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圣巔峰行

2009-02-12 08:47马佑民
电影文学 2009年1期
关键词:廷尉太史李陵

马佑民

画外音:司马迁是我国古代伟大的历史学家。他的辉煌巨著《史记》是中华文明的一座丰碑,巅峰之作,是“史家之绝唱”。司马迁出身史家,生活在汉武帝时代,入冠之年已读了万卷书,行了万里路,他登会稽探禹穴,游九嶷找舜墓,到湘江吊屈原,去曲阜寻孔门之风。漫游归来,任汉武帝的宫廷禁卫郎中,后以郎中随师征讨西南夷,胜利凯旋。

1、较场

郎中司马迁刚毅英气,三十四五岁,飞马驰来较场。

较场上有两个人在跑马射箭。

一个是汉武帝的禁卫侍中李陵、骠悍英武,三十出头。另外一个是骑校,三十来岁,虬鬚环眼的陈步乐。

司马迁勒住马的辔头,骏马放缓蹄步,他立于马上观看,并没有惊动二人。

较场一隅,百步之遥,立着一个兽面箭靶,靶心上已经插有两支箭。

这时,陈步乐放开马跑。

李陵注视着陈步乐。

陈步乐在急驰的马背上张弓搭箭,只听得“嗖”的一响,飞箭出弦,但是没有射在靶心上。

陈步乐拨马回来,懊恼道:“唉,虚发一箭!”

李陵执弓在手,劝慰陈步乐:“不要气馁,看为兄献丑了!”说完把坐下白马一拍,骏马扬蹄而驰!

李陵骑在马上,不紧不慢地从箭服里取出一支箭,箭上弦,拉满弓,瞄准箭靶,喊一声左眼,只听得“当!”的一声,兽面左眼吃了一箭,

李陵拨转马头,白马跑了一程,李陵又箭上弦拉满弓,大喊一声:“右眼!”

只听得“当!”的一声,兽面右眼应弦而中。

白马跑了一程,李陵调回马头,取出第三支箭,搭在弦上,瞄着靶子,大喊一声:“鼻子!”

只听得“当!”的一声,兽面鼻端应弦而中。

“好箭!”司马迁禁不住在马上喝采。

陈步乐一惊,回头一看是司马迁,大喜道:“唉呀,是你,子长兄。”

这时李陵已拨马跑了过来,口无粗气,面不改色。

司马迁赞道:“少卿,神箭!”

李陵见是司马迁,十分高兴:“子长兄,久违了。你随师征讨西南夷,胜利凯旋,可喜可贺!”

司马迁朝北拱手:“圣上英明。”

陈步乐对李陵:“少卿兄,不愧是飞将军李广之后,百发百中。”

李陵:“羽射之术,熱能生巧。现在国家多事,正是我辈报效朝廷的时候,多练出神箭!”李陵转而对司马迁,“子长,来两手吧。”

司马迁拱手:“我正是来这里跑马射箭的,献丑了,”说完就在马上搭箭,拉弓,瞄靶。

正在此刻,忽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瞬间,一内侍已驰来跟前:“圣上召见郎中司马迁。”

司马迁:“遵旨。”

2、未央宫便殿

便殿是汉武帝休息或与近臣闲宴的地方。

便殿外,站立着郎中司马迁,从他那有些焦躁不安的神色看,他在这里已是守候多时了。

这时,从便殿内转出一内侍。

司马迁迎上一步:“公公。”

内侍板着面孔:“稍待。圣上正在小憩。”说着又转进便殿。

司马迁只好无可奈何地继续在此候见。

3、便殿内

御榻上睡着三个人:汉武帝刘彻、汉武帝的宫廷乐师协律都尉李延年及其兄李广利。

着禁卫装的李广利的头枕在汉武帝的腿上睡着了。

汉武帝醒来,腿被压着,动弹不得,一看,才发觉是李广利的头枕在自己腿上。汉武帝轻轻坐起来,用手将李广利的头轻轻移放在御榻上,但是李广利还是醒了,他眯缝着眼,睡意朦胧地瞅着汉武帝。

汉武帝微微一笑:“唉呀,御弟,你的头枕在朕的腿上,把朕的腿都压麻了。”

李广利却说:“我睡着了,一点儿都不知道。”

4、便殿外

司马迁还站立在那里,

突然,墙角处传来“扑扑”之声。

司马迁一看,只见一只蜻蜓撞进了一个蜘蛛网里,那只硕大的黑蜘蛛爬过去咬了一口蜻蜓,蜻蜓拼命扑着翅膀挣扎。

司马迁赶忙奔过去,用两个手指头将蜻蜓拈了出来,拨去蜘蛛网丝,放在掌上,那受伤的蜻蜒用两只手洗洗脸后,稍事休息,便振翼飞去了。

司马迁望着那飞去的蜻蜓,像孩子样的乐了、笑了。

这时便殿内传出了阵阵的弦歌之声。

司马迁注视便殿,希望内侍赶快出来。

5、便殿内

便殿内弦歌动人。

美若天仙的李夫人,小憩后如一朵出水的芙蓉,更撩情,更动人。她正随着二哥李延年的琴声,漫步起舞。

胖胖的歌舞乐师、协律都尉李延年正聚精会神地给妹妹伴奏。

汉武帝刘彻四十六七岁,高大魁梧,精力过人,小憩之后,更显容光焕发。这是一位雄才大略而又喜爱声色、威严专制的国君。

李夫人的大哥,高大英俊的李广利三十来岁,午休之后更精神、更帅气、雄赳赳地侍立一旁。

汉武帝十分欣赏李夫人曲线婀娜的身段,以及那婆娑撩人的舞姿,而李夫人又时不时地顾盼回眸,投来闪闪烁烁的媚眼波光,汉武帝简直是痴了、醉了,神魂颠倒了。

李广利一会儿看看汉武帝,一会儿看看李夫人,一会儿又看看李延年,这一家子真乐。

李夫人翩翩舞步,轻盈飘忽,翻飞如蝶。

协律都尉李延年弹着动人的五弦琴为小妹李夫人伴唱:“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好,太好了!”触景生情,汉武帝情不自禁大喜道。他重温旧事,对李延年说,“御弟还记得不,三年前,你就是弹唱这支歌,将小妹引献给朕,果然是倾城倾国的大美人儿。”

内侍抓住这个机会,凑近汉武帝轻声奏道:“圣上,郎中司马迁殿外候见多时。”

汉武帝正在兴头上:“宣他进殿。”

“遵旨。”内侍躬身退下,向便殿外走去。

李夫人停下舞步,李延年弦歌中止,李广利一脸的不高兴。

6、便殿外

司马迁跟在内侍后面,趋进便殿。

7、便殿内

司马迁跪奏:“微臣司马迁叩见圣上,叩见李夫人。”

汉武帝:“卿平身。”

李夫人:“平身。”

司马迁:“臣谢恩。”

李氏三兄妹都用极其不满的眼光盯着司马迁。

汉武帝:“爱卿随师征讨西南夷,劳苦有功,依卿之见,西南夷是不是心悦诚服了?”

司马迁奏道:“圣上英明,我们这次征讨西南夷,威恩并举、征讨与安抚结合,又带去了先进的中原文明和生产技术,惠泽西南,百姓欣喜有加,当然是心悦诚服啦。”

汉武帝拈着龙须,好不高兴:“爱卿功在其中。”

司马迁:“微臣不敢。”停了一下,司马迁继续奏道,“臣闻居安思危,常备不懈。今西南夷虽平,但西北未靖,匈奴经常寇犯边庭,掳杀吏民,臣不敢解鞍而卧,愿枕戈待旦,驰马边疆。”

李夫人讥讽道:“司马郎中,雄心不小嘛。”

汉武帝:“爱卿拳拳之心,可喜可嘉,朕闻太史公谈,年事已高,身体欠安,爱卿就解甲卸马,帮助你父亲司马谈修史也罢。”

司马迁:“臣谢恩。”退趋殿外。

李广利鄙夷道:“小小郎中,口气不

小。”

李夫人:“一副酸溜溜的样子。”

汉武帝示意他们不要说了:“他忠心报国之意,精神可嘉。司马迁才学过人,修史乃是人尽其才,才尽其用。”

李夫人赶忙掉转话锋:“陛下,你答应妾身的事情呢?”

汉武帝佯装不知,逗李夫人:“什么事?”

李夫人撒娇把嘴努向李广利:“我大哥的事情嘛。”

李广利十分乖巧地立刻跪在汉武帝面前:“陛下,圣恩浩荡。”

汉武帝对李夫人道:“你呀,真是你哥哥的好妹妹啊。”

李夫人又在汉武帝面前撒娇并进而坐在汉武帝怀里扭妮作态,汉武帝舒服地拥着李夫人。

李夫人毫不放松:“陛下,你说呀。”

汉武帝想了一下:“朕闻大宛国贰师城有汗血宝马,广利,朕拜你为贰师将军,率十万汉军,伐大宛,取宝马,归来封侯,该满意了吧。”

李氏三兄妹,一齐跪在汉武帝面前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8、长安城内

司马迁急匆匆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穿过长安闹市,转进一条小巷,一户人家门口,围着好大一堆人,敢怒而不敢言。

司马迁走过来。

只见一个凶恶的管家,拉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恶狠狠地叫道:

“走!”

姑娘挣扎:“我不去!我不去!”并向站在门口的母亲呼救,“娘,我不去!”

门口站着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着丧服,在拭泪。她身边站着她的侄子孟奔,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他眼里噙着泪。

孟奔说:“姨娘,不要玉兰表妹去嘛。”

妇人只有呜咽,没有回答。

孟奔同情而又无可奈何地望着挣扎中的玉兰姑娘,他紧紧地捏起双拳,想冲上去把那个恶奴狠揍一顿,方消心中之恨,

司马迁走过来问道:“孟奔,出了什么事?”

孟奔这才注意到司马迁:“公子,小的姨父病故,欠下杜廷尉府上二十万钱,无力偿还,他们要拉玉兰表妹去廷尉府作奴抵债。”孟奔又对那妇人说,“姨娘,这是我家公子。”

那妇人道个万福:“公子。”

司马迁点点头,叹口气。

玉兰姑娘拼命挣扎,频频回头呼救:“娘、娘……”

管家蛮横粗暴地拖起玉兰。

司马迁急忙跨了过去对管家喝道:“放手!让姑娘自己走。”

那管家见着禁卫服的司马迁,果然撒手了,但仍气势汹汹道:“哼!管得宽,你知道她是到哪儿去!”

司马迁毫不让步:“到廷尉府。”

管家倚仗人势:“知道就好,少管!”又去拉玉兰姑娘。

司马迁大叫:“住手!让姑娘自己走。”

管家没有想到眼下这个人竟如此大胆,敢阻拦廷尉府的事,问道:“你是何人?”

司马迁凛然道:“郎中司马迁!”

管家慑于司马迁的凛然威严,只好放下玉兰姑娘。

玉兰姑娘张着模糊泪眼,感激地望着司马迁,跟在管家后面,蹒跚前行。

孟奔对妇人道:“姨娘保重,我跟公子回府上去了。”

“多谢公子仗义相助。”妇人道。

“不必多礼。”司马迁说道,并与孟奔转入巷内。

9、太史公司马谈府上

司马迁抖开一幅蜀锦披在妻子身上,然后退两步端祥:“不错。这蜀锦穿在你身上太漂亮了。”

司马迁夫人,二十七八岁,漂亮贤淑,她有点不好意思地看了司马迁一眼。

司马迁深情注视再三。

“爹!”君儿,七八岁,乖咪咪的小女孩,小鸟一样的飞了进来,扑在司马迁身上。

司马迁顺势把女儿抱起来,亲她的脸。君儿摸着司马迁的脸。

夫人在一旁看着父女俩如此亲热,说:“君儿常常做梦都在喊你。”

司马迁用手指着君儿的鼻子问:“是不是?”

君儿摇头表示不晓得。

司马迁抱着君儿走到几案前,拿起一个竹编玩具提篼:“喜欢吗?这是西南特有的小玩艺儿。”

君儿说:“喜欢。”从司马迁身上下来,拿着提篼雀跃而去。

司马迁从几案上捧起一小罐说:“这是我专门给父亲带回来的蜀郡好酒,等爹好了,我陪他喝。”

夫人心情沉重地说:“医生说父亲不能饮酒。”

司马迁焦急地问:“有这么严重吗?”

夫人:“父亲因为圣上没有要他参加泰山的封禅大典,一气之下就没有起床。”

10、太史公司马谈卧室

书案上堆放若干竹帛之册,书案侧有一个陶筒,插满了帛书帛画之类的卷轴。

瘦骨嶙峋的司马谈,躺在病榻上已是奄奄一息。

僮仆孟奔端着一碗药汤侍立床头,望着司马谈,不知所措的样子。

司马迁走进屋来,轻手轻足来到床头,望着病危的父亲,小心地为他盖好被子。

司马迁回头望着孟奔手里的药碗。

孟奔忧伤地说:“老太公连药都喝不下去了。”

司马谈十分虚弱地睁开眼睛,定神良久,注视着司马迁。

司马迁俯下身子,贴近司马谈:“父亲。”

司马谈吃力地、断断续续道:“迁……儿……为父……不……行……”

司马迁拉着父亲的手:“爹。”声音哽塞。

司马谈:“……天子……封……禅泰山……爹……不得……从往……”

司马迁:“爹把心放宽些。”

司马谈艰难地示意枕下,司马迁小心地从枕下取出帛卷来,拿给父亲。

司马谈拉着儿子的手:“为父逝后,汝必为……太史令……汝要做……良史……笔直书……”他拉着儿子的手,渐渐松开。

司马迁:“爹,爹……”

帛书从司马谈手中滑下落地展开,特写《六家指要》的隶书字样。

司马迁扑在父亲身上痛哭。

夫人、盂奔痛哭不已。

11、未央宮

司马迁跪在未央宫金銮大殿上。

未央宫堂皇庄严,殿外站列执戈戟的御林卫士。

汉武帝御案前理政。

阶下按序班列公卿大夫,文武众臣。

汉武帝:“司马迁继太史公司马谈为太史令,不可负朕之意。”

司马迁:“臣谢恩。”

汉武帝:“朕闻太史令对历史见解很精辟,朕想听听。”

司马迁:“微臣不敢,臣窃以为历史是不可或缺的学问。”

汉武帝:“所以自古以来朝廷就设置史官,右史记言,左史记事。”

司马迁:“陛下,研究历史可以参考过去的经验教训,历史上成功的做法可以借鉴为当今所用。历史上失败的惨痛就要吸取,以免再蹈覆辙,给国家造成损失,给人民带来灾难。”

汉武帝:“这就是以古鉴今的价值所在。”

司马迁:“陛下,一国之君通晓历史,能贤明治理天下、能见微知者、能防患未然;谗臣不得当道、贤路不得蔽塞、忠臣不得陷害、逆贼不敢作乱、王室不被觊觎,普天之下,长洽久安,千秋太平,国之兴衰,关键在此。”

汉武帝:“爱卿如此说来,历史这门学问,确实至关重要,关系江山社稷。”

司马迁:“公卿大吏通晓历史,当居安思危,为社稷良谋,不然一有突然事变,仓皇失策,穷于应付,给国家造成危机与动乱。”

汉武帝:“杜廷尉,你看是不是这样。”

廷尉杜周,五十多岁,头戴法冠,金鱼眼,大肚皮。

杜周:“陛下,臣愚,不敢妄论。”

司马迁:“陛下,历史给人智慧,大而言之,匡时济世,安帮定国;小而言之,立身处世,模范言行,只要融会贯通,能通达古今之变,意义深远,其用无穷。”

汉武帝:“司马卿,朕希望你写出古今王事之变,朕将作为治理国家的借鉴宝典。”

司马迁:“陛下,恕臣直言,臣有意写一部从黄帝至今的三千年的华夏通史。”

汉武帝:“太好啦,这是前无古人的壮举!”

司马迁:“臣窃以为自孔子以来已经五百年,还没有出现一部像孔子著述的《春秋》那样的历史书籍。臣虽负不羁之才,当竭罢驽之力,不敢有负圣意”。

汉武帝龙颜大悦:“爱卿有此雄心壮志甚好。卿博学多才,大气恢宏,一定能施展抱负,如愿以偿。”

下列一旁的杜周妒恨不已,他瞪了司马迁一眼,出列诘难:“陛下,臣愚,有一不解,想请教太史令。”

司马迁见杜周发难,略露鄙夷之色。

汉武帝:“杜卿有何不解?”

杜周:“太史令说要效法孔子写《春秋》,可知孔子为何写《春秋》?”

司马迁:“这个问题,束发学童皆知。孔子的《春秋》记述鲁国之事,微言大义,采善贬恶。当其时,诸候之间攻城掠地,战乱不已。春秋无义战,弒君三十六,亡国五十二,诸侯奔走不得保其社稷者,不胜其数。故孔子述《春秋》,规范君臣父子应有的行为准则,乃拨乱反正之大纲也。”

杜周:“孔子生不逢时,处乱世之中,上无圣明天子,下无贤达诸侯,不为世用,狺狺如丧家之犬,故愤而述‘春秋,讽刺当时而已。今太史令逢明主盛世,国泰民安,百官守职,各序其宜,且太史令又幸尊宠,却还要效孔子写‘春秋,不是也要讥刺当今朝政?”

众公卿大夫面面相觑。

司马迁反唇相讥:“当今天子圣明,恩及四海,万民称烦,请问廷尉大人,太史令该不该做记载?”

杜周尴尬状:“愿闻其说。”

司马迁:“今功臣世家、贤大夫、公卿百官之、勤政廉洁者、卓有功勋者、请问廷尉大人,太史令职责所在,该不该秉笔直书。”

杜周难堪状:“你这是太史卖瓜,自卖自夸。”

司马迁:“倘有乱臣贼子、贪赃枉法者、渔肉百姓者,请问廷尉大人,太史令该不该秉笔直书?”

杜周有点狼狈:“这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

司马迁乘机反诘:“公理在人心。廷尉大人,为什么一味说太史令秉笔写史书是要讥刺当今圣朝呢?不知廷尉大人,是何居心!”

杜周被质问得下不了台:“这是老夫的一点看法嘛。”

汉武帝赶忙解围:“二位爱卿不要再斗嘴了,各在其位,各谋其事。杜卿为朕执法天下,要正大光明,以三尺之法为准绳,不可循私违法,关系重大哦。”

杜周诚惶诚恐:“臣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汉武帝:“司马卿,从现在开始,你掌管‘金匮石室,潜心撰修史书律历。不要辜负了朕的意思。”

司马迁:“臣谢恩,臣不敢有违圣意。”

12、金匮石室

这里是汉代国家图籍库藏地,

室内有堆积如山的竹简之册,还有刻着象形文字的龟壳、骨片、石鼓,还有钟鼎等青铜器物以及许多绘着云雷纹、鸟兽纹、饕餮纹的粗陶、鼎、鬲之类的东西,一排排陶筒插满了帛书帛画的帛卷。

司马迁正伏案研究面前的一堆堆竹简,少顷,他起身走到一个陶筒面前,取出一卷帛书,拿过来在书案前展开。

帛书的特写:隶书字样的楚辞:《天问》。

司马迁读着读着,伸手拿来案上的双耳陶杯喝水。陶杯底朝天,并无滴水倒进嘴里,他用手揩揩嘴笑了,憨厚的像个孩子。

这时,童仆孟奔进来,身后跟着三个人。

孟奔:“公子,三位老爷来访。”

司马迁从沉思中被唤起,连忙起身整服出迎。

瘦高个的上大夫壶遂,四十来岁,胖胖的司直田仁,三十七八,粗壮的益州刺史任安,三十六七。三人不待司马迁出迎,已大步跨了进来。

司马迁:“诸位仁兄驾到,有失远迎。”

壶遂:“子长继令尊大人为太史令,我们特来道喜道贺,顺便也来开开眼界。”

司马迁拱手:“不敢当,不敢当。”

四人互相——见礼。

仁安艳羡地环视“金匮石室”:

“子长,这里真是汗牛充栋。你真好福气呀。”

田仁:“子长兄可实现做良史的平生之愿了。”

司马迁谦逊:“我正在做一些准备工作,研究一些资料,还望诸位仁兄多多指教。”

仁安:“子长兄太谦虚了。”他走到书案前拿起帛书《天问》,“这可是屈原的真迹?”

司马迁:“屈原的真迹早被秦始皇焚烧为灰烬了。屈原的真迹是篆书,而这个是隶书。秦始皇为了判刑文字的方便才统一文字为隶书;所以这是传抄本,不是真迹。仁兄疏忽大意了。”

仁安:“惭愧,惭愧,我太粗心了。唉,可惜了屈原的真迹,不然子长将把屈原的真迹奉为国宝了。”

司马迁:“当然,屈原被谗言流放还写出《离骚》这样光芒四射的诗篇,太伟大了,我想为屈原立传。”

壶遂:“我知道,子长最敬仰屈原的为人。”

仁安:“子长兄,关于写历史,你有何打算?”

司马迁两眼闪动光芒:“我想写一部通史,从三皇五帝开始,沿及夏、商、周、春秋战国、秦王朝,一直写到现在。”他越说越兴奋。

田仁:“子长兄将来名垂竹帛,我们也要附骥其后罗。”

司马迁:“田仁兄言重了。”

仁安由衷赞叹:“这样纵横古今,上下几千年的通史,壮哉壮哉!”他拍拍了司马迁,“子长,你绝对有才力完成这部鸿篇巨制,祝你成功!”

司马迁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承蒙仁兄勉励。”

田仁拿起书案上的陶壶往双耳杯内倒水,说:“来来来,我们以水代酒,祝子长兄荣任太史令,史笔著‘千秋。”

壶遂:“妙极,妙极!”

四人大笑,传饮。

壶遂:“子长,圣上要我跟你合订历书,你有何想法?”

司马迁:“有仁兄鼎力相助,我求之不得呢。我正准备相关资料哩。听说,圣上派李陵援救被困的贰师将军,可有战报传来?”

壶遂:“这个贰师将军真是个常败将军,上次花四年时间讨伐大宛,牺牲了八九万将士,换回了十几匹汗血马。这次率三万骑兵与匈奴大战天山,也是身陷重围,幸亏骑都尉李陵率五千步兵相救,才化险为夷。圣上很高兴,准备欢庆胜利。”

13、未央宫武治殿

满朝公卿大夫、文武近臣,无不眉飞色舞,纷纷上奏汉武帝。

一矮胖大夫上奏:“启奏陛下,承圣上神威,李陵方横扫强胡,兵振龙城,圣上英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汉武帝轻拈龙须,很是高兴。

杜廷尉觑见汉武帝龙颜悦色,出列奏:“启奏陛下,承圣上神韬武略,龙城震恐,李陵告捷,我们正当欢歌舞蹈,隆重庆祝这次重大胜利。”

汉武帝龙颜大悦:“杜爱卿之言,正合孤意。”

司马迁则表现得忧心忡忡的样子:

“启奏陛下,愚臣以为现在庆功,为时尚早。想李陵以五千步卒,孤军深入,抵挡匈奴全国控弦之师,倘无兵驰援,前景殊难意料,望请陛下圣察!”

杜周觑见汉武帝龙颜不悦,立即质问司马迁:“太史令,老夫有一不解,当今圣上明并日月,寰宇一统,颂之以歌舞,有何不可?且李陵勇建奇功,此时不庆,更待何时?”

杜周这番话,又正中汉武帝龙怀。

汉武帝欣然:“太史过于多虑了,骑都尉李陵天山告捷,朝廷欢庆,理所当然,杜爱卿所言极是。”

杜周受宠若惊,司马迁神色郁闷。

汉武帝:“李爱卿,就由你来安排节目吧。”

李延年:“启奏陛下,臣等演奏《葛天氏之舞》,再现远古时代人们的生活状况,原始古朴,饶有趣味,让大家松弛、松弛。不知圣意如何?”

汉武帝颔首许之:“很好,有新意,就《葛天氏之乐》吧。”

14、未央宫武治殿

李延年指挥乐工们列队雁行人殿表演。

其舞,人们穿雀鸟羽毛制的衣服,手执牦牛尾,四人为一组,共四组,他们踏着脚,唱着歌,表现上古时代先人们古朴的生活情景。

其舞共八段:

第一段载人:表现人们在荒原上,骑在马背上放牧牛羊的生活状况;

第二段去鸟:吉祥的凤凰为人们引路,去寻求新的生活处所;

第三段逐草木:氏族部落逐水草而迁徒的生活情景;

第四段奋五谷:表明社会已进入农耕生产,人们辛勤地耕作收成,五谷丰登,生活满足;

第五段敬天常:祭祀天地热日月,祈祷天老爷风调雨顺,年辰好;

第六段颂先帝:歌颂黄帝击败入侵者,初建华夏的丰功伟绩;

第七段地德:表现人们以土地为生产资料而定居的生活状况,祭祀土地神;

第八段总禽兽之极,表现人们从狩猎野禽野兽到驯养家禽家畜的生活面貌,生活有了质的飞跃。

乐工们精湛的舞蹈艺术给汉武帝及其廷臣们带来了极大的欢乐和愉悦。

司马迁神情沉闷。

杜周看着乐工们的歌舞十分得意,并时不时的窥看汉武帝的脸色。这时他又瞟了一眼司马迁。

司马迁漠然视之。

杜周一副讨厌的笑脸。

歌舞毕,李延年指挥乐工们一一退下。

汉武帝很高兴,对李延年:“李爱卿,今天的歌舞节目不错,让朕耳目一新。”

李延年:“愚臣谢恩。”

汉武帝对杜周:“杜爱卿今天的主意很好,让朕高兴了好一阵子。”

杜周谄笑:“臣谢主龙恩。”

汉武帝:“杜爱卿,朕想知道,现在系狱的文武大臣还有多少?”

杜周诚惶诚恐:“启奏陛下,还有百余人。”

廷臣们面面相觑,司马迁情绪愤愤然。

汉武帝龙眉微蹙:“爱卿要尽快秉公处理,不要沉冤积案。”

杜周:“愚臣不敢有负圣意。”

15、廷尉府宅

杜周匆匆走过庭院,来到厅堂,

厅堂摆设豪华,鎏金蟠龙纹铜钟特別耀眼,几上的错金铜博山炉内,升起袅袅檀香,缭绕朴鼻。

厅堂内那个矮胖大夫已在此恭候多时,见杜廷尉步入厅堂,赶忙垂手候立,尊一声:“延尉大人。”

杜周鼻子里哼了一声,瞥了一眼放在几案上的文绣彩盒等物,傲声问:“什么事?”

这人躬身哈腰:“犬子命案在身,已打入死囚。”

“罪有应得。”杜廷尉冷冷说,

“那是,那是。”这人诚惶诚恐,鼠目逡巡四下,“所以卑职前来人钱赎罪,”

杜周冷峻问道:“你可知道赎死罪要多少钱吗?”

这人瞅了杜周一眼,低身下气:“卑职知道,国家规定,五十万钱赎死罪一等。卑职另备宝珠一枚、钱二十万,望大人笑纳。”

杜周假意瞪了这人一眼。

这人吓了一跳,忙陪不是:“都怪卑职教子无方,望大人海涵。”

杜周白了这人一眼:“还有什么事?”

这人战战惊惊地:“不敢有劳大人。”

杜廷尉冷冰冰地:“回去听候发落!”

这人感激零涕:“是,是,犬子一命,全仗大人网开一面。”说着躬身退去。

杜周伸了个懒腰,叫道:“来茶!”

少顷,转出婢女玉兰。她楚楚俊俏,美貌袭人,捧着茶盘,她把茶杯放在茶几上:“老爷,请用茶。”转身就要走。

“慢。”杜周叫一声,怪怪地盯着玉兰肥臀。

“老爷,什么事?”玉兰问。

杜周看着这个如花似玉的女子,心动了一下,想调戏一下这个漂亮的婢女,目示几上的财物,于是无话找话:“那是二十万钱,可以换回一匹上等牡马。玉兰姑娘,你要有二十万钱,也可以换回自由。”

玉兰感到受了极大的侮辱,气得泪珠在眼眶里直转,但又镇定下来,瞟了杜周一眼:“老爷这话可当真?”

杜周被这一瞟乐了,满不在乎地说:

“你拿出二十万钱,即可赎身获得自由。”

玉兰狡黠地:“老爷。奴婢在府上作奴多年,还抵不了二十万钱吗?”

杜周没料到玉兰有这一招,一时语塞:“唔,抵得几万钱吧。”

玉兰反客为主:“那奴婢有得十来万钱就可赎身罗。”

杜周色迷迷地盯着玉兰:“有个条件。”

玉兰急切问:“什么条件?”

杜周冷冷说:“限期三天!”

玉兰惊呆了:“什么,三天?”

杜周狰狞道:“三天之内,拿不出钱来,这辈子,你別想离开廷尉府!”说完双手一背,出去了。

茫然失望的玉兰,秀美的脸宠上淌下几滴泪珠。呆立片刻,忽然似有所悟,拭去眼泪,走出厅堂。

16、司马迁庭院夜

夜阑人静,明月当空。月亮照着庭院中的回廊、花草树木,这是太史令司马迁家小巧秀美的庭院。

17、司马迁书房夜

司马迁书房里亮着微弱的灯光,

司马迁在伏案写作,书案上的油灯摇摇曳曳。

书房里堆着许多玉版图籍、编纂竹筒,有成捆的竹简册,也有散乱的零星简片。书案左侧有一个大的陶筒,里面插满了帛书帛画的卷轴。

司马迁放下手中的笔,我们看见帛书上的隶书字样:《司马相如列传》。少顷,司马迁站起来朗读司马相如的诗:

“凤呵凤呵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有一艳女在此堂,堂近人远伤我肠,何由交接为鸳鸯。“他朗读得很有感情,声情并茂。

这时。书房的门轻轻地打开了,司马迁的夫人轻移莲步走进书房,臂腕上搭着一件衣服。

司马迁还在神思品味司马相如的诗,并且情不自禁:“情真意切,好感动人啊。”

太史夫人看见丈夫这样如痴如醉的样儿,忍不住抿嘴笑了。她走到司马迁身边,把衣服轻轻地给他披上。

司马迁抬起头,正好碰上妻子深情的目光,他风趣地:“夫人,你看我正在写司马相如和卓文君,你就来了,好巧呀。”

太史夫人:“我可没有卓文君那样的才气。”

司马迁顽皮地:“当年司马相如跑堂,卓文君卖酒,而今霄夜初寒,我正在伏案写书,你给我送衣服来,而且我也姓司马呀,你咋不是我的卓文君呢?”

夫人被他这么一说,倒真的有些不好意思了:“君儿都这么大了,还卓文君、卓文君的。”

司马迁十分认真地:“夫人,你不是很敬佩卓文君敢于和司马相如私奔的无畏无惧吗?所以你才给咱们女儿的乳名唤做君儿嘛。”

太史夫人微微点点头。

司马迁拿起帛书:“真的,夫人。我正写到这里。”

太史夫人接过帛书,阅读数句,十分欣慰:“夫君,我相信你。算了,我不影响你。我走了,但是不许你熬夜到天亮,早点休息。”

司马迁点头应道:“遵令!”

太史夫人假装生气:“又是遵令,光遵令,不执行!”

司马迁态度十分诚恳:“这次一定执行将令!”

司马迁起身送夫人走出书房门口:“夫人,我送你穿过庭院。”

太史夫人:“夫君,你回去吧,不用送了。”

司马迁心疼地:“夫人,你不害怕?”

太史夫人:“刚才我还不是一个人来的。”

司马迁:“那我不相送了,夫人早点安歇。”于是司马迁目送夫人走进月光下的庭院。然后司马迁又回到书房内,在书案前坐下,提笔书写。

良顷,突然传来夫人的一声尖叫,接着又是一声惊恐之间:“谁?”

司马迁赶忙放下笔,跨出书房向庭院奔去。

18、太史府庭院夜

太史夫人呆立在那里面,树影下站立一男一女。

司马迁走近一看,原来是僮仆孟奔和玉兰姑娘。

司马迁意外一惊:“你不是玉兰姑娘吗?”

玉兰姑娘又害怕,又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司马迁有点生气了:“深更半夜,你俩在这里做什么?”

孟奔怯怯地解释说:“杜廷尉要玉兰拿十万钱赎身,若是三天之内拿不出来钱来,就纳她做妾。表妹趁晚上跑出来找我商量办法。”

司马迁消除了疑惑:“原来是这样。”

太史夫人也没有惊疑了,十分怜悯地关望着他俩。

玉兰姑娘仍在轻声抽泣。

孟奔这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望着表妹,也拿不出什么办法:“我劝她逃走!”

“逃走?”司马迁摇了摇头。

玉兰姑娘有些沮丧了。

孟奔爱怜地望着玉兰,一筹莫展,

司马迁豁然开朗:“夫人,我们家积存得有多少钱?”

太史夫人摇摇头,小声说:“本来也有一些钱,可是父亲生病都花光了。”

司马迁也犯愁了,他想了一下:“我去找壶遂大夫借借。”说完转身就走。

太史夫人一把位住他:“夜半三更的,你往哪去?”

“啊?”司马迁这才恍然大悟,“那怎么办?”他也没有什么主意了。

太史夫人突然眼睛一亮,计上心来,高兴地:“有了。”

司马迁忙问:“夫人有办法了?”

太史夫人:“我那一对陪嫁的玉璧还值得十来万钱。”

司马迁急切地:“唉,简直忘了这玩艺儿。夫人,快去拿吧。”

玉兰姑娘赶忙上前劝阻:“太史夫人,要不得,那是你和太史大人结婚的纪念之物,要不得,要不得。”

司马迁真诚地:“玉兰姑娘,没什么,救人要紧。”

太史夫人转身往屋里走去。

孟奔一旁劝慰玉兰姑娘。

一会儿,太史夫人手捧一个精巧的彩盒回来了。

司马迁迫不急待地接过彩盒,打开盒子,里面盛着一对苍翠闪光的寸璧,耀眼夺目。

司马迁将璧玉盒子郑重地递给玉兰:“玉兰姑娘,你拿去赎身吧。”

玉兰不敢伸手,望了一眼孟奔。

孟奔也不敢接。

太史夫人着急了:“玉兰姑娘,拿着呀!”

玉兰姑娘咬着嘴唇,眼里滚动着感激的泪水,颤抖着双手从司马迁手里接过彩盒,立刻双膝下跪,叩谢司马迁夫妇。

孟奔也立即跪下,千恩万谢。

“不要这样,不要这样。”司马迁、太史夫人连忙劝起二人。

19、杜廷尉厅堂

玉兰姑娘端着茶盘走进来,将茶杯放在茶几上:“老爷请用茶。”

杜周端起茶来,慢悠悠地呷了一口茶,他望着玉兰姑娘,抗拒不了姑娘青春饱满、香气袭人的诱惑,他早已心猿意马。

玉兰姑娘不卑不亢地:“老爷,昨天说的事情可还记得?”

杜周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又呷了一口茶,慢吞吞地:“怎么不记得,要你三天之内拿十万钱赎身,要是三天内拿不出钱来……”说到这里杜廷尉突然发出狰狞的笑声,“哈哈哈哈……”这笑声在厅堂内发出了可怕的震荡。

杜周盯着玉兰姑娘,就像一只饿狼盯着一只羊。

玉兰姑娘不由得打了一个冷噤,但是很快就镇定下来。她不冷不热地补了一句:“老爷,这话可是当真的?”

杜周不经意地:“堂堂廷尉,岂能戏言。

玉兰姑娘反唇扣死对方:“廷尉老爷,可不要反悔啊!”

杜周用奇怪的眼光看着玉兰姑娘,好像认不得似的:“这话什么意思?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君子言必信,行必果!岂能反悔?”

玉兰姑娘正色:“那好。老爷,我这里有件东西,值得一二十万钱,可以赎身了。”

杜周惊异道:“什么东西?”

玉兰姑娘有恃无恐:“一对玉璧。”于是从怀里取出精制小盒奉上。

杜周接过来打开一看,果然是一对灿烂夺目的玉璧。他露出贪婪的目光,拿在手里久久把玩。

玉兰机警地:“老爷无戏言。”

杜周犹豫起来:“让我再想想。”

玉兰姑娘不依不饶:“廷尉老爷说话可要算数啊!言必信,行必果!”

杜周被问住了,转口道:“玉兰姑娘,不着急,让我们从长计议。”

玉兰姑娘看出杜周要耍赖,立即杏眼园睁,粉面涨红,夺回玉璧厉声道:“廷尉老爷,你不要认为我一个弱女子好欺负,你要赖账,我就在你面前玉毁人亡!”说着高擎璧玉就要砸地撞墙。

杜周急了,赶忙劝阻:“玉兰姑娘不必这样,不必这样,有话好好说嘛。”

玉兰姑娘趁势说道:“吩咐管家把我的债契退给我,还我自由。”

杜周被将住了:“好说,好说,不要着急,慢慢来嘛。”

玉兰态度坚决:“不行,立即退我债契!”边说边向柱头逼进,要玉毁人亡。

杜周怕弄出事来不吉利,无奈之下只好传唤:“管家!”

“来啦!”管家随声从厅堂外面趋身进来,“老爷,有何吩咐?”

杜周脸色很难看:“把玉兰姑娘的债契退给他。”

管家迟疑:“老爷,这……”

杜周扳起面孔:“去拿!”

管家:“是。”躬身退出。

杜周讨好玉兰道:“玉兰姑娘,你说,廷尉老爷好不好呢?”

玉兰姑娘态度缓和下来:“廷尉老爷说话算数。”

少顷,管家拿着契卷来了,奉上杜周,杜周端详了很久,最后不得不拿给了玉兰。

玉兰接过债契,然后将璧玉奉上,跪拜杜周:“多谢廷尉老爷还给债券。还我自由。”

杜周十分尴尬:“不谢,不谢。”

玉兰起身,走出厅堂。

管家望着玉兰出走的背影,疑惑:“老爷,她哪来的钱赎身啊?”

杜周也有狐疑:“她用这玉璧赎身的。”

管家狡狯地眨着眼睛:“老爷,这东西要官宦之家才有,她哪儿来的?”

杜周点点头,若有所悟,问:“她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管家:“她母亲去年去世了。现在家里没有人了。”

杜周纳闷:“这东西哪来的?”

管家似乎想起了什么:“对了,老爷,奴才想起来了,她有个相好的,在太史公府上做僮仆。”

杜廷尉冷冷地:“哼,就是他!”

20、司马迁书房夜

书房内司马迁伏案书写的剪影。

21、司马迁庭院夜

夜色之中,太史夫人、君儿、孟奔以及玉兰姑娘穿过庭院,向书房走来。

君儿走在前面,轻轻推开书房门走了进去。

22、司马迁书房夜

司马迁专心著作。没有发现孩子进来了。

太史夫人领着孟奔和玉兰也轻轻走进了书房。

这时,司马迁握着笔,在思索什么,淘气的君儿趁机从背后将司马迁书案上的帛书扯了一下。

司马迁仍然没有发觉。

君儿在一旁终于忍不住。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司马迁这才发觉帛书扯来斜起了,赶忙理正,假装生气地说:“淘气!”

君儿忍住笑说:“爹,你看谁来了?”

司马迁回过头来,看见夫人、孟奔和玉兰。

司马迁站起身来问:“玉兰姑娘,获得自由啦?”

太史夫人一旁答:“玉兰姑娘一定要来感谢你。”

司马迁十分高兴地:“赎了身就很好了,不用谢,不用谢。”

玉兰姑娘却“咚”地一声跪在司马迁夫妇面前,孟奔也“咚”一声跪了下来。

玉兰含着泪花感激:“太史大人,夫人,真不知如何来报答你们的恩德,我只有下辈子变牛变马来报答你们了。”

司马迁急了:“玉兰姑娘,看你说些什么话。看见你们俩个好,我们就高兴了。”说着用手去搀孟奔,“快起来,快起来,不要这样。”

君儿忙着去拉玉兰:“玉兰姐,快起来,跪在地上好痛啊!”

玉兰、孟奔起身,被君儿的话逗笑了。

玉兰看着司马迁书案上的帛卷和笔,有些内疚的样子:“太史大人,不好意思,又耽误你了,我们走了,不打扰你了。”

司马迁忙说:“没有打扰,没有打扰。”于是送他们出书房。

23、司马迁庭院夜

君儿一手牵着太史夫人,一手牵着玉兰姑娘,轻快走过庭院,孟奔跟在三人后面。

24、司马迁书房夜

司马迁回到书房,铺展帛卷,提起笔来继续书写。

25、司马迁府门外夜

孟奔打开大门刚跨出去,门外突然蹿出几个佩刀的家将来。

孟奔见势不妙,一拳打倒了迎面扑来的家将,又一个家将扑来与孟奔厮打起来。孟奔被这家将打倒在墙根坐起,这家将正待将盂奔捆绑起,冷不防被孟奔一拳迎面揍来,家将仰面倒地。

见此情景,太史夫人急忙以身护住玉兰。

玉兰转身回跑。

26、司马迁庭院夜

玉兰跑过庭院,气喘吁吁,边跑边回头,看有没有人追来。

27、司马迁书房夜

玉兰跑向书房,掀开房门,又惊又怕,气喘吁吁有点发抖。

司马迁大惊;“什么事,把你吓成这个样?”

玉兰气极:“他们来抓孟奔!”

28、司马迁门口夜

司马迁把笔一搁,跑出书房,跑过庭院。向院门口奔去。

两个家将正在捆绑孟奔。

司马迁厉声喝道:“大胆!竟敢在本太史府上逞强!”

家将伍长上前陪不是:“太史大人。小的奉杜廷尉之令,前来捉拿窃贼!”

司马迁呵斥:“谁是窃贼?”

家将:“孟奔!”

司马迁勃然大怒:“脏证何在?”

家将:“他盗窃官宦之家的玉璧!”

司马迁怒问:“什么玉璧?”

家将:“翡翠玉璧!”

司马迁恼怒道:“还有别的什么吗?”

家将:“没有了。”

司马迁命令:“放人!”

家将:“为什么?”

司马迁义正严词:“翡翠玉璧是太史夫人专门送给玉兰姑娘赎身的,”

太史夫人挺身作答:“翡翠玉璧是我特意送给玉兰姑娘赎身的,咋的?犯法啦!”

君儿见此场面,有些害怕,加上呼呼夜风,颇有寒气,她有点啰嗦,衣服有些抖动,她紧紧偎着母亲,太史夫人护着君儿。

君儿:“娘,我冷。”

太史夫人:“君儿不怕。”

司马迁威严下令:“松绑!”

家将颇感为难:“太史大人,小的实在不好向廷尉大人交差呀!”

司马迁严厉斥责:“馈赠玉璧犯了什么王法,请杜廷尉来捉我好啦,就说是我司马迁放的人!”说着就去替孟奔松绑。

家将伍长似乎为司马迁家人仗义疏财有所感动,有些泄气地说:“既然是这样,有太史大人担待,那我们走吧。”他一挥手,家将们就都跟他走了。

司马迁望着悻悻而去的家将们,咬牙切齿:“渔肉百姓!”

太史夫人忧心忡忡地说:“看来杜廷尉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司马迁愤懑:“不要怕他!”

玉兰姑娘也没了主意:“那我们怎么办?”她看了孟奔一眼,又望望司马迁夫妇。

孟奔呆立在那里,也不晓得咋个办好。

司马迁断然道:“救人救彻底[夫人,你再给他们一些盘缠,让他们远远地离开长安城,到外地去谋生。”

太史夫人连连点头:“这个主意好。”说着拉起玉兰就走。

玉兰难为情地说:“夫人,这样要不得。”

太史夫人拉着玉兰:“走吧,走吧,”

司马迁望着她们隐去。

29、廷尉府厅堂夜

家将们一个个垂头丧气地站在厅堂上。

杜周不见捉拿的人犯,很生气:“叫你们捉拿的人犯呢?”

家将伍长有点畏怯地望着杜廷尉:“启禀大人,孟奔并不是窃贼,小的不便捉拿。”

杜周感到很意外:“你说什么?”

家将伍长怯生生地重复一遍:“孟奔不是窃贼。”

杜周大怒:“他盗窃官宦之家的璧玉,不是窃贼是什么?”

家将伍长壮着胆子说:“那壁玉是太史夫人特意送给玉兰姑娘赎身的。”

大出杜周所料:“什么?你说是司马迁送的?”

家将伍长:“启禀廷尉大人,这是太史夫人亲口给小的们讲的。”

杜周气恼极了,长吁短叹:“唉,真是搞不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全乱套了!滚!滚!你们都滚!”他在厅堂内转来转去,咬牙切齿,“司马迁!司马迁!”

30、司马迁的书房夜

司马迁在帛书上奋笔疾书,那飞舞的笔触如鹰出长空,龙蛇游走,帛书右端,四个醒目隶书:“酷吏列传”。

司马迁飞快疾书,心里激动着,翻滚着不平的波涛。

31、海岸夜

大海喧腾翻卷,涛高浪急,撞击巉岩,其势汹涌澎湃。

32、司马迁书房夜

太史夫人向书房走来,站立在窗户外观望,看见司马迁用心书写的样子,犹豫片刻,还是轻轻把门开了进去。

司马迁全然不知。

太史夫人看他全神贯注的样儿,摇摇头,有些忧郁:想告诉他什么,终究不忍心打岔,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轻轻把书房门带上,又独自回房去了。

33、太史夫人卧室

君儿躺在床上,一位老年医生正在床头为君儿拿脉。

太史夫人神色不安地走近床头,疼爱地望着孩子发烧的脸。

医生切脉已毕,把君儿的小手放进被子里,站起来对太史夫人说:“夫人,这孩子是吹了夜风,受了凉,吃两服药就好了。”

医生在几案上开处方。

太史夫人的心情似乎放松了一些,连连谢谢医生,并拿出一串五株钱酬谢医生。

医生:“夫人,注意不要孩子再受风凉,忌几天荤腥、生冷,好好将息几天就好了。”话毕就告辞去了。

太史夫人走拢床头,伸手摸摸君儿的额头:“君儿,好些了吗?”

君儿睁大着发烧而迷迷糊糊的眼睛,望着太史夫人:“娘,我感觉好多了,爹爹呢?”

太史夫人:“爹爹在书房,要娘去喊爹爹来吗?”

君儿很懂事地说:“娘,别去打扰爹爹。”

太史夫人安慰道:“好的,娘去给你熬药,你好好睡一觉。”

君儿在枕头上乖乖点头。

太史夫人走出卧室。

34、司马迁书房

司马迁在书房内来回走动,面有愠色。

太史夫人进来看见司马迁这个样子,耽心地问:“夫君,出了什么事?”

司马迁:“夫人,没有什么事,只是我整理酷吏们的资料时,发现残酷是他们的共同点,他们都是虐待狂!迫害狂!”一向和善的司马迁,这时怒火中伤。

太史夫人连忙劝慰:“夫君,切莫动怒,伤了身体。”

经夫人这么一劝,司马迁的无名火消了一些,这时,他才发觉夫人面色有些忧郁,关心地问道:“夫人,生病了?”

太史夫人:“妾身没有病,是君儿生病了。”

司马迁急忙地:“什么病?”

太史夫人:“有点发烧,已经请医生看过了。”

司马迁略有怨意:“唉,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呢?”

太史夫人:“妾身怕影响夫君思路。”

司马迁急切地说:“孩子也是很重要的嘛。走,看君儿去!”

司马迁跨出书房向卧室快步走去。

35、太史夫人卧室

司马迁端着一碗药,轻手轻脚地走向床头。

君儿醒来:“爹爹。”

司马迁弯下身子,轻轻抚摸君儿的额头,舒了一口气,高兴地对太史夫人说:“夫人,君儿退烧了,你来摸。”

太史夫人过来小心翼翼地伸手摸君儿的前额,点点头,紧锁的双眉展开了。

司马迁端起药,疼爱地对孩子说:“君儿乖,君儿吃药最乖,君儿再吃一点药病就全好了。”

君儿点头,坐起来吃药。

司马迁很耐烦地,一匙一匙地喂君儿吃药。

36、未央宮麒麟殿

未央宫麒麟殿,殿壁上首绘有一只麒麟瑞兽。

汉武帝坐北面南、文武群臣按班序列大殿两厢、殿上有执戈御林卫士,

殿上,正在歌舞表演。

在宫廷乐师李延年的指挥下,宫廷倡优及乐工们鱼贯而入。

殿上宫乐大作,奏的是周武王的武乐《大舞》。

八个宫廷倡优古朴戎装,四个执戈的为一队,四个执盾的为另一队,四个执斧跳跃,作大踏步进攻状,四人执盾的跳跃,作抵抗状。

《大舞》,原本是歌颂周武王剪灭殷纣王而建立了周王朝的历史功绩而表演的音乐舞蹈。

汉武帝十分欣赏这古装“大舞”。手拈龙须,龙心大悦。

宫廷乐工倡优们,为取悦圣上,表演得是节奏明快,铿铿锵锵,越跳越起劲。

公卿大夫们看见圣上兴致很高,也看得来津津有味。

杜周一边看大舞,一边又在觑看汉武帝的脸色。杜周的面部表情很夸张,当他觑见汉武帝龙颜大悦时,赶忙咧嘴一笑。

当汉武帝看见执盾的一队作反扑状时,立刻龙颜肃杀,杜周觑见了,赶忙收敛笑容,板起一副令人恶心的面孔。他面部表情之夸张和迅速,像一个小丑在表演节目。

太史令司马迁的神态从容自然,当他瞥见杜周那副阿谀像,露出轻鄙不屑之色。

殿堂上的《大舞》跳得十分激烈,音乐节奏也骤然急遽。

执斧的一队经过激战,终于打败了执盾一队的顽强抵抗,执盾一队负伤败逃,执斧一队胜利凯旋。

杜周越出班列上奏:“陛下,周武王彻底打败了殷纣王。”

汉武帝十分高兴:“杜卿安排的这个节目很好,朕喜欢这个节目。下一个节目是什么?”

杜周谄媚:“陛下,下一节目是西域幻术。这是当年博望侯张骞出使西域时,胡人传来的杂技。”

汉武帝很高兴:“好,令他们演来。”

协律都尉李延年一挥手,两个着胡服的演员,表演起吞刀吐火的杂技。

吞刀吐火的杂技之后,又上来四个着胡服的人牵匹马,唱诺:“现在表演大型魔术‘屠人截马。”

这个惊险奇妙的“屠人截马”大型魔术恐怖吓人,让全宫殿的人,从汉武帝到臣下,个个屏住呼吸,目瞪口呆。有个别胆子小的,根本不敢正眼去看,

正在这个节骨眼上,一个黄门内侍慌慌张张进殿奏道:“启奏陛下,骑都尉李陵麾下骑将陈步乐殿外候见。”

汉武帝从沉醉中醒来:“传进殿来。”

金殿上的音乐表演嗄然而止。

协律都尉李延年挥手示意,乐队及演员们悄然退下。“屠人截马”也悄然退场。

金殿上气氛陡转,廷臣们兴致大败,司马迁锁上眉头。

来将风尘仆仆,衣冠颓败,神情沮丧,

汉武帝见此情景,颇感意外。

公卿大夫们黯然失色,踵足而立。

司马迁忧心忡忡。

来将跪奏:“罪臣陈步乐启奏陛下,骑都尉李陵兵败居延。”

满朝文武大臣,面面相觑,大气不敢出一口。

汉武帝急切地:“详情奏来。”

陈步乐跪奏:“启奏陛下,李将军率五千步卒,孤军深入,转战千里,在居延大战十万胡骑,没有援军,寡不敌众,最后只剩下几百名将士浴血奋战……”(情景再现)

27、一望无垠的黄沙荒原

成千上万的胡骑控弦搭箭,紧紧追击几十个疲败的汉家步卒。

几个胡兵骑将把骑白马的李陵团团围住,李陵力战众胡骑将,寡不敌众,渐渐不支,觑空向一胡将劈去,这胡将一闪,让开一路,李陵纵马便逃。

众胡骑紧追不舍,白骑在前,胡骑在后,在荒原上纵驰……

38、荒漠夜

夜光下散布着一个一个的匈奴幕帐。

从一个堂皇高大的幕帐内走出胡服裹身,六十来岁,粗壮彪悍,戎装佩刀的匈奴王且鞮候单于,他的后面紧跟着左贤王及几个匈奴卫士。

且鞮侯单于举头观望星空明月,对左贤王说:“王儿,按照我们的习俗,每当决断大事,都要观望天月,月色饱满明亮,攻城掠地,月亮亏损晦暗,就退守转移。”

左贤王举头望月:“父王所言极是,今晚皓月当空,是个好日子。”

且鞮候望着这当空满月,高兴极了:“王儿,难得这一轮好月,”

左贤王道:“父王福祉,此战必擒李陵!”

且鞮候单于明知故问:“何以见得?”

左贤王信心十足地:“明月照我,此战必胜!”

且韆候单于有些担心:“这李陵非一般汉将,他是飞将军李广的孙子,有勇有谋。”

左贤王心中有数:“父王,李陵虽然骁勇,但是他孤军深入,转战千里,已是强弩之末,现在被我重兵包围,他就是插上翅膀也逃不出这黄沙漫漫的千里荒

原。”

老谋谨慎的且鞮侯单于提醒道:“王儿,我们要防备贰师将军李广利驰援李陵。因为李陵转战千里,是为了解救李广利天山被困,才落到现在的处境。”

左贤王很有把握地说:“请父王放心,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李广利乃汉家大国舅,他好不容易才逃出性命,何必又来冒此风险,重陷绝境。”

且韃侯单于点头频频:“王儿所言,也有道理。但是也不可大意,困兽犹斗,要严防李陵突围。”

左贤王:“请父王放心,李陵已陷我三重包围之中。”

且韆侯单于:“如此甚好,但是要传令各将,倘得李陵不许伤害,以礼厚待。”

左贤王:“遵旨。请父王回帐休息。”

且鞮侯单于:“不忙,我们去看看各路营帐。”

左贤王:“是,父王。”

且鞮侯单于一行四人向荒原深处走去,消失在夜幕之中。

39、荒漠原野夜

月色茫茫,不时传来胡茄声声,战马嘶鸣,甚是苍凉。

几十个汉军士兵,戈残戟断,甲胄不完,形容憔悴,伤残严重,有的在扎膊,有的在绑腿,不时有呻吟叫痛之声。

李陵手臂扎一块布,浸出殷红的血,他和校尉韩延年走到一辆残破的兵车旁停了下来,他对韩延年:“韩校尉,我们兵器不足,就把这辆兵车的车辕、车辐拆下来作兵器!”

韩延年点头:“只好这样了。”随即招手说,“来,弟兄们,把车拆下来当兵器!”

士兵们走来,大家七手八脚、敲敲打打,有拆车辕、有拆车辐的,甚是齐心。

一个军吏过来禀告:“启禀李将军,部队粮草全部用完。”

李陵、韩延年相互望了一眼,也一筹莫展,无计可施。

军吏凑上前轻声说:“李将军,我们十数日转战千余里,杀敌一万多,五千将士,就剩下这几十个兄弟了。我们陷入重围绝境之中,贰师将军又不来援救我们,我们不如和匈奴妥协一下,来个缓兵之计。当年浞野侯赵破奴去了匈奴,后来又归汉,天子还是很看重他,何况将军已建奇功,威振匈奴。”

李陵冷冷地:“胆小鬼!士气可鼓不可泄!”

军吏低头不语了。

李陵将拆下的一根辐条递给一个士兵。

士兵接过:“谢谢李将军。”舞弄一阵。

李陵对韩延年说:“韩将军,我们去看看弟兄们的兵器,搞齐没有。”

韩延年:“走,我们到那边去。”

40、荒漠原野夜

汉军士兵们也在打点自己的兵器,有的在磨断矛、有的在弄残戟,有的士兵有弓而箭服已空。

李韩二将看着这支苦战的孤军,不免露悲凉凄苦神色。

韩延年:“李将军,再不突围就完啦!”

李陵举头望着那轮皓月:“韩将军,这皓月照耀如同白天一样,突围对我们很不利呀!”

韩延年:“李将军,胡兵料定这样好的月色,我们不敢突围,我们就来个出其不意,怎么样?”

李陵:“我们别无选择,只好破釜沉舟了!”

李陵毅然对士兵们发下命令:“弟兄们,我们身处绝境,没有退路,没有援军,粮草已断,只有突出重围,才有生路!弟兄们,把你们仅有的那点干粮拿出来吃了,好好休息一下,准备子夜突围!突出重围,就是胜利!”

李陵摸出两个干饼来,看了看,咽了一下口水。

士兵们都各自拿出干粮来吃,

李陵把两个干饼分做四半,向一个脸上有伤的士兵走去,递了一半给他,他不要,李陵命令他收下。李陵又把一个半边给了一个伤了腿的士兵,士兵不要,李陵命令他收下,士兵面有难色,只好收下了,眼里滚着泪。

李陵把最后两半吃了,脱去战袍,露出短衣,紧了紧袖子,表现出壮士决一死战的气慨。

韩延年也把自己的干粮分了一半给伤兵,

士兵们吃着干粮。

李陵、韩延年,东瞧瞧,西看看,检查士兵们的突围准备工作。

41、荒漠原野夜

李韩二将率领几十个手执残缺武器以及用车辕、辐条为兵器的汉家士兵在荒原上潜行。

突然四周胡兵喊杀声大作:“李陵突围啦!李陵突围啦!”

胡兵、骑将,黑压压的从四方八面合围上来。

一场众寡悬殊的浴血激战!

一场刀光剑影、血肉横飞的厮杀!

几十个汉军大部分战死,有些被俘。

韩延年已负重伤,与一胡骑步战,被这胡将一刀劈来,倒下,血染黄沙衰草!

带伤的李陵见韩延年被胡骑砍倒,于是张弓搭箭将驰骑的胡将射下马来!

左贤王驰马过来力战李陵,李陵向左贤王一刀砍去,左贤王拍马让过,李陵追上又一刀砍去,左贤王用刀一挡,震得李陵臂伤流血,兵器落地,左贤王立即纵身下马,拾起刀来还与李陵。

虚弱的李陵接过刀来,欲与左贤王再战,但是看着左贤王却是摇摇晃晃的。

左贤王坦诚地:“李将军,且韃侯单于令小王延请将军到单于廷做座上客。”

李陵执刀晃立:“休得胡言,若是好汉,一个对一个,休得以多胜少!”说着晃了几下,支撑不住,倒下。

四下里响彻胡兵胡将的呐喊之声。

“不要伤害李将军!”之声在呐喊中清晰可闻。

“大王有令,不许伤害李将军!”之声尤其响亮。

(再现完)

42、末央宫麒麟殿

陈步乐跪奏毕:“启禀陛下,这就是李将军兵败的详情。”

汉武帝气得霍地从御案前立起,大怒:“逆臣!有何面目见朕。”

殿上公卿大夫,皆有惧色。

陈步乐上奏:“启奏陛下,罪臣据实奏报军情,虽死瞑目。”说罢即猛力撞向金殿龙柱,自戕而亡。

殿上两个御林卫士赶忙将陈步乐遗体抬了下去。

汉武帝一扫平日踌躇满志之态,有点气急败坏的样子。

满朝公卿大夫,见此情景,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杜周看了看汉武帝,小心上奏:“启奏陛下,臣窃观李陵平日哗众取宠,目中无人,今全军覆没、投降匈奴,让汉家声威扫地,臣以为李陵罪不容诛,当满门抄斩。”

矮胖大夫赶忙讨好迎合杜周上奏:“启奏陛下,臣等以为杜大人代表了我们的意见,李陵降胡,罪大恶极,当抄斩九族,以谢天下。”

杜廷尉见矮胖大夫附和,心领神会,更是来劲了:“启奏陛下,臣窃观李陵叛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李陵常为其祖父李广累建功勋未得封侯而耿耿于怀,故今投降匈奴乃蓄谋已久,绝非偶然。为今之计,可先将李陵之母以及妻子,一并收斩,以儆效尤。”

杜周的这番话,果然搔到了汉武帝的痒处:“杜卿所言,很有道理。”

司马迁急忙参奏:“启奏圣上,微臣司马迁不同意杜廷尉之说,冒死进言。”

汉武帝有些不高兴:“你说吧。”

司马迁:“启奏陛下,臣以为,李陵平曰习武不懈,爱惜士卒,边陲有警,敢赴公家之难,提五千步卒,深入胡地,面对匈奴十万控弦之师,转战千里,横挑强胡,斩敌万余,解救了贰师将军天山被困之危,”司马迁看了一眼贰师将军李广利。

李广利颇感不安。

司马迁话锋一转:“以李陵之骁勇善战,士卒拼死,倘贰师将军能驰援一支劲

旅,李陵必能化险为夷,不至于此。”

李广利听到这里,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巴不得有个地洞钻下去才好。

一般廷臣,你看我,我看你,都为司马迁捏了一把汗。

司马迁的好友上大夫壶遂用肘碰了一下司马迁:“子长,你这是……”

杜周瞥了一眼汉武帝极难看的龙颜,于是火上浇油:“太史大人,依你所见,是贰师将军没有驰援李陵,才导至李陵兵败投降罗。”

壶遂赶紧又用肘靠了司马迁一下。

司马迁仍然没有理会壶遂的暗示,继续其大胆陈辞:“当然是这样。贰师将军李广利的三万骑兵本来被匈奴右贤王围困在天山,是圣上派李陵以步卒五千,转战千里,牵制了且鞮候单于的十万之众,这才解救了贰师将军的灭顶之灾,当李陵被困时,贰师将军理当驰援,但是贰师将军却作壁上观,至使李陵孤军奋战,处于绝境。”

李广利如刺扎背,十分恼火,像被指控的罪犯一样,立在广众之前。

汉武帝龙眉紧拧,一脸怒气,逼视司马迁。

满朝官员,心惊胆战,看看汉武帝又看看司马迁,壶遂急得来直抹额上汗珠。

杜周瞅着汉武帝铁青的龙颜,质问司马迁:“太史大人,你可知道,当时贰师将军远距李陵一二百里地。”

司马迁据理力争:“李陵能救被困的贰师将军,贰师将军就不能驰援李陵,说得过去吗?”

杜周金鱼眼睛骨碌一转:“依太史大人之见,是要拿国舅贰师将军治罪罗!”他把国舅二字说得特別响亮。

贰师将军李广利听到国舅二字,神情一振,变得有恃无恐,怒视着司马迁。

汉武帝的龙颜,满布乌云。

壶遂不顾所以地拉了一下司马迁:“子长,住口!”

司马迁一定要把自己的看法说出来:“贰师将军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汉武帝听到这里,脸一黑,把御案一拍:“荒唐,放肆!”

众大臣怔住了,司马迁也一惊。

汉武帝怒不可遏:“司马迁诬蔑贰师将军,替叛将李陵游说,拿下治罪!”

杜廷尉幸灾乐祸:“臣遵旨!”

立刻上来两个殿前御林军来拿司马迁。

司马迁怒目圆睁:“且慢!”

御林军顿了一下。

司马迁从容地从头上摘下二梁进贤冠。

43、廷尉衙门

上悬挂一醒目匾额:“悬衡决平”。

杜周在大堂上首坐定,下面两厢站着廷吏以及如狼似虎的狱卒,有的拿着板子、夹棍、鞭笞、铁钳、绳索等刑具侍立。

审问正在进行。

杜周头戴法冠,淫威十足地问:“司马迁,你可知罪!”

司马迁平靜地答道:“不知所犯何罪。”

杜周:“你毁谤贰师将军李广利!”

司马迁坦言:“何言毁谤。我说的句句属实。”

杜周:“你为叛将李陵游说!”

司马迁还是无所畏惧:“何言游说,我指出李陵兵败的真正原因。”

杜周恼火了:“你诬蔑圣上!”

司马迁坦诚道:“皇恩浩荡,微臣不敢。”

杜周气得站了起来:“贰师将军李广利乃当今国舅,你毁谤贰将军就是大不敬,就是欺罔圣上!”

司马迁抗辩道:“天子圣明,微臣不敢,这跟贰师将军不驰援李陵的实在情形,完全是两回事。”

杜周气得暴跳如雷:“事到如今,还敢逞嘴,给我打!”

一声令下,几个彪形狱卒把司马迁横拖下去,就是一阵乱打,只见棍棒翻飞起落。

司马迁被打得在地下乱滚,直至不能动弹。

狱卒禀道:“廷尉大人,司马迁昏过去了!”

杜周怒气未消:“拖下去,明日再审!”

狱卒应道:“是!”拖走司马迁。

狱卒吆喝:“退一堂!”

杜周拂袖退堂。

44、廷尉府厅堂

杜周在厅堂上踱来踱去,颇费踌躇的样子,不时又望一望厅堂外,像在等什么人。他沉思一阵,又走几步,躁动不安。

此刻府门外传:“贰师将军到!”

杜周赶忙掸冠整服出迎。

贰师将军李广利大摇大摆走向厅堂,侍从紧随其后,手里捧着什么东西。

杜周满脸堆笑:“国舅驾到,失迎,失迎。”

李广利:“杜大人,不必多礼。”

杜周极尽吹捧:“贰师将军天山凯旋,甚是荣耀。”

李广利大言不惭:“杜大人过奖了,行军打仗,武人天职。”

杜周:“国舅驾临寒舍,蓬荜生辉,不知国舅有何见教?”

李广利:“广利天山之行,喜得一袭紫貂裘服,不诚敬意,望大人笑纳御寒。”

侍从随即献上貂裘彩盒。

杜周笑嘻说:“有道是无功不受禄,将军厚礼,老夫不敢当啊。”

李广利:“区区小意,不足挂齿,不足挂齿。”

杜周:“既是这样,老夫恭敬不如从命,日后将军有用得着老夫之处,定效犬马之劳。”

李广利:“大人言重了。”然后话锋陡转,“司马迁一案,大人如何处置?”

杜周语塞:“这个……老夫一时还拿不准,国舅有何高见?”

李广利朝自己下身狠狠地比了一个动作。

杜周领会其意:“腐刑!”

李广利警觉地环视一下四周,点了点头。

此时,家将伍长行至厅堂窗外,正好看见了这一幕交易。

李广利机巧,觉察到什么:“谁?”

杜周走到厅堂门口望望,只见家将伍长远去了的背影,不以为然:“一个家将。”

45、路上

家将伍长行走的背影,急急忙忙,回头张望,见背后没人跟踪,这才大踏步向太史府走去。

46、太史府

家将伍长悄悄推门,里面闩着,他只好轻轻敲敲。

面容憔悴的太史夫人从门缝里见此人有些面熟,打开门,让进家将伍长:“你是?”

家将伍长向太史夫人深深一揖:“太史夫人,小的是廷尉府的家将伍长,为你们的仗义行为深深感动,特来报信。”家将伍长怕人看见,将门掩上。

太史夫人想起来了:“哦,那天晚上就是你把那帮家将撤走了。”

家将伍长:“正是。夫人,小的听得贰师将军和杜廷尉密谋要对太史大人下毒手,望太史夫人赶紧设法营救太史大人。”

这一消息气得太史夫人神情恍惚,摇摇晃晃,站立不稳。

家将伍长焦急地:“太史夫人,千万要挺住,要坚强,太史大人的命运全靠夫人了。趁他们没有下毒手之前,赶快设法把太史大人营救出来。”

太史夫人把住门框,有气无力地:“壮士,怎么个救法啊?”太史夫人惶感地问。

家将伍长同情地:“夫人,用钱可以赎罪。”

太史夫人:“这样行吗?”

家将伍长:“行,天子对匈奴连年战争,国家财用不足,需要钱,所以按法可以用钱赎罪。”

太史夫人:“那要很多钱吧?”

家将伍长点点头。

太史夫人无奈地轻轻摇了摇头。

家将伍长:“夫人可以找亲朋好友想想办法吧。”说着从身上掏出一锭白金,十分诚恳地,“夫人,这锭白金略表我对太史大人的一点敬意,以少存多,不要推辞,夫人,请收下吧。”

太史夫人难为情地:“壮士,你都不容易,留着自个用吧。”

家将伍长:“太史夫人,这是小的一片敬意,请收下吧。”

太史夫人推辞不过只好收下:“多南壮士资助,多谢壮士报告消息。”

家将伍长十分关切地:“太史夫人多多保重,赶紧想法,小的告辞了。”

太史夫人送走家将伍长,手里摊着哪锭白金凄凄惶惶,迷茫无措。

47、壶遂府

太史夫人牵着君儿来到上大夫壶遂府,叩门,家丁开门。

太史夫人对家丁说:“我有事见你家上大夫壶遂大人。”

家丁领路:“夫人,请跟我来。”

48、壶遂府庭院

家丁领着太史夫人及君儿转朱阁回廊,假山菏池向厅堂走去。

49、壶遂府大厅

壶遂上前迎接太史夫人及君儿:“太史夫人受累了,你要多加保重,君儿又还小,子长为人太直,太直,毫无弹性,他也不想一想,这李广利何许人也?当朝国舅呀,谁惹得起,子长偏要去揭李广利的短处,我挡都挡不住,咋不惹下大祸嘛。”

太史夫人:“他就是这个脾气,直来直去。”

壶遂摇摇头,深深叹了一口气:“太史夫人,现在作何打算?”

太史夫人:“我想变卖金银手饰,筹措些钱把司马迁赎回来,只是……”

壶遂立马明白了太史夫人的意思,对妻子道:“夫人,我们能不能帮助他们一下?把子长赎回来。”

壶遂夫人泼妇般叫骂:“我看你这个老东西怕是老胡涂了,最近我们又是嫁女,又是娶媳妇的,哪还有什么钱呀!”然后又不忘卖乖地对太史夫人说,“太史夫人现在有急事需钱,不是我们不援手,实在也是没得办法呀!等有了钱再说吧。”

壶遂大夫:“太史夫人,实在对不起,实在对不起。”

太史夫人牵着君儿扭头就走,眼眶含着泪水。

50、田仁府

太史夫人牵着君儿来到田仁府。

太史夫人叩门,家丁开门,似有白眼。

太史夫人:“我要见你家司直田大人。”

家丁很不情愿地领路。

51、田仁府庭院

家丁领太史夫人及君儿走过花木繁茂,曲径通幽处,田仁正和一矮胖大夫在奕棋。

太史夫人牵着君儿立于一侧。

田仁也不起身招待,心不在焉地说:“夫人稍待一会儿,这一局马上就要完了。”说时手夹一子,久久并不落下。

太史夫人母女俩只好无可奈何地立在那里,良久,很不是滋味,泪珠在太史夫人眼里直打转。

君儿可怜兮兮地望着娘。

太史夫人拉着君儿转身就走:“田大人,对不起,不打扰你了。”

田仁假惺惺地叫:“嫂子,別走。”很睛却并不离开棋盘。

52、路上

母女俩走出田仁府宅。

君儿毕竟是孩子,她真搞不懂这人世间的冷暖炎凉,她望着母亲:“娘,爹的这些好朋友咋不理睬我们啦?”

太史夫人强忍住泪:“君儿乖,不要管大人的事。”

53、司马迁家

太史夫人牵着君儿,拖着疲惫沉重的步子回到家里。

54、司马迁书房

太史夫人望着司马迁的书房上了封条,冷清肃杀,一派空落,颓败的凄惨景象叫她怎不痛戚伤感。多少酸楚,悲苦,一齐涌上心头,泪珠双行双行流下。

55、司马迁家

左右邻里前来探望。

一老妪语重心长地:“太史夫人,君儿还小,你可要好好保重身体啊。”

太史夫人频频点头。

一老者:“太史大人多好的人啊,唉,这是什么世道?”摇头叹息不止。

一个背着婴孩的青年妇女:“太史夫人,这是我们众邻里凑的一点钱,快去把太史大人赎回来吧。”说时把布包里的钱倒在几桌上,哗哗啦啦的一堆五铢钱、白金等。

太史夫人:“众位高邻,太感谢你们的热心帮助了。”

这时,里长风尘扑扑地赶来,高兴地说:“太史夫人,你的首饰,卖得十万钱,这下太史大人有救了。”说时双手把钱包奉递给了太史夫人。

太史夫人也转忧为喜:“多谢里长帮忙了。”

里长:“太史夫人,不要见外,挨邻侧近的,只要能早日赎回太史大人就好了。”

众邻里热心关切,问长问短。

君儿高兴极了:“爹有救了。”

56、路上

太史夫人左手挽个小包伏,右手牵着君儿,疲惫不堪,行色匆匆。

57、廷尉府门前

太史夫人携君儿来到廷尉府门前,家丁不通报。

太史夫人央告家丁,家丁缠不过太史夫人,答应进去禀告。

58、廷尉府厅堂

家丁急匆匆进来禀告:“老爷,司马迁的妻子带着女儿在外求见。”

杜周脸一沉:“她跑来干什么?不见。”

家丁:“是,老爷。”

59、廷尉府外

可怜兮兮的太史夫人牵着君儿在外候见。

家丁出来:“我家老爷说不见。”

太史夫人态度坚决:“杜廷尉不接见,我们母女俩今天就不走,让大家看热闹。”

君儿也跟着:“今天就是不走!”

家丁气汹汹地:“管你走不走!”砰的一声将府门关上,门上两个青铜兽头门环的兽口大张着像要吞食太史夫人母女俩。

君儿望着那张大的兽口,有些害怕,紧紧依偎着母亲。

有十几个老百姓围在门口看热闹,议论纷纷。

60、廷尉府厅堂

家丁匆匆转进厅堂,向正在喝茶的杜周禀报:“老爷,她们母女俩赖在门口,说是今天不接见就不走。现在府门口已经围了好多人看热闹。”

杜周沉寂片刻,厌烦又无奈:“叫她们进来吧。”

家丁:“是。”退出。

61、廷尉府外

家丁打开府门,恶声恶气地:“进去吧。”

太史夫人:“多谢老伯通报。”

家丁:“少说,少说,走吧。”

62、廷尉府厅堂

家丁领着她母女俩来到厅堂。

太史夫人为了救夫君,也顾不了那么多,向杜廷尉咚地一跪:“廷尉大人,罪妇叩见了。”

君儿也学母亲样子,很不情愿地跪在母亲身旁。

杜周假惺惺地:“起来,起来,有什么事站起来说。”

太史夫人母女俩站了起来。

太史夫人声音有些哽噎:“廷尉大人,罪妇筹措得一些钱,想替罪夫司马迁赎罪。”

杜周板起脸:“赎罪,很好。你带来了多少钱啊?”

太史夫人有些紧张:“罪妇变卖首饰和家当以及街坊邻里相助,一共筹得二十多万钱。”

杜周冷冷地说:“太史夫人,你可知道,五十万钱赎死罪一等,你的太史令虽然不是死罪,也要赎金三十万。你要赎,可以,非得四十万钱,一个子儿也不少!”

为了救夫君,太史夫人强忍屈辱,哀告杜周:“廷尉大人,罪妇只筹得这二十多万钱,你就可怜可怜我们母女两吧。”

杜周冷酷地:“二十万钱太少了,这钱是要上缴国库的,老夫岂敢妄自减少。”

太史夫人快要哭了,声音颤抖:“请问廷尉大人,罪夫司马迁被判何刑,需要四十万钱赎罪?”

杜廷尉不冷不热狞笑:“司马迁欺罔圣上,罪大恶极,被判宫刑。”

这突如其来的当头一棒,打得衰弱的太史夫人眼前一黑:“这……这……”她看见杜周狰狞的面孔在摇

晃,厅堂在摇晃,天地在摇晃。

君儿见母亲不太对头,赶快过来搂住母亲:“娘,你怎么了,娘。”

太史夫人昏了过去。

杜周:“拖出去!”

上来两个恶奴把太史夫人母女俩从厅堂拖了出去。

君儿挣着吼叫:“你们不要拖我娘啊……”

63、宫刑室

墙上挂有鞭子、棍棒、铁钳、绳索、阉刀等各类刑具。室中摆着一张简陋的床板。床边炉内炭火熊熊燃烧,行刑医生在碳火上烧红刀具消毒。

司马迁被几个粗野的彪形大汉按在板床上,用绳索捆绑住上身双臂及叉开的两脚。司马迁拼命地挣扎着,但是他被几个彪形大汉如铁钳般死死地钳住,动弹不得。

司马迁挣扎得满头大汗,气得脸色发紫,喊叫不止:“你们不要这样,不要这样……”

阉医挽起袖子叫道:“把他的裤子扒下来,还要扒下来一点!”

司马迁气得浑身啰嗦:“你们不要这样呀,不要这样……”

一个狱卒弓下身子扒司马迁的裤子,扒不下来,干脆“哗”地一声撕了下来。

司马迁的裤子被撕下来摔在地上,司马迁光着下身,他挣扎着、哆嗦着,终于筋疲力尽,声嘶力竭,他的双唇微微动着,已发不出声音了。

只见阉医猫着身子在司马迁下身操刀割器。

此刻,司马迁正遭受着人类历史上最野蛮、最卑鄙、最无耻、最残暴、最无人性的酷刑,割去雄器。

司马迁额头滚出黄豆大一颗一颗的汗珠,惨烈剧痛已使他灵魂出窍,生命散飞,在一声绝叫中昏了过去。

64、司马迁家里

太史夫人憔悴了许多、苍老了许多,一副病歪歪的样子,和以前差不多判若两人了。

君儿也瘦了许多,眼睛又红又肿。

左右邻里的一些老妪、老者、妇孺、青年学子都来劝慰太史夫人,家将伍长在其中。

那位老者看着司马迁家的凄惨景象,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那个背孩子的大嫂在悄悄拭泪,

玉兰姑娘眼睛又红又肿,泪珠涟涟,抽泣不已,她搀住太史夫人,陷入沉沉的悲痛之中。

那个老妪望着玉兰说:“玉兰姑娘,你从老远赶来探望太史夫人,太好了,她家正需要人手。”

玉兰抽噎点头,没有说什么。

人们没有更多的话语,同情、愤懑、爱和憎都化人深沉的长吁短叹之中,此时无声胜有声,

那老者说:“太史夫人,你要好好保重身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家将伍长:“太史夫人,你去探望太史大人时,请带去我们的问候和祝福,祝他早日康复。”

太史夫人为大家的关心深深感动:“多谢大家的关心和照顾。”

众人充满同情和爱怜:“太史夫人我们走了,你们好好休息。”

太史夫人、玉兰、君儿送邻里出门。

玉兰姑娘对太史夫人说:“太史夫人,明天我要跟你一道去看望太史大人。”

太史夫人:“玉兰姑娘,你不要去,那要连累你的。”

玉兰态度坚决:“我不怕!”

太史夫人和玉兰姑娘相抱一起、痛哭不已。君儿一旁也哭了起来。

65、蚕室

囚室门上题“蚕室”二字。

司马迁躺在“蚕室”一隅的草席上,虚弱疲惫、下身发烧发烫、阵阵巨痛,痛得他迷迷糊糊,时醒时睡,时睡时醒。这时,他虚弱地睁开眼睛,扫视了一下囚室,蒙辱的悲愤,伤感,绝望的复杂心情一并涌上来了。

这时,蚕室老狱卒走了进来,看见司马迁那十分虚弱的身体,老狱卒目光充满同情。他走过去把被子替司马迁拉上来盖住胸口,语重心长地说:“太史大人,你要好好调养,不要着凉。这房子宽敞明亮、干净、通风好,跟养蚕之室一样,好让伤口发出的气味能散发出去,以利早日康复。”

司马迁虚弱地点了点头。

老狱卒:“太史大人,你好好休息,有事尽管喊我就是了,我就在外面。”说完轻轻带上房门,走出室外。

司马迁望着老狱卒龙钟的背影,想到了父亲临终的情景(回忆)。

司马谈从枕下取出《六家指要》,作临终嘱咐:“儿要继为太史令,做一个良史……”

(回忆完)。

司马迁又疲乏了,又闭上眼睛,他感到被宫刑的耻辱,脸颊发烧,内心发出声音:“奇耻大辱啊、奇耻大辱,匹夫难忍,何况我司马迁慷慨激昂之士,我还有何面目活在这尘世上?不如死了还干净些,”他动了动身子,想支撑起来,但下身痛楚难忍,他又疲惫地闭上眼睛,于是迷迷糊糊又回到梦忆(回忆)。

他正奋笔疾书,夫人轻轻地给他披上衣服;他停笔凝思,君儿淘气地扯他的帛书,站在一旁咯咯咯地发笑,君儿把他笑醒了(回忆完)。

他的嘴角一抿笑,内心独白:“我怎么会想到死呢?一死了之,千了万了,很容易,这是懦夫行为。我现在这样子,要活下来才不容易。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轻生就是轻于鸿毛。我完了吗?不,我读了那么多书,走了那么多路,收集了那么多轶闻史料就为了写《史记》,难道这一切就都白费了么?不,我不应该向命运屈服,我要逆转命运,顽强地活下来,我要把历史上的是非与功过,光荣与梦想还给历史,传与后来。我要为写完《史记》而活下来,《史记》就是我生命的精华,是我生命的价值所在,我的生命将在《史记》中得到无限延伸。”

66、蚕室外

太史夫人、君儿、玉兰由士兵带进来。

君儿和玉兰扶着太史夫人,太史夫人腕挎一个小包袱,一轴帛书从包袱里探出一小截来。

太史夫人:“老伯,我想见见我家夫君。”

老狱卒态度温和地说:“太史夫人,你们来看望太史大人,太好了,跟我来吧。”边说边拿钥匙,向蚕室走去。

老狱卒边走边说:“夫人,这种事我见得多了,你也不要放在心上,太史大人会慢慢好起来的。我们都知道,太史大人是大好人。”

太史夫人:“多谢老伯关心。”

老狱卒打开了蚕室门:“太史夫人,进去吧,只是要注意,不能耽搁得太久了。”

君儿乖乖地:“多谢老公公。”

67、蚕室内

太史夫人、君儿、玉兰看见司马迁虚弱地坐在席上,眼泪全包不住,一齐滚落下来。

司马迁听见她们来了,回首过来失声:“夫人……”

太史夫人心疼地:“夫君还痛吧。”哽咽。

司马迁咬着牙:“有一点点,像蚂蚁夹一下。”他强作笑状。

君儿上去抱住司马迁大叫:“爹爹……”泣不成声。

司马迁抚拍君儿:“君儿,别哭。”

太史夫人和玉兰姑娘已哭成了泪人儿。

司马迁劝太史夫人:“夫人,你怎么也像孩子一样啊,不要哭了,我会慢慢好起来的。玉兰姑娘,感谢你从老无远跑来看我,你们生活得好吧,快不要哭了。”

玉兰姑娘:“太史大人,我们在咸阳开了一个小旅店,日子还可以。”

太史夫人和玉兰姑娘泪眼汪汪地看着面色苍白的司马迁。

君儿赶忙从包袱里掏出橘子来放在司马迁的枕边:“爹,这是我给你带来的橘子,我知道你最喜欢吃。”

司马迁抚着君儿的脸:“君儿好乖

啊。”

太史夫人打开包袱,拿出衣服:“夫君,这是你的换洗衣服。你看,我把这个也给你带来了。”说着拿出帛书展开“你手抄屈原的《橘颂》。”

司马迁一看,破颜一笑:“知我者,夫人也。”

太史夫人说:“妾身长期受夫君熏陶,就是顽石也会点头了嘛。你说过,屈原是位伟大的诗人。”

司马迁兴奋了,精神焕发:“是的,屈原被楚怀王放逐而写出“离骚”这样的诗篇,是一位了不起的诗人。历史上许多伟大的人物都是不向厄运低头的人。文王被囚而演《周易》,孔子被囚陈蔡而著《春秋》,孙膑膝盖被剐而写兵法,吕不韦贬蜀而编《吕氏春秋》,他们都没有因逆境而沉没,而是发愤著述,传颂千秋。夫人,君儿,我们振作起来,不要向逆境低头认输。”

司马迁的不屈精神,感染了大家,鼓舞了大家。

太史夫人、君儿、玉兰姑娘精神面貌焕然一新,胸也挺了,背也直了,仿佛卸去了沉重包袱而畅畅快快地舒了一口大气。

这时太阳从阴霾的云层钻了出来,阳光从窗口、门口投射进来,蚕室里一片光明。

68、蚕室外

门口,老狱卒看见有条人影匆匆奔了过来,老狱卒赶紧跑向蚕室:“快,夫人,廷尉大人来了!”

司马迁镇静地对太史夫人:“夫人,我要的东西,就交给这位老人好了。”

太史夫人会意地点头:“夫君多保重,我们走了。”

玉兰姑娘挥泪告別:“太史大人保重,下回又来看你。”

君儿挥手:“爹,注意身体,不要受凉了。”

太史夫人、君儿、玉兰姑娘匆匆离开蚕室,频频回首,司马迁挥手目送。

69、蚕室窗下

司马迁身体还很虚弱,但已经硬撑着起来开始写作了。

司马迁的卧席就铺在“蚕室”小窗的墙角。席前有一旧条案,又旧又损,案头堆放着一堆竹简、一叠卷帛,全是有关屈原的一些资料,压卷的是《离骚》。

突然“嘎”的一声,“蚕室”的门打开了。司马迁抬头一看,皱了皱眉头,脸色一沉。

头戴法冠,容貌傲岸的杜周走了进来。

“子长,受苦了,好些了吗?”杜周一副很宽厚的样子。

“廷尉大人,你真的不该到这个污秽的地方来,”司马迁那张苍白的脸,此刻十分难看。

“这话什么意思?”杜周搞不懂。

“廷尉大人,被你宫刑的人,现在发出了腐臭,这是有伤大人脾胃的。”司马迁话中有刺。

杜周的鼻子呼动了几下,他似乎也闻到了一股令人作呕的臭气:“子长,我知道你恨我,恨不得吃我的肉,寝我的皮,用我的头骨作酒器。其实,这是你误解了我,我并不计较,所以还是经常来看看你,关心你,略表我们有同朝之谊。”

司马迁的激动平息了一点:“廷尉大人,你只说对了一半。我是恨你,但这绝不止于私恨,你身为廷尉,为圣上决平天下,不以三尺之法为准,而以圣上脸色行事,朝廷大员被你下狱的,前前后后有一百多人。”司马迁搁下手中的笔。

杜周很不以为然:“太史大人,你这是太书生气了,读书读迁了。以法断案四个字,谈何容易。什么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只不过是一句漂亮话,一句时髦的口号而已,不会执行的。其实,自古以来就没有一定的法律。古代圣王说的话就是古代的法律,当今圣上说的话就是当今的法律。圣颜就是法律,不看圣上脸色办事绝对要犯大错误。不看圣上脸色做事,行吗?”

司马迁愤愤然:“谄媚之臣的谄媚言论。诡辩胡说,刀笔逻辑!”

杜周:“太史大人,这怎么能怪罪我呢。我只不过是在其位,谋其政,换个位置,你也会这样,话又说回来,如果当初你们有足够的钱赎罪,也是可以免刑的。”

司马迁反唇相讥:“难为廷尉大人的这番美意。”

“你一下狱,朋友都不援手,太史夫人罄其所有,也没有凑够赎罪之钱。怨只能怨世态炎凉,怨你们家太清贫了,怨你的夫人太穷大方了。”杜周不怀好意地盯着司马迁。

司马迁:“你少在这里挑拨离间,假装好人,十足的伪君子。”

司马迁不屑与此人再说,于是重又提起笔来,准备在帛卷上继续书写。

杜周向条案走来,顺手拿起帛卷《离骚》,又俯下身子瞥了一眼司马迁在写什么?《屈原列传》几个字映入杜周的眼帘,一丝险恶的笑容掠过杜周那张老奸巨滑的脸:“看来太史大人是很敬慕屈原的罗?”

司马迁伏案写作,并不理睬。

杜周:“屈原才华横溢,很有抱负。”

司马迁仍然不语。

杜周:“屈原满腹文章,不被重用,乃投江自尽,很有骨气。”杜周那一对金鱼眼睛瞟着司马迁走动的笔,“太史大人,我为你叹息。”

“为什么?”司马迁停下笔来,白了杜周一眼。

“太史公通晓历史,未必不知道历史上那些宫刑之人的故事么?”杜周说着用那阴森森的目光盯着司马迁。

“知道。”司马迁抬起头来,怒视着杜周,看穿了他的险恶用心,“春秋之时,卫灵公与刀锯余人雍渠同车,被孔子耻笑;战国之时,商鞅因刀锯余人景监得见秦孝公,被赵良耻笑;今圣上与刀锯余人赵谈乘车,被袁盎耻笑。自古以来,刀锯余人被人耻笑。”回答得这样干脆利落,是杜周始料不及的,他有些尴尬,故作一笑。

杜周:“刀锯宫刑,鄙夫难忍,何况太史大人乃慷慨之士,所以我同情你的不幸,为你叹息。”

“是的,刀锯宫刑,鄙夫难忍,但是我既为慷慨之士,理当处之泰然了。”司马迁以其人之语,还击其人,又是杜周没想到的。

“哈!哈!哈!”杜周作仰面大笑状,肚子直抖动,一副丑态。

“笑什么?”司马迁克制着怒气。

杜周:“刑不上大夫者,令其自裁,免受辱也。太史大人身居大夫之列,竟如此豁达大度,可敬、可敬。”

司马迁:“廷尉大人,‘以管窥天,以蠡测海当然不明白这个道理。”

“太史公如此胸怀,我实在佩服。不过像你这样不男不女地活在世上,总是不大体面的吧?与其这样抱辱终身,还不如师承屈原,投江而去,既可以了此残身,又可以流芳百世,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杜周盯着司马迁。

司马迁那张没有血色的脸难看极了:“多谢廷尉大人的好意。我敬仰屈原放逐而赋《离骚》,但是对于他的投江而去,我是绝对不会效法的。”

杜周冷笑:“哈哈!那是当然罗,屈原早年丧妻,而太史大人还有一位漂亮的夫人,话又说回来,你现在这副样子,看到你夫人还不是只有干瞪眼。”杜周要笑不笑地瞟了一眼司马迁。

“嘿嘿。”司马迁也冷笑一声,“廷尉大人,这个事,你就別瞎操心了。一句话,我是不会去死的,我还有比死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呢,你等着瞧吧。”司马迁对杜周流露出轻鄙之色。

司马迁如此冷静作答,反倒把用心险恶的杜周激怒了,他“啪”地一声,将帛书掷于地上,狂暴地用脚踩过去,气急败坏地走出蚕室,把门“砰”的一声碰过去,然后气汹汹地对老狱卒说:“不许司马迁东写西写的,不然拿你是问!”

老狱卒:“是,廷尉大人。”

70、蚕室外

大路上马蹄声疾,一马飞驰而来。

黄门内侍滚鞍下马。

杜周赶忙迎上施礼:“公公驾到,失迎,失迎。”

黄门内侍一脸庄严:“廷尉杜周接旨。”

杜周急忙下跪接旨。

黄门内侍宣读诏书:“天子制诏,廷尉杜周任职十年,治狱有术,功莫大焉,特迁御史大夫,位列三公,钦此。”

杜周跪伏:“臣谢主龙恩,万岁,万岁,万万岁。”

71、未央宫金殿

杜周长跪地上,镜头拉开,杜周谄媚的脸,翘望汉武帝龙颜。

汉武帝:“杜卿平身,现在让我们听听匈奴和汉使者说些什么。”

杜周:“谢主龙恩,万岁,万岁,万万岁。”

匈奴和汉使者跪奏:“汉武皇帝陛下,我匈奴国左贤王现今继承了且鞮侯单于王位,称狐鹿姑单于,特派敝使前来和好大汉朝,以示睦邻友谊,谨祝汉武皇帝龙体安康,万岁,万岁,万万岁!”

汉武帝龙颜大悦:“如此甚好。匈奴使者到有司去领偿。”

匈奴使者:“谢汉武皇帝龙恩。”

汉武帝:“杜爱卿,现在狐鹿姑单于已派使者前来和汉,从此胡汉边陲无战事,人民可以安居乐业了。这使朕想起了一桩往事,现在司马迁状况如何?”

杜周模不清楚汉武帝是何用意,小心翼翼上奏:“启奏圣上,现在司马迁状况很好,吃得好,住得好,长得胖胖的。”他不失时机地觑了汉武帝一眼,补丁一句,“陛下,司马迁还是在写他的谤书。”

汉武帝毕竟雄才大略,驭臣有术:“杜爱卿就让司马迁写好了,他出身史家,博学多才,明于古今王事,写出来的东西,可以助朕资之以政。”

杜周赶紧迎合汉武帝的意思:“陛下,臣也有这个意思,尽力为司马迁提供方便。”

汉武帝有些追悔往事:“前些时,贰师李广利叛投匈奴,朕由此想到当年,李陵若得贰师劲旅驰援,不至兵败降胡,朕亦不该祸及李陵老母及妻子。朕已派遣中郎将为使者,携重金厚物去单于廷迎接李陵东归长安。”

杜周:“陛下圣明。”

72、漠北龙城

匈奴的幕帐一个连一个,幕帐远处有放牧的羊群,有牧马的嘶鸣,不时还传来阵阵胡笳之声,一派塞外风光。

龙廷幕帐高大、华丽耀眼。

73、龙廷内

匈奴简俗,无浩繁的廷臣礼仪,尚左而已,以左为贵,右次之。

当年的左贤王现在已继承且鞮侯王位,是为狐鹿姑单于,上首坐定,左边依次坐左贤王、左谷蟸王、左大将、左大都尉、左大当户,左骨都侯;右边依次坐定右贤王、右谷蟸王、右大将、右大郁尉,右大当户,右骨都侯。

李陵胡服佩刀,作为狐鹿姑单于的乘龙快婿,身为右校王,坐右侧一个特殊的位置,排列在右谷蟸王之后坐。

74、龙廷外

龙廷帐外,铺着红色地毯盛事,迎接持节汉家使者中郎将一行到来。

75、龙廷内

汉使持节中郎将在胡将引领下,偕二副手踏着红地毯进入廷内。

汉使中郎将向狐鹿姑单于见礼致辞:“启禀狐鹿姑大单于,汉武皇帝遣本使谨向大单于献上黄金百斤,文绣千匹以表和好之意,并祝大单于贵体健康,永享太平。”

汉使中郎将令士兵抬上黄金文绣礼物。

匈奴内管接受礼物。

狐鹿姑单子致辞答谢;“本王多谢汉武皇帝和好之意,本王诚恳与汉永结和好,亲如一家,贵大使归汉时,本王将精选良马百匹,敬献汉武帝陛下,以充御厩之用。”

汉使中郎将对狐鹿姑单于:“启禀大单于,奉汉武皇帝圣谕,本使此来还有一项特殊使命,迎接李陵将军东归长安。”

狐鹿姑单于看了看坐上的李陵说道:“这件事情本王就做不得主了,这要看李陵将军的意思。李陵将军是本王的乘龙快婿,封右校王,生活也习惯了,不知道他舍不舍得走?”

此时,李陵的心情十分复杂,他说:“请中郎将代罪臣李陵拜跪天子,万岁,万岁,万万岁。陵以为汉家是尧舜子孙,匈奴是夏禹后代,三千年前是一家,后来分支而已。昔高皇帝遣中行说和亲,胡汉两家,亲上加亲,关系甚好,亲如一家,是华夏大民族,大家庭,大团结,大和谐的最好时期,虽然也时有摩擦走火,但现在不是已经化千戈为玉帛了么?汉胡重归于好,此乃子孙后代之大幸。汉胡既然亲如家人,何必还在意长安,塞外?况罪陵曾株连老母、妻子,陵实在无颜见长安父老,且陵现在新安家室在此,也不便弃之而东归长安。陵意切切,望中郎将理解。”

汉使中郎将:“李将军的心情,首尾两端,本大使完全理解。本大使这就告辞大单于、李将军,回长安复圣上旨意。”

匈奴王廷,倾廷相送汉使中郎将。

76、幕帐外

汉使中郎将偕副使踏着红地毯与大单于及李陵等——作別。

狐鹿姑单于及众廷臣,李陵等一同送汉使中郎将一行人消失于荒漠。

狐鹿姑单于及众廷臣返回幕帐。

幕帐外,面对广漠的黄沙,只有孤零零的李陵一个人,他久久凝望汉使消失的方向……他东望长安,那个曾经养他,爱他的长安,那个他也深深爱着的长安,那个曾经给他信任与光荣,给他建功与立业的长安,那个充满了太多太多梦留连的地方,他望着东归去路,现在却是欲归不能,他望着,望着,泪水模糊了他的双眼,久久没有回到幕帐……

77、未央宫麒麟殿

汉使中郎将正向汉武帝跪奏:“启奏陛下,微臣已完成和使匈奴之命,狐鹿姑单于回赠的良马百匹,已圈在御厩。只是李陵说他无颜见长安父老,他不便东归,伏望陛下圣裁。”

汉武帝拈着龙须,心情极好:“现在胡汉既然重归于好,李陵不归也罢。”

御史大夫杜周局促不安,有点不是味道。

汉武帝:“杜爱卿,为朕厚赏李陵旧部归来的四百将士。”

杜周:“臣遵旨。”

汉武帝:“杜爱卿,现在胡汉重归于好,边事安靖,朕欲荡涤天下,与民更始,大赦特赦。”

杜周诚惶诚恐:“天子圣恩浩荡,光照九洲。”

汉武帝:“杜爱卿。”

杜周吓得汗涔涔的:“臣听旨。”

汉武帝:“传朕旨,赦司马迁。”汉武帝随即提起御笔写诏书。

黄门内侍将诏书交给杜周。杜周战战兢兢接过诏书。

78、蚕室

司马迁站在蚕室的窗前:“春天真好。”他自言自语,窗外是艳阳高照,蓝天白云,一只雄鹰在蓝天翱翔、盘旋。

此时司马迁的思绪就像那翱翔的鹰,飞得很高,飞得很远……

司马迁回转身子向“书案”走来。

破旧的条案上,堆着高高的一叠帛书简册。他在整理这些帛书和简册。

突然,蚕室外面传呼:“司马迁接诏。”

司马迁立即跪地接诏。

御史大夫杜周展读天子诏书:“奉天承运、天子制诏,现在匈奴与大汉结好,边事安定,政通人和,朕欲与民更始,刷新政事,特赦司马迁,为其平冤诏雪,擢升为枢密近臣中书令,以表彰其忠勤职守,正直敢言之美德。钦此。”

司马迁叩谢:“臣谢恩。”

杜周展读毕,司马迁起身。

杜周假惺惺地关心说:“太史大人,这下就可以悉心著书啦。”

司马迁走回去继续收拾条案上及卧席上的各类帛书、卷轴、简册,一边细心地收拾,一边意有所指地说:“要是没有杜大人的帮忙,我哪有这份福气。”

杜周有点尴尬,于是讨好地说:“太史大人乃神来之笔,老夫可以拜读一二吗?”

司马迁直来直去:“杜大人有这个雅兴?”

杜周假意奉承:“太史大人的文章,名满天下,老夫倘得拜读,幸甚,幸甚。”

司马迁想了一下,“好吧,既然御史大夫这样赏脸。”说着就在帛书中翻找了一卷递给杜周。

杜周接过帛书,果然恭敬地展开来看。

帛书特写:隶书《酷吏列传》。

杜周眉头一拧,显然是对酷吏二字,极为刺目反感。他读着:“杜周者,南阳杜衍人也。”他点了点头,眉头展开,他接着又读下去,脸色渐渐地在变,开头还可以,后来越看越紧张,越恼怒,甚至是惊惧的样子,当他轻轻读到“君为天子决平,不循三尺法,专以人主意指为狱,二干石系狱者,常百余人。”时竟暴跳起来,把帛书揉成一团,吼叫道,“司马迁,你这是诬蔑!”

这时,司马迁停下来不再拾缀帛书,静观杜周暴跳吼叫。

杜周气急败坏地吼道:“司马迁,你这是公报私仇,我要告你!”

司马迁走过去把杜周丢在地上的帛书拣了起来沉静地说:“杜大人,历史就是历史,各人的历史是各自人生行为的结果,种瓜得瓜,种豆得豆,那是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杜周狼狈地站在那里,像一个被审判的罪人。

司马迁坦言:“杜大人,我把你写进历史,永载竹帛,这有什么不好?”

杜周尴尬状。

司马迁看着杜周那副模样,禁不住仰面哈哈大笑。笑得那么自然、天真,完全像一个孩子。

主题歌《史记之歌》

人生旅途,岁月蹉跎。

襟怀坦荡,什么都敢说。

心中有梦想,一步一步去做。

写三千年风云际会,潮起潮落。

记华夏灿烂文明,群星闪烁。

任霜刀千般摧残,任厄运万回折磨。

我的星辰,我的星辰,永远闪亮在银河。

(剧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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