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约东扩问题上俄美欧三方的矛盾分析

钱海英

摘要：北约与俄罗斯的关系历经死敌一好友一伙伴一对手的多般变化。近年来，围绕着美国在东欧部署反导系统、美国在欧洲新建军事基地、欧洲常规力量部署以及能源领域的矛盾冲突，俄美欧三方关系复杂，尤其在北约东扩问题上，各方的矛盾表现得更为明显。

关键词：俄罗斯；美国；欧洲；北约东扩

中图分类号：D851.2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8－0961(2009)06－0047－03

北大西洋公约组织(NATO)，简称北约组织，是二战结束后，美国为了遏制苏联，维护其在欧洲的主导地位，联合西欧国家成立的一个军事政治组织。冷战时期，北约与苏联及东欧国家组成的华约相对立。20世纪90年代后，苏联解体，华约解散，但北约却一直存在着，而且通过东扩和战略转型在国际政治中发挥着重大的影响。

在北约东扩问题上，俄罗斯与北约的矛盾是很难调和的，而在北约内部，美国与欧洲国家也存在着意见不合，各方的关系错综复杂，矛盾重重。

一、俄美欧三方的矛盾分析

(一)俄罗斯与美国在北约东扩问题上的矛盾

北约东扩最积极的倡导者和推行者就是美国，作为北约盟主，美国自始至终对北约东扩起着关键作用，这与美国的全球战略密切相关。冷战结束后，世界呈现出美国独强的单极格局，对美国来说，这是千载难逢的历史性机遇。因此，美国在全球范围内加紧巩固其领袖地位，而北约作为其战略工具的重要性就日益凸显。布热津斯基在《大棋局》一书中曾这样描述：“……从里斯本到符拉迪沃斯托克这个欧亚大棋局，是决定世界今后的稳定与繁荣的关键地区，也是保持美国主宰世界地位的中心舞台，为保持并尽量延长美国在欧亚亦即世界的主导地位，美国要在西线依靠大欧洲的‘桥头堡。这个‘桥头堡，首先是指北约。”把北约当作战略工具，美国可以继续维护冷战时期在西方各国间所形成的秩序和各种机制，并趁机将其势力范围扩展到东欧“真空地带”，进一步遏制俄罗斯以巩固其冷战的成果。

美国倡导北约东扩最直接的原因是压缩俄罗斯的战略空间。冷战后，美国通过北约东扩，使其势力顺理成章地扩张到以往很难到达的地方，波罗的海三国加入北约使俄罗斯西北部边界完全暴露在美国人面前；南部，罗马尼亚、保加利亚和土耳其形成对俄黑海沿岸的军事政治包围圈，俄的传统势力范围和战略空间进一步被挤压。同时，美还通过北约的“和平伙伴计划”加强与外高加索、中亚和地中海国家的关系。美及北约利用“和平伙伴计划”和反恐之机，加大了对哈萨克斯坦、乌兹别克斯坦等中亚国家的渗透力度，使中亚在美国和北约全球战略中的地位前移。

另外，中东欧地区历史上曾是各国争夺的中间地带，具有重要的战略意义。对美国而言，把中东欧纳入西方安全体系后就取得了从战略上看护俄罗斯的便利，因为最令美国担心的就是俄强大的军事力量尤其是超强的战略核力量。在战略军事力量方面，俄美基本处于均势，俄是当今世界唯一拥有能摧毁美国多次的战略核力量的国家。美国利用北约将其势力东移，就可以填补“真空”，主导欧洲，封堵俄罗斯。同时美国还可以将中东欧丰富的能源和其他资源置于自己的控制之下。

因此，北约东扩是符合美国国家利益的，这与俄罗斯的利益不可避免地产生了冲突。俄罗斯作为一个横跨欧亚大陆的国家，几百年来，其政治、经济和军事重心都在欧洲，这就决定了俄国家根本利益的重心在欧洲，而且现在北约成员国中有不少中东欧国家在冷战时期曾属于社会主义阵营，北约的步步紧逼引起俄罗斯的强烈不满。其实俄罗斯的诉求也不大：北约必须停止咄咄逼人的扩张态势。俄罗斯的最终目的应该是与西方国家之间达成一种相对共赢的默契，保持足够的缓冲，这才是和平发展的基础。对于俄罗斯而言，北约不断东扩已经严重挤压了其战略空间，这是其不能容忍的。因此，俄强烈反对乌克兰和格鲁吉亚加入北约，因为在失去了波罗的海三国之后，若再失去乌克兰和格鲁吉亚，莫斯科将失去西面最后一道防线。总之，在北约东扩问题上，俄美间的矛盾不可调和。近年来，双方矛盾加剧，关系时紧时松也大都是由于这个原因。

(二)俄罗斯与欧洲在北约东扩问题上的矛盾

欧洲国家主要寄希望于北约来保障欧洲安全。冷战后，北约通过战略转型，保持并加强了整个西方阵营的凝聚力，继续充当各个成员国的安全保护伞，同时对俄罗斯施加政治压力。而且欧洲各国都在政治上与美国保持一致，包括奉行与美相似的对俄挤压政策，希望通过北约获得美国的安全保障。而且，随着中东欧国家和波罗的海国家的加入，北约逐渐将军事设施建到了俄罗斯的边界，这种对俄挤压和遏制的行动，不可避免地引起了俄的强烈不满，加大了俄欧之间的分歧。尤其是1999年，北约未经联合国授权就对南斯拉夫发动科索沃战争，这严重损害了俄国家利益。

俄罗斯认为，北约的步步紧逼已严重威胁其安全，俄不得不面对与北约国家为邻的残酷现实。所以，近年来，俄反对北约东扩的态度越来越强硬。90年代初，由于经济的急剧衰退，俄罗斯国内生产总值一度仅与荷兰相当，再加上车臣战争的困扰，在面对北约的步步紧逼时，俄试图通过与北约妥协合作的途径来延缓北约东扩的进程，然而北约却未做出实质性的让步，俄一直处于弱势地位。但普京上台后，俄开始推行实用主义及全方位的外交战略，谋求经济增长和稳定，并将经济收益用于战略目的。今天的俄罗斯已经在相当大程度上摆脱了苏联解体后的贫弱状态，成为世界上经济发展最快的国家之一；而且，俄强大的军事力量一直对美等西方国家有着威慑作用。以这样的实力为后盾，俄罗斯维护本国利益的底气大增，在国际事务中的发言权增多，因此在面对北约咄咄逼人的扩张之势时，俄的态度也越来越强硬，逐渐采取“以攻为守”的战略。为表达不满，俄中止执行《欧洲常规武装力量条约》，并恢复中断15年的远程战略轰炸机例行战斗值班飞行，这是俄近年来针对西方战略挤压采取的最强硬举措。俄还表示，如果乌克兰人约并同意在其领土上部署反导系统，俄可能不得不将战略核导弹对准鸟。俄联邦武装力量总参谋长甚至放言，俄不想攻击任何国家，但所有西方国家应当明白，必要时俄将动用武力，其中包括使用先发制人手段与核武器，这一表态是俄向美国乃至北约发出的最严厉警告。因此，随着北约的加速东扩，来自西方的军事威胁已触及俄国家安全底线，国力迅速增长的俄罗斯必然采取一系列战略反制措施。

当然，俄罗斯与北约之间的关系复杂，双方不仅存在着矛盾冲突，也有着互相依存的关系。欧洲国家在能源上对俄的依赖使得两者的关系不会走向决裂。20世纪90年代以来，欧盟作为世界上最大的能源进口地区，能源需求持续增长，同时，这一地区原油、天然气的有限储量却难以满足其需求。为了保障本地区的能源安全和经济的持

续发展，欧盟须寻找一个长期稳定的、可信赖的能源供应地。由于中东地区政治形势极不稳定，能源进口多元化成为抵制可能出现的石油霸权的重要举措。因此，能源蕴藏丰富、能源产量占世界总产量近13％的俄罗斯，自然成为欧盟进口能源的主要选择之一。同时，俄罗斯与欧洲各国的经贸关系逐渐加强，也使得俄欧关系更加密切。

(三)美国与欧洲在北约东扩问题上的矛盾

在北约东扩问题上，美国与欧洲之间也存在着矛盾。美国担心北约会为欧洲各国的团结发展提供一个绝好的平台，把欧洲打造成一个合力极强的组织，最终造成整个欧洲与美国的对抗。当然，这也并非杞人忧天，美欧之间在反恐、中东和平进程以及北约作用等问题上的看法差异明显，一个典型的例子就是法国、德国等欧洲国家反对美国对伊拉克使用武力。而且，北约和美国之间在军事上的差距逐渐拉大。“九一一”后，为了对付全球恐怖主义威胁，布什政府在国家安全战略、军事思想方面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美国要求北约各成员国也能紧跟其步伐，提高军事反应能力，然而北约许多国家却难以投入大量金钱去增加军事上的快速反应能力。还有，自科索沃战争以来，美国和北约之间似乎形成了一种不成文的战争分工，美国在战争前期对目标及设施实施技术性轰炸和暴力破坏，在这个阶段，由于没有直接的战斗人员相互接触，美国不会承受什么战争伤亡；战争后期及随后的维和行动则需要北约盟国的加入，这一阶段的情形往往变得更加复杂，须投入地面部队进入战区和维和地区，战争伤亡的风险明显增大，因此，北约越来越愿意自行其事。

当然，北约组织的欧洲成员国之间也存在着各种矛盾。2008年4月，在布加勒斯特北约成员国峰会上，在乌克兰、格鲁吉亚入约问题上，不但美俄针锋相对，欧洲国家内部意见也不统一。以德、法为代表的“老欧洲”国家不支持乌、格加入北约，这些国家担心北约接纳乌克兰将进一步激怒俄罗斯，并对欧洲稳定产生不利影响，毕竟，俄罗斯不但掌握着欧洲需要的能源，其地区影响力也不能小觑。另外，北约东扩也给北约组织带来了莫大的负担，新人约的中东欧国家都需要北约老成员国的呵护，这也使老成员国背上了沉重的经济负担。从军事角度讲，北约东扩并没有增强多少实力，相对来说还削弱了实力，因为新吸收的国家都比较穷，军事力量比较弱，北约吸收了这些国家以后，操作难度更大了，影响了它的活动能力。

二、俄美欧三方的走势分析

美国坚持北约东扩，欲把乌克兰和格鲁吉亚纳入北约，并在东欧部署导弹防御系统，美国的这些政策略是为了遏制俄罗斯的东山再起，必然遭到俄的强烈反对。因此，俄采取了进攻性的行动，向北约施压，如出兵格鲁吉亚，承认南奥塞梯和阿布哈兹的独立。美俄关系一度紧张，这还影响着俄与欧洲国家的关系。当然，在全球金融危机的背景下，俄美关系在逐步改善，合作的可能性增大。从未来走势来说，北约东扩问题作为美俄间矛盾冲突的焦点之一，双方的分歧是一直存在的。虽然在金融危机和各种非传统安全威胁面前，双方的共同利益增多，但仍存在着许多不确定因素。

在北约内部，对于北约是否应该继续东扩，各方的意见并不一致。英、法、德等较老的成员国认为，自己与俄罗斯同处欧洲大陆，双方的紧张关系不利于各自的发展，为了更好地应对各种新威胁，需要俄罗斯的理解和合作，而且在经贸合作、能源问题上双方都有着不可分割的复杂关系。因此，这些国家认为应该与俄罗斯搞好关系。而东欧的新成员国出于对俄的戒心，需要依靠北约来保卫自身安全，这些国家主张加强在北约内部的集体防卫功能。因此，北约内部各势力之间的利益纷争也是难以协调统一的。

在北约东扩问题上，北约和俄罗斯存在着四种选择：双方合作，俄罗斯单方面妥协，北约单方面妥协，双方都不合作。就目前形势来看，双方合作的概率较大。双方合作的依据是，虽然北约东扩在推进，但从前面分析能看出，美国不可能与俄决裂。在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和导弹技术扩散、全球恐怖主义等的威胁下，俄美都不希望冷战重现，两国如重启对抗，任何一方都承受不起为此付出的沉重代价。而欧洲国家，更不希望与俄交恶，除在能源上依赖俄罗斯外，作为同处欧洲大陆的邻居，两者在地缘政治领域也有共同利益。对俄罗斯来说，为谋求一个稳定发展的环境，战争也是其极力避免的；而且俄欧的经济互补性很强，欧洲国家的资金、先进的能源设备是俄罗斯进一步开采油气资源所需要的，俄欧在经济上会互相接近并加强合作。另外，俄罗斯虽然开始复兴，但是其实力与美国相差悬殊，因此俄不可能同美国硬拼，会审慎务实地处理与西方国家的关系。可以预见，俄与北约既非敌人也非盟友的关系会持续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