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秀霞 李瑞丽
【摘要】在《中国新文学大系·散文一集导言》中,周作人将从二十年代到三十年代对散文的观点作了整合,不但给我们们提出了散文源流的问题,更重要的是在对散文源流的辨析中为我们确立了创作主体的独立性、散文本身的独立性、散文的美学精神,这些对二十世纪的散文创作生了巨大影响。
【关键词】周作人;散文源流;意义
这一批导言发表在1935年,是站在30年代的一批作家对20年代的文学成果的解释。20年代时,他们在新文化运动的背景下要横空出世、创造历史,现今要来探索历史,解释历史,且对过往历史进行文化的定位时,大都关注新文学的发生学。周作人的这篇《中国新文学大系·散文一集导言》更是如此,对散文的源流进行了辨析,试图寻找自己的、散文的精神脉络,使散文纳入到文学历史的因果关系中。
在1926年5月给俞平伯的一封信中周作人是这样提到散文的源流问题的:“我常说现今的小品并非五四以后的新产品,实在是古已有之,不过现今重新发达起来罢了,由板桥冬心溯而上之明朝这班文人再连上东坡山谷等,似可以编出一本文选,也即散文小品的源流材料。”而在接下来的1926年11月的《〈陶庵梦忆〉序》中他第一次把现代散文与明清的小品文联系在一起。这一点与早期他在《美文》中所说的:“美文似乎在英语国民里为发达”的说法有很大的区别,这里更重视在中国传统文学中为现代散文寻找精神的源头。到了1928年在《〈燕知 草〉跋》 中 ,周作人明确提出了散文的渊源“中国散文的源流我看是共安派与英国小品文两者所合成的”而在同年的5月的《〈杂拌儿〉跋》中他补充了这个说法“现代的文学——散文与明代的有些相像,正是不足怪的,现代的散文好像是一条湮没在沙土下的河水,多少年后又在下流被挖掘了出来,这是一条古河,却又是新的”。
我们可以看到周作人散文源流的观点不是一成不变的,但是这里面始终包含着从中国传统文学中寻找现代散文的精神依据,哪怕到后来他以英国文学作为散文发展的外援。了解到20年代至30年代周作人对散文源流的观点后,我想更主要的是分析下为什么周作人选择言志派文学且具体到公安派文学作为它的源流,以及周作人在对散文源流辨析时所产生的意义。
周作人在漫长的文学时空如此看重明末散文尤其是视共安派为现代散文的直接源流,并强调“此次的文学运动,其根本方向和明末的文学运动完全相同,不仅在于“公安派的人能够无视古文的正统,以抒情的态度作一切的文章”而且在于他们的反抗现实时的作风也是相同的:“文学是不革命,然而原来是反抗的,这在明朝小品文是如此,在现代的新散文亦是如此”也就是说,推崇共安派的很大原因是公安派不顾一切的反抗精神,无视道统和文统的勇气,完全将小品文当作表达自己的方式,这些都与周作人的文学无用却反抗的观念相契合。
我们可以分析一下公安派反传统的精神实质:公安派反传统的理论在当时是基于一种关注当下的观念,是在反抗以前后七子为代表的复古作风的基础上提出来的,所谓“古有古之时,今有今之时,诗文变迁,时之使也”因此反对袭古,同时也是针对尊古所致的“不敢自伸其才”的盲从苟同。所以在反传统反义理对表达真性情的束缚下,他们提出“独抒性灵,不拘格套”非从自己胸臆中流露不肯下笔和“信口而出,信口而谈”的写作态度。
可以看出,公安派的反抗是对文统和道统的反抗,而周走人则看到了他们的反抗果实——提倡“性灵,不拘格套” 和“信口而出,信口而谈”的写作态度。所以他的反抗是一种不介入态度,一种关注写作主体自由而不为外力左右的价值认同,是对载道的反抗,这一点是周人最为想表达的,而这篇导言发表的时间是1935年年,在文学对政治的参与几乎成为时流的时期,他再次表达对明小品文的文学写作姿态的认同,或许立意不仅仅在于写作态度而在于在当时自己的文学取向,当然也具有了很大的影射当下之意。
从1928年太阳社成立而提倡的革命文学对五四如周作人等的文学态度的批判,文学界就出现了两种不同的创作态度。1933年鲁迅的《小品文的危机》的发表的一些见解:“小品文的生存,也只仗着挣扎和战斗的”,“生存的小品文,必须是匕首,是投枪,能和读者一同杀出一条生存的血路的东西;但自然,它也能给人愉快和休息,然而这并不是小摆设,更不是抚慰和麻痹。而1934年许杰的《周作人论》更是对周作人从人格到观念从生活到写作进行了批判:“倾慕封建文明,看不清社会”。这些都在无形中对周作人的文学观点进行了批判,也成为革命文学家批评周作人的有力证据。
由此观之,周作人在写此篇文章之前已经遭到左翼文学家对他散文理论的激烈批判,由此周作人在这里对公安派反抗精神的提倡,影射当下之意昭然若揭,他以公安派文学创作态度来浇现实之块垒。这些在他的文章中也有若隐若显的表达,在1929年他给《杂拌儿》作跋中着这样写到“平伯写的文章自有一种独特的风致——喔,在这年头儿大家都在检举反革命之际,说起风致及趣闻之类恐怕很有违碍”一个“喔”字很有调侃的味道,貌似对当时文学创作倾向的讽刺。
另一方面,由对散文源流的辨析倡导文学无用但反抗的同时,周作人也在不自觉中为我们确立了一种散文的美学精神。正如在刚开始我们对这篇文章中散文源流的梳理时看到的,他对散文源流的辨析不是一成不变的。如提到的宋明,明清,以及晋文中出现小品文色彩,推崇六朝的陶渊明,颜之推都是由原因的。可以说,周作人并不是要为我们确立散文源流,更多的要在传统文学总为当下散文寻找精神依据。更多的是出于深刻的精神认同和文体意识的相契。也就是文学创作中最为关键的两方面:创作主体的独立性,即周作人的反抗精神——不介入的创作态度,写作主体的自由和不受外力左右的文学价值观;文学本身的独立性,无功利性,无目的性:“文学是不革命的,能革命就不必需要文学及其他种种艺术或宗教,因为它已经有了自己的世界了”以及他在《中国新文学源流》中提到的“文学无目的,只有感情,若必谓目的,那么也但是以说出为目的”。
散文源流辨析的本意或许有寻找合法依据之意土,但其最终祈向是一种更具独创性的新文学,它不仅仅是对早期五四激进的反传统的反思,对于我们当下文学发展很很大的启发意义:个性的发展所能依赖的不惟是外援的欧化,自身血液中流淌的传统更是决定生成的可能因素。周作人在《中国新文学源流》中讲道“要说明这次新文化运动,必须看以前的文学是什么样”,林语堂也说过:“文化是有源流的,不溯其源,无从知其流”。而周作人不仅承接了中国文学的人文精神,建立了一个富有超越意义的散文体系,而且进一步影响到20世纪中国散文创作与批评。
【参考文献】
[1]周作人.《中国新文学的源流》.江苏文艺出版社2007
[2]周作人.《自己的园地》.人民文学出版社.1998
作者简介:
金秀霞(1985--),女,新疆人,上海大学中国现当代文学硕士
李瑞丽(1982--),女,河南人,上海大学中国现当代文学硕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