强掳上山”，陈卿把常氏纳为妾，他的父亲陈琦把王氏“奸占”，二弟陈相把王氏之女“刘银舍奸占为妾”。嘉靖五年九月，“常氏见陈卿凶谋，恐后连累，夤夜脱走下山”，将情况告与官府巡按。次年七月，陈相又将在壶关寄住的居民妻子李氏“强掳上山奸占”。王氏母女老实本分，嘉靖六年被潞州知州招抚下山，嘉靖七年二月，官府将王氏母女作为人质换回了被陈卿捕获的汾州、泽州两位知州。当年五月，陈卿又将“乐人女王杭州抢入山中奸占为妾”。上文说嘉靖三年陈卿的庶母为王氏，次年父亲陈琦奸占的小妾亦是“王氏”，不知是真的有两位“王氏”，还是夏言把陈琦的续弦故意写成了“奸占”。又说陈卿父子差人冒险去潞城县要“行劫取回”王氏，想来王氏与陈琦还是恩爱的夫妻。当时已经实行了婚姻在官府登记的制度，官员富商们能够三妻四妾，被官府通缉的山大王被风气所染，自然也要扬眉吐气一番。可能是抢来的，也可能是人家女子愿意上山来当当压寨夫人，反正是来到了山上与陈氏结为夫妻，陈卿父子当然不会愚蠢到弄一两个小老婆而去官府正儿八经登记，以求得名正言顺。

陈卿起义失败后，陈氏一大家子战死的战死，被俘虏了的一半死在狱中，一半被验明正身砍头示众。陈相拒捕被当场击毙，陈卿、陈奉被凌迟处死。陈卿的在官（官府登记在册的）妻子路氏、长子陈路长、幼子乳名来狗则；陈相在官妻吴氏、长子陈大庄、次子陈二庄、幼女小赖女；三弟陈奉妻石氏，“俱付与功臣之家为奴，财产入官。”没有在官府登记的妻妾通通放归回家，得以因祸得福，免去了再度成为性奴。也可能就此成为寡妇，穷困潦倒凄惨到死，也未可知。

嘉靖八年，皇帝根据夏言的建议，将潞州升为府治，赐府名曰潞安，增设附廓县曰长治。准割去黎城五里、潞城十六里、壶关十里，共三十一里，于青羊里开设了平顺县。至此，潞安府辖辽、沁、泽、汾四州及原辖共二十三县。改设潞安兵备、分巡冀南道，治潞安。新立的平顺县增设了虹梯关、玉峡关两处关门；又增设了花园口、垴山、鲁班壑三处军堡；还增设四处巡检司，控扼要害，常年驻兵防守。

如今，陈卿家乡石埠头自称陈卿后裔的，应该是陈卿的本家后裔。因为，陈卿以及弟弟的亲生儿子“俱付与功臣之家为奴”了，已经远走他乡，按律还不准姓罪人之姓，要改成“功臣”的姓氏。况且，历朝历代没有为陈卿平反昭雪过，他的后人已经不会再姓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