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佳嘉
【摘要】借“情境”来诉说故事,而并不注重“情节”的发展,彻底地颠覆以“情节曲折”取胜的商业小说模式是远颉中篇小说《血色》一大特色。小说现代主义手法的运用刻意地限于表层、“有意的俗套”情境描写让其与“雅文学”一水相隔,从而达到一种“雅俗共存”的境界。
【关键词】分身艺术;雅小说;红玫瑰
中篇小说《血色》自面世以来便成为争论的焦点。“诗性”的写法让小说尤显得扑朔迷离。小说借“情境”来诉说故事,但并不注重“情节”的发展,从而彻底地颠覆了以“情节曲折”取胜的商业小说模式。对于西方现代主义手法的运用小说仿佛刻意地只限于表层、 “有意的俗套”情境描写,又让其与“雅文学”一水相隔。《血色》正是以这种“雅俗兼有”的样式出现于新世纪的中国文坛。
正如作者远颉强调的那样:《血色》是一篇“试验性”作品。“它没有以任何的文学样式作为范本,也没想运用任何的文学方法。它只是把作者心里的话说出来。”以一种“试验性”的态度,让“自我”完全退出于创作之外,通过最内心的 “本我”来达到创作的目的:这便是《血色》创作的全过程,也是创作目的的全部。所以,“任何的文学样式都不足以拘囿它,唯一能够包容它的是作者心中所要抒发的情感。”那么,作者通过这部作品想表达怎样的心理情感呢?这种情感对于新文学的发展又有怎样的意义呢?“理解《血色》,就要理解玲儿!”,“玲儿”这一女主人公的“分身”艺术正是《血色》的深层含义所在。
“她喜欢玫瑰,无论是血色的,还是乳色的。”[1]在小说开端,作者就提出这样的一组对照的意象:“血色玫瑰”(红玫瑰)和“乳色玫瑰”(白玫瑰)。这种暗示往往被读者所忽视。作者通过玲儿喜欢两种玫瑰实际表明了两种不同的身份:血色玫瑰代表了一种血腥,人活在世上总有各种与生俱来的残酷现实,它也许在你没发现的地方等你;也许已经悄悄来到你的身边,不停地撕咬着、吞噬着你的快乐和希望。而乳色玫瑰则一方面代表了哺育和神圣的爱,另一方面,它又代表了奶腥味(不愿与世故为伍的天真),这种奶腥味竭力想保存一种本我的纯洁状态。而这种状态与现实又始终保持着一种对峙的关系。血色玫瑰还代表了一种如火的热情,表现出一种激烈的追求和狂热。一旦当这种狂热在现实当中寻找不到或者失去支点的时候,“血色”便成为真正意义上的滚烫的“热火”——将一切焚毁!而乳色玫瑰则表现了一种冷静与冷漠,甚至还包括为了个人利益的自私。但是这种冷静、冷漠与自私是善良的,它不是生而害人的,它有强烈的反省意识和弥补意识。
“血色玫瑰”和“乳色玫瑰”两个意象的出现,完全集中在玲儿一个人身上且在小说开头点出,充分表现了作者对于玲儿两面性格的关注。同时这种双重性格在文中不同地方通过意象的投射产生出不同时期不同的表达效果。“别离的目光,停滞的眼神。她看到了自己的苍老与悲凉的enthusiasm(热情)。原来是梦?可是到底自己是那白衣女子的梦?还是那白衣女子生活在自己的梦里?不明白,也许亦需不知道。”[2]梦中的玲儿和现实中的玲儿在现实当中进行了一次很简短的对话。逃离了过去那种酒吧陪酒的生活,情妇的“安稳”又让玲儿产生了一种怠倦的感觉。她以为自己开始对现实生活有了“满足”。然而这种自欺欺人的隐瞒却又是那样的不堪一击:梦中,那个白衣女子代表了她的“苍老与悲凉”,她无法再骗自己了。现实并没有她想得那么好,她只是一个让人不耻的情妇,虽然这与酒吧女郎相比已经高了一个层次,可这与她真正追寻的生活相距还是那么遥远。甚至,玲儿发出了到底那个白衣女子是在自己的梦中,还是自己在那白衣女子的梦中。“苍老与悲凉”的梦是不愿记起却又真实的,白衣女子的梦中和玲儿的其实没有区别:噩梦终归是噩梦。白衣女子和玲儿其实都是“玲儿”一个人。只是一个代表了虚幻中的玲儿,一个代表了不肯面对自己的现实中的玲儿。作者通过“分身”将玲儿矛盾的心理完美地刻画出来:如果现实中的玲儿代表了“血色玫瑰”,那么白衣女子就代表了“乳色玫瑰”。
这样的“分身”在《血色》中并不是单个出现的,每当玲儿的现实和理想发生巨大落差时,这种情况就会出现。正是通过“梦”、“镜子”等物体将玲儿不愿承认的另一部分呈现出来。如: “呵呵,玲儿,这是你最后一次见他了,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知道吗?”镜子里那个红马夹女人含蓄微笑的目光像是在劝慰她,又像是在告慰一个将要逝去的灵魂。 “我会的,这是我最后一次在镜子里看见你,你也要穿得娇艳些,别弄得那样土,影响我的情绪,行吗?”,玲儿看着那朵玫瑰在虚幻之中转了个圈,轻浮在空气里的身材,天使都会嫉妒的面庞,只有那件红马夹血渍的颜色,让她恐怖。“为什么非要这件红马夹啊?那样你的背不是被遮住了,那样岂不是……”“不想让别人看到我的背后呀,我要用这种马夹,我是个猫咪,但我不想让他们知道,我要用马夹把我背后的身份藏起来。”“哈哈,行吗?你腥红的嘴唇,粉色的眼睛,挑细的眉不是已经说明了你的身份了吗?“呀?!”那个红色的花朵跌在地上,她看着镜子那头,“是啊,就算,就算我罩一百件马夹,我还是个猫咪。”[3]在这里,玲儿自身是以“乳色玫瑰”的身份出现,她想去见木头,然而她心中那对于自己曾经是“情妇”的自卑感涌上心头,因而在镜子里出现的红马甲女孩成为她内心的一种映现。通过玲儿和女孩的对话,将玲儿的那种迟疑表现得淋漓尽致。
玉莹作为《血色》中另一个被关注的对象而存在着,她也喜欢着木头,甚至为了木头不惜“自私”了一回而欺骗玲儿。值得注意地是:玉莹的出现仅仅是作为玲儿的另一重身份的象征出现的。或者说,玉莹和玲儿其实是一个人而已。玲儿从小失去父亲,母亲丢下其与两个弟弟,改嫁他人。少时的她便肩负起养家糊口的重担。以至于后来沦落成“猫咪”,这些是现实当中玲儿的生活。然而作者倾注巨大感情塑造了玲儿,当然不能满足她如此生活下去。“情妇”让玲儿变得倦怠。追寻另一种生活成为玲儿的希望,也是作者的希望。此时玉莹出现了。古玉莹是古教授的女儿,从小便生活在一个相对安逸的环境之中,而这种安逸的环境正是玲儿所追寻和向往的。当玲儿偶然发现玉莹一群人的生活时,她完全醉入其中了:“在这个晚上,这个夜里玲儿的宿命开始改变,……她仿佛看见一个陌生而又最为心心相印的人。她坐在玲儿的床前,像只木偶一样坐在那里,眼中的迷茫浸湿了微露在晨雾里的两鬓。真的困惑,一席美梦被惊醒,被打破,但是心中却更希望早一点……玉莹很香,香得让玲儿有种很早以前的温馨。她想起了父亲。”[4]玉莹其实成为玲儿心灵深处追寻的一种写照,是玲儿的一次“分身”。这样当玲儿对自己和木头的未来生活发生怀疑时,玉莹“撒谎”就变得理所当然了。其实,真实地是玲儿自己的内心发生改变在“分身”玉莹身上一种投射而已。而玉莹等待三年寻找玲儿,其实也就是玲儿的心放下的三年。
在《血色》中,“分身”使得玲儿的人物形象得以多面的展示。更为重要地是,无论是玉莹还是玲儿在深层次上都是作者自身的写照。就如作者所说:“玲儿就是我,一个在粗俗的现实洪流即将丧失自己的知识分子。”玲儿的抗争其实是作者远颉作为一个知识分子对于现实媚俗的抗争。虽然这种抗争不免要付出血的代价(木头的死),但是“玲儿”们必将无悔下去。
【参考文献】
[1]远颉.血色.(电子版),20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