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没的身后

2009-02-05 06:18
艺术汇 2009年7期
关键词:鬼魂贵族家庭

赵 松

可以想像,如果没有绘画艺术,我们列于照相技术出现之前欧洲的那些时代的生活将无法形成视觉记忆,当然我们也非常清楚,这种视觉记忆并不是无所不包的,至少,在相当大的程度上它们不会像关注贵族那样关注平民生活。或者说我们在很多时候其实不能用“关注”这个词,而只能用“服务”,它们在服务于贵族的过程中完成了某种意义上的“关注”。也有很多优秀艺术家把眼光投向了普通人的生活,但在这篇文字里这不是重点,我们试图去琢磨一下的,是那些服务于贵族的艺术家们是如何描绘贵族式的日常生活场景的,又是如何通过自己的画笔记录贵旅们的某些对话状态的。他们的绘画语言在转述贵族们的生活语言与形体语言的过程中发生了哪些微妙的改变这在我们看来都是非常有意思的话题。

画中人:所有派对都是天然的表演

在十八世纪直到十九世纪初期的大多数时间里,欧洲贵族们的生活中,家庭占有着举足轻重的位置。因为那时候除了皇宫以及其它皇家苑场之外,几乎没有什么公共交际娱乐场所。所以家庭就自然而然地成了人们交际交流的场所。在所有这样那样的家庭交际场所中,人们非常清楚地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在这里是做什么来的,同时他们对这个承担大家聚会的家庭也一定是充满了认同感,这里面包含着全部的社会地位与价值观念。

我们来看创作于1725年的一副作品《A Dinner Party》,作者是Marcellus Laroon the Younger,看到这幅油画的时候,你会发现,那些男男女女们就像准备被拍照一样摆好了姿势,但又都是非常放松的状态,袍服华丽精致的女人们处在中央的位置,而男人们则站在后面,甘当这派对的配角,当然事实上他们永远是暗中的主角,他们自己完全知道这一点。跟她们一样,他们也非常享受这种状态,所有派对都是天然的表演场所,会满足不同人的不同需要,展示风采,传播故事,谈论典故,还有对各种艺术的兴趣,这即是一个实实在在的人的空间,又是一个隐含着诸多虚拟性的表演空间,他们的生活也因此变得多出了一些层次,而时间自然会因此流逝得更令人心安,甚至时常被忘却。这是一个约定俗成的异常稳定的世界,身份与地位,价值与道德,可能与不可能,都清清楚楚。面对这个场景,你完全可以复制出相应的一些对话片断,随时嵌入其中。而不会令人觉得突兀,因为这里已经预留出足够的线索和细节。

在这样一个极为稳定的世界里,家庭以及亲情的重要性显然不言而喻。不论是皇室还是普通贵族人家,都是如此。这里面最关键的其实是对一种家族的血源关系及稳定存在的延续性的高度重视。比如我们可以看一看Johan Zoffeny于1765年创作的《Queen Charlcite with her TwoEldest sons》,和他在1773年创作的《Queen Charlotte with her Childrenand Borthdes》这两幅画作中看得很清楚。画家似乎只是随机抓拍一样画下了两个不同背景的场景,仿佛画里的人物还没有完全准备好,他已经画好了。尊贵的红色尽管在两幅画面中所占比例全然不同,但是显然,都有着极为重要的位置。高贵的血源关系似乎也正是通过这红色的不同方式的运用而得到了某种恰当的阐释,而不只是作为权力的拥有者——皇室成员们对色彩的一些个人爱好而已。

当然由这些画面的随机抓取性我们还可以看出,画家之所以可以如此自由地选择场景,其背后是要面对某种要求的,那就是这些尊贵的人物需要让自己的形象更生活化一些,更自然一些,而不是刻意装出某种姿态。他们显然需要将地位与身份所产生的距离感保留在画面的背后,而不是直白地表现在那种表面化的身体姿态里。他们需要让人知道他们有多么的随意和放松。这在政治里永远是不可忽视的一种技巧。因为事实上他们永远不可能摆脱这种政治的需要,即使是在非常休闲的状态里也不能。

这座由著名画家和建筑设计师瓦萨利督造的建筑本身就是一个文艺复兴建筑杰作。它位于维琪奥宫和阿尔诺河之间,瓦萨利将两栋平行延伸的狭长的3层楼建筑,设计成互相连接的“U”字形,一楼遵照柯西摩一世的愿望,建造成配有科林斯式石柱的连拱廊。它夹着细长的广场对称地迂回,与维琪奥宫佛罗伦萨大教堂红色的圆顶、平缓起伏的绿色斜坡、经过辽阔平野流向远方的河流等景色交相辉映,成为近代都市规划的典范之作。但这座建筑的建造过程并非一帆风顺,由于种种原因,使得这座建筑在1574年柯西摩一世和瓦萨利逝世时仍没有建成。

瓦萨利死后,布恩达伦提继续督造这项工程,并将样式主义风格融入到这座建筑中,直到柯西摩一世之子弗兰切斯卡一世时,这座建筑才告竣工。Jonan Zoffany的精湛技巧在这幅画里施展得淋漓尽致。尤其是位于最醒目位置上的那幅提香的《乌尔比诺的维纳斯》,被那些绅士们围观着,点评着,而在四周的墙壁上陈列的都是不同伟大画家的杰作。由可以看出,那个时代对艺术的重视已经到了相当强烈的程度,收藏与鉴赏艺术品已经成为贵族生活里的一种时尚。从画面中的其它内容我们可以知道,宗教的世界、神话的世界、世俗的世界在这里是交织在一起的,表面上看它们是比较和谐的各自存在着,但谁又敢说它们中不隐伏着某些冲突的基因呢?那最先消失的世界,或许就是这幅的中心,维纳斯所在的那个神的世界吧。

画中景:远处的世界

身份与地位,还有族群血缘关系,会造成某种封闭性。当然这种封闭性并不影响人们接近自然环境。而且那时候的欧洲贵族们不大可能远离自然。种种迹像表明,他们常常只要离开城堡没多远,就可以进入森林,进入草场,还有到河边去,到山中去。他们热衷于适时进行骑马,打猎。从Sir EdwinLandseer在1847年所画的《QueenVictoria at Loch Laggan》里我们不难发现,时代的变化带来的不只是画法的变化,还包括画中人物的装束以及气质的巨大变化。维多利亚女王以及她的孩子们的便装看上去更为简明,也自然得多了,他们与周围的湖光山色之间的关系,显然更为平常。

恭敬的仆人跟马,猎犬在一起候着主人,马背上还放着打来的糜鹿。整个画面非常开阔,似乎人人都能感觉得到里面所存在着的充分的空间感,而且人们似乎早已不再满足于就近享受自然环境,而是要走出很远,从某种意义上说,这里面也包含着人的征服自然的能力在不断提升。但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人与人的关系也在发生变化,温馨的家庭色彩有所淡化,个人性的气息在变得浓郁起来。甚至可以这么来说,人们开始越来越关注外面的世界,远处的世界,而不是家庭以及家庭周边的那个极其有限的世界。

人们早已不像十八世纪时那样矜持地出现在自然环境里了。从精神到身体,他们都显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放松和自在。Sir Edwin Landseer在1840-43年间画的另外一幅画《Windsor Castle in Modern Times》也很耐人寻味,“现代的温莎城堡”,这里是英女王的行宫之一,不过据说这里也有不少鬼魂,其中最著名的是亨利8世。据说有人曾见过亨利8世的鬼魂在古堡的走廊里游荡,同时还听得见他的脚步声和呻吟声。其他传说曾出现在温莎古堡的鬼魂包括:萨克逊·亨特赫尔纳(SaxonHunter Herne),查尔斯国王(King Charles)、安妮·博林等等。英国的BBC曾于2005年12月10日发表一则细数温莎城堡鬼魂的报导。但在这幅中显然我们还不能看出什么鬼魂的意味,画中人物,正在享受着一瞬间的目光相对。毫无疑问的是,这个时代的感情生活,已经悄然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其实,没有哪幅画或者哪个画家能够在真正意义上成为时代的绘制者。他们无论多么的伟大,所能捕捉到的,也仅仅是这个时代里的一些瞬间场景而已,当然也有一些瞬间想象。再多的画也不可能构建起那种纪录片式的历史画面。所能呈现的,只是人在生活中的一些极为短暂的片断而已,里面的人物是有所表述的,尽管看上去他们似乎并没有说什么,他们的言语在画面里,在那些微妙而鲜活的色彩和线条里,在人物的神情中。而作为观察者与记录者的艺术家本人,则隐藏在后面了。总归会有另外的生活,存在于画面之外,永远如此,任何时代都是如此,没什么可奇怪的。或许人们感到奇怪或者说惊讶的,倒常常是这些因为种种原因,当然主要是艺术品质的原因而留下来的杰作,它们拥有时不时触动后人的神秘力量,那似乎是一种永远不会耗尽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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