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文福
我的一行行诗是一条条白云般的哈达,高高举过头,献给你,青藏铁路;献给你,青藏高原;献给你,珠穆朗玛;献给你,拉萨……
我的一行行诗是一条一条有体温的枕木,向着你,匍匐匍匐,我的西藏;向着你,匍匐匍匐,我的热土;向着你,匍匐匍匐,我的拉萨,我的众神之都……
我的一行行诗其实是一颗一颗铺路石,密密匝匝地,众志成城地,扛起青藏铁路,完成历史和未来的同期叮嘱……
我的一行行诗其实是一只一只春蚕,浑身透亮地,吐着蚕丝地,铺设着一条前无古人的丝绸之路……
上篇
1
我该怎样来形容你,青藏铁路——
在你面前,所有的文字都冻得直哭;
我该怎样来歌咏你,青藏铁路——
在你面前,所有的诗句都自叹弗如。
在你面前,李白简直是个爱哭的婴儿,
那些非凡的名句,不过是小巫没见过大巫;
在你面前,蜀道简直是幼儿园的积木,
那些绝壁危崖,不过是孩子们的手工泥塑。
呵,莽莽昆仑,地球之巅,万川之母——
你的万古冰川,我以为你是永远的人间天都;
呵莽莽昆仑,地球之巅,万山之父——
你的万古冰峰,我以为只能永远地引颈仰慕。
你是连想象都无法飞到的灵霄高处,
我对你全部的敬爱其实是莫名其妙的恐怖。
你是连恐怖都无法登临的死亡大陆,
你用一种残酷的定格护卫自己崇高的孤独。
没有人知道,你曾经是何等的雍容大度——
你曾经是大海,勤勤恳恳地养育着万物;
没有人知道你曾经吞忍过难忍的痛苦——
你曾经是大湖,将无数的生命悉心呵护。
南来的鱼群、玳瑁哟,北来的海象、银狐,
都在你的怀抱里无忧无虑地领受幸福;
南来的天鹅、大雁呵,北来的野马、麋鹿,
都在你风肥水美的草岸泽边安家落户。
我隔着亿万斯年,来思念你那宁静的旷古,
湖水荡漾着温柔,晚风像君子在柳岸波心散步。
动物们各自品尝着自己的文化,互爱互助。
所有叫声都是和鸣的音乐,无宠无惊无欺无辱。
伟大的造山运动,疯狂的颠覆,
把你所有的泪水都烧成愤怒;
反反复复的煎熬,绝命的杀戮,
把你所有的生命都抛尸弃骨。
你怒不可遏,披挂起浑身的唾沫和血污,
为埋葬生命,把你博大的胸怀变成坟墓。
你悲痛欲绝,把可怜的孩子们埋玉葬珠,
你横空出世,把你的尊严傲然倚天而矗。
你在侮辱中站成了巍巍擎天之柱——
所有的伟大都被你不可逾越的高度折服;
你在牺牲后倒成了历史凝固的愤怒——
所有的渺小都被你不可阻挡的光芒淹没。
你成了无数精灵的母腹——
所有的历史都在这里检点昨天的正误;
你成了日光月华的归宿——
所有的美梦都在这里孕育明天的日出。
你成了大江大河的哀哀慈母——
涓涓滴滴,你无私奉献出圣洁的母乳;
你成了伟大希望的皑皑冰库——
所有的幻想,都被你的怀抱暖成宏图。
你成了真英雄的生死簿——
众多的豪杰都在这里与死神共舞;
你成了真高尚的绝命书——
所有的人格,都在这里竞争高度。
我想起了不朽的松赞干布——
他把一座座雪山打造成了一座座众神之都;
我想起了绝艳的文成公主——
她像一滴美丽的血,浇灌了藏汉两个民族。
我爱这一课历史,这一课历史跳出了目录,
我爱这一对爱情,这一对爱情胜过无数史书。
我爱文成公主,她美丽地打败了天下女子的嫉妒。
我爱文成公主,她英勇得使天下英雄由衷地折服。
几千年呵,该有多少不可一世的英雄人物,
妄图踏破巍巍冰峰,拓出一条梦中的通途。
假如有一丁点儿缝隙,英雄梦就指日可图,
然青藏高原的绝情,使任何英雄都只能引颈仰慕。
我想起了驼队织成的古代丝绸之路,
顽强的商旅用蹄窝连接起欧亚大陆。
灞桥折柳,西到罗马,南下印度,
可是谁也撕不开唐古拉飙风的帐幕。
我想起《格萨尔王》这无匹的巨著,
伟大的史诗只能源自伟大的民族;
我想起锅庄这踢踢踏踏绝美的藏舞,
顽强的生命像一个个有声有色的音符。
呵,我以为你永远只在地图上兀立亘古,
我麻木,把你的痛苦当作了远古的神话拜读;
呵,我以为你永远只应该拥有寂寞孤独,
我无知,把你的求生欲望当作了正常的荒芜。
你分分秒秒地用长江流泪,我却熟视无睹,
还摇头晃脑地吟唱——两岸猿声啼不住;
你时时刻刻地用黄河流血,我却穷兵黩武,
还枪林弹雨地乱打——醉心于中原逐鹿……
2
呵,这块古老得昏昏欲睡的东方大陆,
终于用自己的苦难拱出了又一轮日出。
呵,这个深沉神秘得浅薄的中华民族,
终于听见绵绵雪峰冲霄的怒吼——不!
醉马滩,野牛谷,我怀着深深的敬慕,
沿着当年驼队的蹄窝,跨过无数骸骨,
从岁月的大浪深处,淘出一位英雄人物——
那流着血泪的光辉,像从海底掏出一粒珍珠。
我怀着深深的敬慕,跨过无数骸骨,
从岁月的大浪深处,淘出一位英雄人物。
我怀着深深的敬慕,从岁月的大浪深处,
淘出一位英雄人物,像从海底掏出一颗矿母。
一位共和国的将军,背负着历史血缘的眷顾,
率领庞大的驼队,踏上了寻找西藏的茫茫征途。
23800头牲口,1663人,这是一支原始的队伍,
追着太阳的影子探寻西藏,如同当年的夸父。
一位共和国的将军呵,一位当代的夸父,
背负着时代,他不舍地追寻太阳的归宿。
文成公主是从哪里进藏的,史书无著,
而这次悲壮的行动,将军必得身先士卒。
西藏在哪里?谁也不知道,西藏在历史深处,
护送班禅进藏,这是崭新历史交与的伟大任务;
拉萨在哪里?谁也不知道,拉萨是众神之都,
为西藏军民送粮,纵是天塌地陷也要提命以赴。
西藏要粮——进藏的大军正在野菜裹腹,
没有粮食,部队在西藏根本无法立足。
西藏要粮——多少战士因吃野菜而中毒,
没有粮食,怎能坚守这一片神圣领土。
西藏要粮!高天寒彻,开荒自救于事无补,
饿死了战士,古今中外哪本书里有这样的记述?
西藏要粮!雅鲁藏布江虽然大鱼小鱼无数,
然鱼是藏民心中的灵物,饿死也不能破坏民俗。
援藏的粮食不是没有呵,可惜都在西宁、成都,
堆积如山的粮食,遥望西藏的饥馑失声痛哭!
援藏的物资不是没有呵,可惜远在兰州、昌都,
可是没有路!没路之前,谁敢趟这绝死的恐怖?
每一座雪峰都在舍命疾呼——修路!修路!
每一页史书都在舍命疾呼——修路!修路!
每一家穷困都在舍命疾呼——修路!修路!
每一户农奴都在舍命疾呼——修路!修路!
可是没有路,
可是没有路!
可是没有路——
可是没有路……
路呵,西藏的脐带——
没有你,崭新西藏的胎儿如何得存于母腹?
路呵,西藏的动脉——
没有你,该用什么来占卜你的命运和前途?
我知道你亘古的痛苦——疯狂和残酷,
造就了你一代代万劫不复的农奴;
我拜谒你无匹的孤独——生命的偈语,
难道只能永远与神灵参禅、悟彻、披露?
是的,人是神的儿子,神是人永远的主,
天地神灵,谁也不能有一丝一毫的亵渎。
可是,神也是人之子,人神是互参对悟,
人神合一,所有的神明都对人爱怜呵护。
有生方有死,生死是人的一对参数,
生是对死的诠释,死是对生的感悟。
如果活着以为愚昧就是高尚的孤独,
那么世界就永远在马王堆原地踏步。
我终于想起《愚公移山》这个成语典故,
愚公为什么移山?因为高山挡住了出路。
路是脚的见证,没有路,脚有什么用处?
路是心的翅膀,没有路,心神能不禁锢?
遥对昆仑,一个长长的军礼,慕将军心潮起伏:
——西藏呵,你在我心中,你在我心灵深处!
我是你万里来归的儿子呵,你是我生身之母,
我是扛着太阳来寻你呵,我就是路!我就是路!
慕将军一声长嚎,千峰轰鸣,万山起舞——
我是你万里来归的儿子啊,你是我生身之母!
我是扛着太阳来寻你呵,我就是路!我就是路!
我能扑倒在你伟大的怀抱,是我最大的幸福!
3
西藏…………
西藏…………
西藏…………
西藏…………
西藏呵——你腾跃着我全部的灵动,
我生命的尊严被你举上八万里太空。
西藏呵——你坚守着我最后的朦胧,
我生命的谜底被你幻化成太极仙踪。
慕将军一声长唳,一道霹雳携带万里彩虹,
将我沉睡的青藏高原呵,震得地裂山崩。
我来了!我们来了——这回来的是英雄!
不管你脚下有多少青冢,我们要的是成功!
慕将军一声嗥叫,平地风呼云涌,
十万重冰峰雪岭,卷起万古悲风。
被冰封雪盖的历史哟,蠢蠢欲动,
被洪荒豢养的冰雪哟,气势汹汹!
西藏…………
西藏…………
西藏…………
西藏…………
滚滚砂石铺天拔地而来,像无数食肉恐龙,
一支不要命的队伍,艰难跋涉在昆仑山中。
绵延300里,多少人,多少牲口,壮气如虹,
像一队不要命的蚂蚁,渺小,执著,英勇。
绵延300里,一支不要命的队伍壮气如虹,
多少人,多少牲口,艰难跋涉在昆仑山中。
绵延300里,多少干部、战士,多少驼工,
个个像亡命的囚徒,在莽昆仑的怀里涌动。
西藏…………
西藏…………
西藏…………
西藏…………
西藏在哪里?西藏,西藏是中华民族的美梦,
五亿个枕头,哪一个不夜夜枕着西藏的冰峰?
西藏在哪里?西藏,西藏是中华民族的光荣,
无数大江大河,哪一条不是昆仑雪水的叮咚?
慕将军拉着骆驼,拥抱着亘古的天寒地冻,
像拉着太阳,去寻找在拉萨神秘的寝宫。
慕将军率领驼队,在神话中穿越历史的隧洞,
左手骆驼右手马,与风暴和死神舍命抗争。
接一碗骆驼的尿,像捧一碗金子那样贵重,
一碗尿喂十头牲口,人最后才能润润喉咙。
干渴像死神,凶残地饕餮着人、畜的生命,
黄沙像一条疯狂的麻袋,包容了整个苍穹。
唐古拉的雪哟,万重天霄狂飙奔涌,
搅得周天寒彻,落地便是万里冰封。
冻掉了脚趾头,落泪就冻坏了眼睛,
走不动就爬,坐下休息就随即送命。
岂止是高处不胜寒呵,缺氧更是夺命的元凶,
氧气越来越少,每个人的脸都憋得发紫发青。
有的人肺都呛炸了,满嘴血,喷出来就结冰。
两次进藏大驼运,可怜有40000头牲口丧生。
40000多头牲口丧生——
牦牛一头头,骡马一匹匹,骆驼一峰峰。
西藏在挨饿,必须不顾一切,分秒必争,
西藏在等你,在告急,在考验你慕生忠!
40000多头牲口丧生——
一路浩浩白骨,一路凄厉悲风。
多少人抛尸寒荒极顶?
连历史也不堪回首,无法记清。
西藏…………
西藏…………
西藏…………
西藏…………
慕将军踉踉跄跄地走着,不倒——
慕将军呵,谁知道你身上有21个弹洞?
慕将军踉踉跄跄地走着,不倒——
你说:我不倒是因为我身上有枪眼穿风。
呵,佛光万丈——那是拉萨,那是布达拉宫!
将军说:终于到了!用雅鲁藏布江水把脸洗净!
将军说:让西藏人民看看新时代的英雄!
因为我们长征的胜利,一个新的西藏就要诞生!
西藏…………
西藏…………
西藏…………
西……藏……呵…………
4
慕将军一脚踏响一片死寂和荒芜,
中国地图就蹦出一个年轻的城市——格尔木!
慕将军用拐棍在乱草中奋力一杵,
说,我们不走了,我们是格尔木第一代先祖!
从格尔木出发,踏上第三次寻找西藏的征途,
30000峰骆驼,终于拱出了昆仑河畔耀眼的明珠;
一路铺着死亡,一路铺着青藏高原的狰狞面目,
25000峰骆驼,又惨死于青藏高原的极度残酷。
这样不行呵!慕将军抱着骆驼的尸体失声痛哭:
西藏要想活命,只有修路,必须修路!
这样不行呵!慕将军抱着战友的尸体失声痛哭:
我发誓:我用牙啃也要啃一条通往西藏的路!
修路!修路!修路——
慕将军在梦里大声疾呼;
修路!修路!修路——
慕将军在中南海大声疾呼!
从格尔木出发!一次次驼运,慕将军猛然顿悟:
格尔木!格尔木!格尔木才是通往西藏的门户。
从格尔木出发,背上背着一条梦中的青藏公路,
30000峰骆驼,终于敲响了向昆仑要路的战鼓。
从格尔木出发,向西藏——修路!修路!
慕将军的部下,个个都是敢死队员,最能吃苦!
从格尔木出发,向拉萨——修路!修路!
几乎顿顿吃的是野马肉、野羊肉、驼料糊糊。
从格尔木出发,向西藏——修路!修路!
地裂山摧壮士死,多少英雄的尸体不绝于途!
从格尔木出发,向拉萨——修路!修路!
黑压压的大雕,将英雄的肝胆撕成浩浩白骨。
这到底是神话中的英雄好汉,还是人间的囚徒,
一个个半人半神半鬼,在这里挑战人格的高度。
呵,不是神话中的英雄好汉,不是人间的囚徒,
这是一个从苦难的造山运动中崛起的中华民族。
从格尔木出发!国家要统一,民族要和睦,
怎能容忍八分之一的土地没有通路?
从格尔木出发,向西藏——修路!修路!
所有的奇迹都出自我们心中的蓝图。
从格尔木出发,新修的公路像一串珍珠,
从格尔木出发,美丽的地名琳琅满目。
可可西里,沱沱河,将军一路以雅题苦,
雁石坪,开心岭,美丽的地名上了地图。
呵,我不得不写下一个简单朴素的记录,
以表达我心灵深处的震颤、自豪和痛楚。
从1954年5月11日到同年12月15日下午,
拉萨呀,终于拉来了世界上最高的青藏公路。
7个月零4天,一条1283公里的高原公路,
竟修通了!这是一支什么样儿的筑路队伍?
7个月零4天,一条世界上最高的青藏公路,
竟通车了!将军和战士,禁不住嚎啕大哭!
这是一支什么样儿的筑路队伍——
1200名战士,十辆十轮卡车,一辆军用吉普。
一个3000把工兵镐,1500公斤炸药的仓库,
再就是浩浩荡荡民工驼队的后勤运输。
没有现代化,没有魔法,没有巫术,
没有一个是被我们称为英雄的人物。
但是他们成功了!他们打破了多少世界纪录?
他们的记录再也无人能破,他们的记录千古!
是的,再也无人能破他们的记录,
因为这是一个伟大民族站起来的高度!
是的,他们的记录永远让世界瞩目,
因为这是一种伟大精神的必然产物。
这是一种伟大精神的必然产物,
这是中华民族与太阳谈心的光谱。
这是中华民族站起来应有的高度,
这是中华民族写给青藏高原的情书。
我们不走了!慕将军用拐棍在乱草中奋力一杵,
中国地图就蹦出一个漂亮的婴儿——格尔木!
从格尔木出发!慕将军,格尔木的第一代先祖,
今天,繁华的格尔木,我到哪里去寻你的忠骨?
没有陵墓,没有墓碑,没有奇花异木,
只有动人的传说流淌在时间的心灵深处;
出发!从格尔木出发!这是时代的战鼓,
慕将军,今天,我到哪里去寻你的忠骨?
5
从格尔木出发!从格尔木出发——
一条最佳路线,可以翻过昆仑,直通拉萨。
从格尔木出发!从格尔木出发——
既然公路可以直通,难道铁路就不能直达?
——从格尔木出发,翻过唐古拉,
——直抵拉萨,通到喜马拉雅山下!
我的天哪——我到底是个幻想家,
——还是个冒险家?还是个大傻瓜?
这个思路刚一露芽,慕将军激动得泪如雨下,
他觉得自己有点儿伟大,简直是个大发明家。
在青藏高原修铁路呵,谁敢想——竟然是他!
竟然是我!一个陕北穷山沟里出来的放羊娃!
慕将军请来铁路勘测设计专家,
一辆军用吉普,向青藏高原进发!进发!
背着太阳月亮煮篝火,实地考查,
两个月,兰州——格尔木——直指拉萨!
慕将军的心呵,太苦,太大——
白天背着太阳,夜里驮着月亮,拜谒拉萨。
铁路没到拉萨,他急,他怕——
怕珠穆朗玛峰的白雪,被发绿的眼睛融化。
白天,心到拉萨;夜里,梦到拉萨——
西藏是他精神的爱呵,拉萨是他思想的家。
思念是冰峰的雪,牵挂是坝上的霞——
青藏高原呵,使他的人格得以灿烂地升华。
西藏!西藏!西藏!
拉萨!拉萨!拉萨!
向西藏!向西藏!向西藏!
向拉萨!向拉萨!向拉萨!
兵向拉萨!
将向拉萨!
人向拉萨!
马向拉萨!
汽车向拉萨!马车向拉萨!
拉着爱——向拉萨!拉着梦——向拉萨!
大车向拉萨!驼队向拉萨!
拉着铁路——向拉萨!拉着火车——向拉萨!
周郎在前方拼命厮杀,
怎能知道甘露寺里,尚香投怀,刘备吹蜡?
将军在高原鞭风驭马,
怎能料到风雨庐山,可悲历史,偷偷变卦?
铁路刚上马,将军却黯然下马,
昨日的战友,今天却雷电交加。
将军百思不得其解,我错在哪——
全部的错误,只因是彭德怀的部下……
假如历史能重写一次,该有多少锦上添花,
该有多少阴谋曝光天下,多少罪恶悬崖勒马。
可惜历史是板上钉钉,谁也无法弄虚作假,
可怜留与后人的,是脸上永远去不了的伤疤。
6
一百二十万平方公里,
这是一片多么辽阔的土地!
多少国家都望莫能及,
而我们却把它冰冻在那里。
一百二十万平方公里,
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八分之一。
无数发芽的梦长满了传奇,
而我们却把它冰冻在那里。
而我们却把它冰冻在那里,
几千年,只有转轮和经幡的呼吸:
而我们却把它冰冻在那里,
连三更梦都没有一丝色泽一线生机。
像一个伟大的冰箱,举世无匹,
残酷的高度把无数鲜活的生命无情窒息。
像梦魇中流浪的南极或北极,
用死亡封锁着时刻想诞生的全部世纪。
没有,没有扬州明月垂钓春鲈秋鲫,
没有,没有衡阳柳絮惹乱少女春衣。
没有,没有汉水牧童牛背横吹柳笛,
没有,没有洞庭桃花斜点紫燕衔泥。
把滔滔雪水给了长江,自己却没有涟漪,
把滚滚热血给了黄河,自己却冰封万里;
把奔腾给了亚洲大地,自己却死守孤寂,
把四季给了大江南北,自己却生死如一。
只有晨钟暮鼓,鞭挞着生命的奴隶,
神圣与愚昧合伙,做着贩卖灵魂的生意。
只有牦牛走马,驮着饥馑和神秘,
生与死,轮番蹂躏着苦寒无寄的肉体。
哦生——哦生——生是神明的奴隶,
生命意味着罪恶,是罪恶的形体。
哦死——哦死——死是生命的归期,
死亡意味着复活,是永恒的安谧。
无穷的痛苦在冰凌之下奔突撞击,
我不知道该如何诠释生命的意义。
我只知道全部的热爱孵出胸中的虹霓:
青藏高原呵,我是何等幸运地拥有了你!
拥有了你,我便拥有了全部生命的神秘,
你的万古冰峰,冰藏着生命源泉的谜底。
拥有了你,我便拥有精神高度的地基,
等闲看这世界,无限风光便在掌心破译。
7
当慕将军轰地一声,倒在了格尔木,
像一出伟大的悲剧哭泣着落幕;
当慕将军轰地一声,倒在了格尔木,
像一出伟大的喜剧拉开了序幕。
当慕将军轰地一声,倒在了格尔木,
他伤痕累累的身躯便倒成了第一截青藏铁路。
当慕将军轰地一声,倒在了格尔木,
中华民族就开始了冲刺自己精神的第一高度。
开弓没有回头箭,一节节钢轨,一条条枕木,
牵来万水千山,统领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
好马不吃回头草,铁路也是一个虔诚的信徒,
向着西藏,向着拉萨,一分一毫地匍匐。
向西藏呵,向拉萨呵,一分一毫地匍匐,
好马不吃回头草,铁路也是一个虔诚的信徒。
这路,当年从文成公主的马蹄窝里长出,
一个民族的伟大愿望,艰难贯穿了全部史书。
向西藏呵,向拉萨呵,一分一毫地匍匐,
每一颗石子,都牢记着万水千山的叮嘱。
向西藏呵,向拉萨呵,一分一毫地匍匐,
珠穆朗玛峰,乃是中华民族高贵的头颅。
匍匐……
匍匐……
匍匐……
匍匐……
珠穆朗玛峰呵,中华民族高贵的头颅,
在这里俯瞰世界,看世界春夏秋冬,风飞云舞;
珠穆朗玛峰呵,中华民族高贵的头颅,
在这里拥抱宇宙,与日月星辰谈心,吟诗作赋。
在这里俯瞰世界,看世界春夏秋冬,风飞云舞,
这是何等的胆魄,何等的富有,何等的气度;
在这里拥抱宇宙,与日月星辰谈心,吟诗作赋,
这是何等的襟怀,何等的理想,何等的宏图。
在你面前,世界上的一切伟大都是侏儒,
你静坐在这里,等闲看人间匆匆过客,天上云卷云舒。
在你面前,世界上的一切成就都是小巫,
你在这里沉默,所有的喧嚣,都被你过滤得似有若无。
你是一条中华的神经呵,青藏铁路,
从我们热气腾腾的呼吸,一直通往历史深处;
你是一条神圣的哈达呵,青藏铁路,
你把整个世界的故事,提到一个极至的高度。
哦西藏,这是上天赐给我中华的一片梵天净土,
我们民族全部的力量,都源自这万里冰峰的辛勤哺乳;
哦拉萨,这是我们思想和情感结晶的人间天都,
我们民族全部的尊严,直逼得任何侵略者都畏而却步。
哦西藏,你是中华的财富,也是全人类的财富,
你代表人类,每天最早迎接太阳,吸吮七彩的阳光雨露。
嗷啸而昂举,凌空而挺拔,你是全人类的崛起,
所有的英雄,都因你的雄气而叱咤风云,气吞万里如虎。
哦拉萨,你是众神之都,也是万水千山的慈母,
天地人神,都在你碧丽辉煌的宫殿里呼吸自由,享受和睦。
你是思想的源泉,信仰的琼浆,爱情的母腹,
我们只有脱胎换骨,才能拜谒你举世无双的非凡的气度。
匍匐呵,肉体是我们测定人生的尺度——
我们用肉体来丈量民族的命运,人生的路途。
我们用肉体来探寻生命的本来面目,
我们用肉体来勘测灵魂和道德的归宿。
匍匐呵,钢轨则是我们测定理想的尺度——
我们用钢轨来丈量理想的前仆后继,义无反顾。
匍匐呵,我们用钢轨来铺设理想奔驰的坦途,
我们用钢轨来展示理想绚丽的光谱。
当慕将军轰地一声倒在了格尔木,
他伤痕累累的身躯便匍匐成了第一截青藏铁路。
向西藏呵,向拉萨呵,一分一毫地匍匐,
好马不吃回头草,铁路也是一个虔诚的信徒。
匍匐……
匍匐……
匍匐……
匍匐……
8
呵,天有多高,你就有多高——
珠穆朗玛,你是日月星辰寻找地球的伟大坐标。
不管它们怎样运行,谁也离不开你的冰怀玉抱,
你庄严宣告:这里的生命,是整个宇宙的瑰宝。
呵,地有多高,你就有多高——
珠穆朗玛,你是大地上一切生灵的庄严代表。
你的博大和无私,高举着我们永恒的自豪,
我们的一切,都是你举世无匹的耕耘和创造。
假如中华是一个巨人,你就是巨人的大脑——
你是中华永恒的伟岸,永恒的庄严,永恒的骄傲。
你是中华永恒的巍峨,永恒的严峻,永恒的崇高,
你是中华永恒的冷静,永恒的沉着,永恒的微笑。
哦珠穆朗玛,假如,假如你是中华巨人高傲的大脑,
青藏高原,就是大脑与身躯之间的咽喉栈道。
巨人要站起来,要站起来迎接新世纪的挑战与思考,
青藏铁路呵,你,你就是咽喉栈道上的金桥。
呵,金桥……
呵,金桥……
呵,金桥……
呵,金桥……
金桥——这个名字真好,好得如同天生地造,
跨越历史,跨越死亡,跨越那些别有用心的窃笑;
金桥——这个事业真好,好得令人永远骄傲,
跨越时空,跨越高度,历史与未来都在今天拥抱。
青藏铁路呵,中华大地通往自己大脑的金桥,
你一运行,中华大地该是怎样的龙腾虎跃,百媚千娇!
青藏铁路呵,中华民族通往自己思想的思考,
你一畅通,中华民族该是怎样的风驰电掣,山呼海啸!
呵,金桥……
呵,金桥……
呵,金桥……
呵,金桥……
那时候,天上地下,人神都在这里把酒临风,谈经论道,
那时候,南船北马,黄河长江在这里治沙种草,南水北调。
那时候,东海西气,轮船与骆驼在这里交换联络信号,
那时候,纵横交错,历史与未来在这里鸾凤和鸣,投怀送抱。
我想起丝绸之路,想起驼铃水袋,想起残剑和羌刀,
想起铺天盖地的飞沙走石,想起泥石流,想起雪暴。
想起浩浩白骨,凄凉的哀号,想起盘旋的秃鹫金雕,
中国的春蚕呵,中国的第一勇士,踏破了天涯海角。
中国的春蚕呵,中国的第一勇士,踏破了天涯海角,
踏破了欧亚大陆,踏破了岁月,踏破了大海波涛。
可是几千年,无论如何也踏不破唐古拉死亡的城堡,
拉萨,成了丝绸之路上最后一个没有到达的目标。
我们要去的——拉萨,丝绸之路一定要向你报到,
春蚕到死丝方尽,万缕情丝在岁月深处不屈地燃烧。
我们要去的——拉萨,你是皇冠上的明珠在阳光下闪耀,
一节节车厢难道不是一只只春蚕,向你吐尽丝绦?
路要上天,要把人间的喜怒哀乐送上九重天霄,
青藏铁路呵,你的两条钢轨,便是我们期望的目光锻造。
路要上天,要高举起中华民族去拥抱玉宇琼瑶,
青藏铁路呵,你的无数铺路石,便是无数喜鹊搭起的鹊桥。
是千山万水的赤诚铺出的金光大道,
把我们对西藏坚贞的爱情恭送进庄严的神庙。
我们将对着民族的大脑虔诚地祈祷,
把我们的品德和智慧化作长江黄河鼓浪滔滔。
9
岁月如同一支交响乐,时明时暗,时起时伏,
青藏铁路,你就是这支交响乐活生生的乐谱。
你密密匝匝地记载着岁月的艰辛,斗争的艰苦,
记载着我们的流血,牺牲,成功,和失误。
从开国之初,西藏扔给新中国的第一个词:路!
五十年,一条路如同大江之水,淘尽了多少风流人物。
小路,大路,公路,铁路,路成了西藏的空气和水库,
成了一支壮美的乐曲,记载了多少动人的音符。
当年,毛泽东动情地抚摸着新生的地图,
把白天抚摸成夜晚,把夜晚抚摸成曙光初吐。
他牵着曙光,探寻你大大小小的冰峰雪谷,
然后用湘潭口音命令:一面进藏,一面修路。
王震猛如虎,几十年征战有目共睹——
当年杀日寇,每根胡须都怒如钢杵。
开荒南泥湾,铁牙啃开了万古穷冰饿土,
西征乌斯满,粉碎了匪徒的罪恶企图。
王震猛如虎,然国力不富,
严峻的高原,要求多项尖端的科学技术。
五十年,几上几下,几进几退,几进几出——
一条路,痛得多少人夜不能宿。
一条路,痛得多少人夜不能宿,死不瞑目,
多少将军白发照西风,遥望昆仑失声痛哭——
八分之一的国土呵,八分之一的国土没有铁路,
车不同轨,边疆何以得宁?国家如何能富?
王震,吴克华,吕正操,傅志寰,刘志军,孙永福——
青藏铁路呵,你是世界上举得最高笑得最美的大英雄谱。
所有的大英雄都在这里前仆后继,浴血奋战,慷慨登录,
还有多少无名英雄呵,都为你的路基献上了热血和尸骨。
铁路边,有一座坟茔:没有墓碑,那是一堆孤寂的黄土,
像一座小山躺在大山怀里,隆一份无上的光荣和富足。
铁路边,有一座坟茔:没有墓碑,没有青草,没有花束,
像一个婴儿躺在母亲怀里,睡得那样安详,那样幸福。
那是一位地质科学家,舍死忘生,为了研究高原冻土,
将自己封冻在铁路旁边,监护着路基的每一个参数。
每一个寒来暑往,每一次星沉日出,每一场雪涌风呼,
他都像生前一样,用一种永恒的忠诚,在这里记录。
那是一位将军,定格了最后一次冲锋的速度,
将气如山,吞吐着高原上的飞矢流殇,断剑枯颅。
将临死作出征,他说:“把我的骨灰铺青藏铁路,
哪怕铺一厘米,车过昆仑,便是我最大的幸福。”
那是一位战士,牺牲在22岁生日的下午,
生命的火焰,熄灭在来不及思索的一声惊呼——
一块飞石仿佛从天而降,砸向才浇注的桥柱,
他飞身跃起,推开飞石,自己却粉身碎骨。
那是一位民工,他牺牲于水土不服,
缺氧,使他的心脏移位,头晕呕吐。
最后时刻,他痛苦得浑身青紫抽搐,
他没有任何遗嘱,只手心写着:路!
那是一位家属,她用死亡拥抱牺牲的丈夫,
丈夫是一位营长,牺牲前一天,还寄雁传书——
“上级批准了半年假期,回家保证天天下厨,
陪你逛商场,散步,咱们也尝一尝爱的幸福。”
爱人没有回来,她没接着丈夫,
为了救落水的战士,他跳进了冰湖。
她来了,她来看望爱人,她没哭,
她当了一名候补战士,顶替爱人修路。
两年后,她也牺牲了,死于劳累过度,伤心过度,
按照她的遗嘱,把她与爱人合葬一墓。
她说:“生前我们在一起的时日太少,死后补足,
永远在一起,餐冰饮雪,看护青藏铁路。”
10
我是一列新世纪的旅游列车,漫游在青藏铁路之上,
感谢伟大的青藏高原,旋转着送我一路壮丽的风光。
我忽然觉得,青藏铁路竟是我心中吐出的一曲柔肠,
而青藏高原,则是我的幻想和迷梦生出的两扇翅膀。
我把一节一节历史的谜团,装满一节一节车厢,
让千古之谜去寻找自己的谜底,去寻找自己的故乡。
我把一页一页新生的童话,栽在路边干涸的河床,
让明天在这里开花,结果,在这里欢送嫁娘。
我看见了高原骄子成群的野马,成群的藏羚羊,
看见它们悠闲地咀嚼着原始,牵儿带女到处徜徉。
听见我一声笛鸣,抬头打个招呼,绝没有惊慌,
仿佛知道我是它们天生的朋友,新时代的老乡。
我看见青藏铁路是一棵大树,枝叶葳蕤生光,
路边结满了工棚、小楼,结满了菜棚、瓜架、村庄。
结满了宾馆、超市,结满了邮局、交易市场,
结满了饭店、美容店,结满了汽车站、储蓄所、银行。
青藏高原在我上下左右翻飞,旋转着一双伟大的翅膀,
青藏高原呵,在冰清玉洁的蓝天之下自由自在地翱翔。
我要到拉萨去,铁路也是一个信徒,去朝觐自己的信仰,
我要到拉萨去呵,我的诗去恭听西藏新生的伟大乐章。
我要到拉萨去呵,铁路也是一个信徒,去朝觐自己的信仰,
我要到拉萨去呵,我的诗要去恭听西藏新生的伟大乐章。
中国的春蚕呵,中国的第一勇士,如今变成了一节节车厢,
向着西藏呵,向着拉萨呵,去完成丝绸之路的最后辉煌。下篇
我之所以要把这篇资料链接作为下篇,把全诗作为上篇,是因为我觉得这个资料链接非常重要,重要得非与全诗连在一起不可。只有这样,才能与诗浑然成为一个整体,才能使读者在资料中更加清晰地知道修筑青藏铁路空前绝后的艰巨性和它的历史意义与现实意义。
资料链接:
1. 汉武帝元鼎六年,将军李息与羌人对阵。羌人败北,沿古羌中道退往青海湖以南。一夜之间,5000余人马冻死于归途。
2. 公元4世纪初,辽东鲜卑吐谷浑部族移牧青海,半数人马突然神秘消失。
3. 公元472年,南朝300多人的商队前往波斯湾,途经青海道时,不见踪影,成为千古之谜。
4. 公元1206年,号称“蒙古旋风”的几万远征大军在横跨青藏高原的途中神秘失踪。
5. 19世纪末,喜马拉雅山地区发生九级地震,波及青藏高原大部,道路荡然无存,死于途中的马帮及行者不计其数。
6. 西藏解放前,沙石公路仅有3华里,那是从达赖的夏宫罗布林卡到他的冬宫布达拉宫的一段路程。那时,十三世达赖有三部汽车——两辆奥斯丁,一辆道奇。这些汽车都是从印度开到边境,拆成零件后,由苦力用牦牛翻山越岭驮回,再组装起来。
7. 舒秋苹是测绘青藏公路的第一个科技人员。1954年8月,他为测绘线路被困在沙漠里,喝自己的尿,生命维持了9天方才得救。
8. 驻守在墨脱县的战士陈居田的妻子给丈夫寄去30双袜子,途中走了7个月,等到陈居田退伍回到妻子身边4个月后,30双袜子才走进墨脱。
9. 一个叫李显平的军人,家里给他寄了60元钱的邮票钱,这张汇款单在路上走了4年零9个月。
10. 18军参谋长李觉将军提供的资料:“康藏线上的11万筑路官兵和藏汉民工,劈开二郎山、折多山、雀儿山等14座峰峦起伏陡峭的大雪山,除二郎山的海拔高度为3200米以外,其余的都在4000米以上。4年零9个月的苦战,仅挖掘路基的土石方,就相当于挖了一条万米宽、3米深、1300多里长的运河,开出的岩石可在这运河两岸堆起4米高、1米厚的石堤。沾满血迹的断镐把,震裂崩断的铁锹把,扔得遍地都是……”公路建成后,有4000多官兵为之捐躯,平均每公里的路段上就有两座烈士墓。受伤和病残人数无法统计,通车后仅在昌都等待救护的伤病员就达900多人。
11. 青藏公路之父慕生忠将军——
慕生忠将军,新中国第一代铁路建设的领导者和组织者之一。1912年生于陕北吴堡县赫家山村,1930年参加陕北红军,1933年入党,1934年任陕北红军红四团政委。1951年8月初,中央决定为护送班禅进藏,第一批先遣部队首先进藏。彭德怀元帅亲自点将,由慕生忠将军出任西藏工委常委、组织部长兼进藏支队政委(范明将军任支队司令)。
1951年8月28日,为护送班禅,第一次率队进藏:1663人,其中驼工932人。上路时牲口23800多头,其中骆驼10700多峰,牦牛8800多头,马2700多匹,驮骡1600多头。
这是人类历史上一次最为艰难的挺进;也是中国历史上,自文成公主进藏之后,又一次最为悲壮的进藏行动。
队伍出发持续了8天,拥有23800多头牲口,1663人的庞大驼队才算全部踏上进藏的征途。像一条长龙绵延驱动在300多里的长线上。
拉萨在哪里?他们谁也不知道。
为了西藏,一队不要命的人,在慕生忠和范明的带领下向拉萨挺进。同年12月1日到达拉萨之时,全部牲口只剩下11000多头,其中骆驼只剩下3400多峰。
1952年1月20日,为解决进藏的18军急在眉睫的粮食供应问题,从香日德出发,第二次率队进藏。这支人马包括班禅行辕400多名官员眷属,800多名解放军和汉族干部,3000多名驼工,配备2000多匹军马,5000多头牦牛,1000多头骡子,2400多峰骆驼。两次驼运,先后有40000多头牲口丧生。驼队每前进40米,就有一头牲口倒下。
1953年春天,西藏军民粮食供应空前紧张,即使每人每天四两青稞面,也维持不了多久了。西藏工委、西藏军区频频向中央告急。中央命令西北局、西北军区,不惜一切代价,火速抢运。西北军区组建了以慕生忠为政治委员的长途畜力运输总队,从格尔木出发,第三次、第四次进藏。25000多峰骆驼、30多人倒在运粮途中。
在修筑青藏公路的过程中,慕将军不断给无名的地方取名,其中风火山、不冻泉、可可西里、开心岭以及长江源头的沱沱河都是他取的名字。由于慕将军的普通话不标准,译电员将地名译走了样。可可西里,慕将军取的是霍霍西里,译电员译成了可可西里。沱沱河因为沙多,人下到河里,沙子立刻就把脚面埋住了,像个鞋套,慕将军便将此河取名为套套河,而译电员却译成了沱沱河。
12. 作为川藏公路指挥者之一的谭冠三将军,他的功德,雪山可碑,江河可鉴。1985年末辞世。临终前,向党提出唯一请求:“死后,把骨灰留在西藏,哪怕是铺一厘米路面也好。”
13. 张国华将军是在听取有关西藏工作汇报时离开人间的。他是坐着去世的,慨然显现出一种浩气终古之壮美。
14. 为修建青藏铁路西宁至格尔木段第一期工程,仅铁道兵第7师就牺牲了108位指战员。
15. 铁道部十七工程局和二十工程局(原铁道兵七师和十师)在高原奋战十年,奉献青春,也奉献了后代。铁七师走下高原时,70%的人心脏移位。
16. 铁道科学研究院西北铁路研究所副所长王占吉,1964年就到风火山搞冻土试验研究,1977年下山,后来发现,他因高原病而引发癌症,去世时仅50周岁。死前,他嘱咐家人,将他的骨灰埋在风火山上,让不死的灵魂等待着青藏铁路的西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