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面引起的追忆

邹葱聪

我独自一人坐在面食店里，等待那碗拉面。很久了吧，没有碰过拉面这种熟悉的味道了。还在初中的时候，常常和同学们一块去学校附近的店里吃面，点的最多的就是拉面。店里经常有很多人，吵吵嚷嚷的，大都是我们学校的学生，感觉就像在学校的食堂里一样，一点儿也不会拘束。几乎每一次都是我第一个开吃，到最后还是我抹抹鼻涕一边呼着喊着“等等我”，一边急急喝下最后一口汤，然后含着它匆匆追上一脸坏笑的同伴。那通常是晚饭的点儿，淡淡的阳光柔和地投在街道上，晃动在我们身上，别有一番情趣。

而此刻，也是接近落日时分，我坐在这间店里，吃着久违了的面。我习惯性地放很多辣，刺激我不算坚强的神经。店里响声依旧，仍然多是学生，却已不是先前的那一拨。我呷了一口汤，忽而记起很多事。小学时候最爱馄饨，因为随了我最好的朋友。她喜欢先喝光馄饨里的汤水，然后才吃干的馄饨。如今她已没了音讯。自从初二时她从车上跌下来摔断了腿又退回镇中学复读，我们便失去了联系。我问过几个小学时代的好友，他们都摇着头，同样是一脸的失望。模糊中她好像又坐在了我的对面，我们坐在热热闹闹的戏场子里，一边看戏一边狼吞虎咽，大口大口，吃得畅快极了。然而现在村里的戏场子破旧了，荒了，没人再去那等待锣鼓齐喧的开场戏了。

曾经，我们坐在一起，用奇怪的方式吃着钟爱的馄饨，而此刻，我却无法触及你十八岁的容颜。

泪，滴下来，随着旧日的时光。还未准备好足够的空间去容纳那么多往事，永不能再回去的童年，将过去的少年，经历过的一切，都已如运转的螺旋，片片刻刻无法停息。两三年前，我每天急切地期盼着快点升高中，然后上大学，再找工作，很单调的人生理想，却是纯纯的心思。

记得一个夜晚，我在同学家留宿。我们躺在她大大的床上，哼着当时崇拜的偶像的歌，心里激动得什么似的。我们扳着手指数着班里的男孩女孩，然后在黑暗的夜里默契地偷笑。这个同学，是我中学时代最重视的朋友，有些心里的秘密我只和她说，那是我们两个的秘密，只有我们知道。我不敢说“这一生”，因为，人生，有太多的意料之外。我只能肯定得了这眼前，却确定不了那往后。

面快吃完了。汤面上漂着几滴红色的、圆圆的色拉油，当中夹着青色的葱末。我吹了口气，它们漂向瓷碗的边沿，但贴着边只一会，又聚回了原先的位置。我再喝口汤，辣辣的。

它们终会聚回到一起。

那么我那些散落各处的旧时朋友呢?那些我曾经珍视的人呢?他们，不，我们，还能聚会在曾经的那个地点，微笑相视吗?

哦，他们都在我触及不到的地方，微笑或哭泣着，继续着他们的故事。也会有新的人，新的事走进，并延续他们的生活。

对不起，我不得不在你们的故事里中途退场了。

没关系，虽然你们已告别了我的舞台，但我拥有了回忆，以及回忆里的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