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嘉竑
可不可以出来陪陪我?
外面很冻,有保暖费么?
我的手,要不要?
良久。
不要。
“好冷!”有人啐了一句。
北风一吹,气若游丝,什么字都冻结了,什么话都吹散了。
暖冬。
伸手45°触及阳光,指缝间暖暖地开出一朵明媚的花儿来。拨开帘子,舒展双臂,便可拥抱一窗的暖阳。攒一被子日光的气息,很脆,很香。
城市里,总有那么一方阳光会斜斜地落下,恰投在高楼林立间的沟壑中,销声匿迹。
院子是周正的四方形,宛如横亘于大时代中的断层,隐没着一些被遗忘的时光。门边有一盆水仙,白色的花朵相互依偎,直挺挺地立着。朱漆、墙皮、琉璃瓦与青石板,它们都老了。只有旧式的收录机还在唱咿咿呀呀的密语,一唱便是几十年。
竹榻悠闲地荡着,一下,一下,仿佛院里的琉璃钟。这儿的一瞬,总是要比外边长久些的。他半眯着眼,似有若无地笑。握在手中的黑白相片,贴着胸口,镀上了斜阳的黄。
那一年的雪,又开始簌簌地下。脚步,一点一点被掩埋,掩埋。
他们的白桦,背上刻着笨拙的只言片语。他的右手包裹着她的左手,小心翼翼地藏进自己厚厚的口袋。十步以内,可以拥抱,深深浅浅地呼吸她柔软的温度。
黎明前的星辰就着寥落的钟声,沉闷中,震落了一地冰雪。
那些匆匆的车马过往,带走了谁的身影?那些硫磺味的云烟腾起,模糊了谁的视线?而她垂泪的双眼,渴望瞥见谁心底的春天?同步过冬,相思重重。于是信笺如雪,穿越过整个冰封的时节。
有一条路,走在他们心里。沿着铁轨的蜿蜒,手挽手,从葱荣的万木夹道走到摇曳的竹影深处,从郁郁夏花盛开不败走到枫叶荻花瑟瑟凋零,路过千岩万转九曲回肠,听过海内天涯间零零落落的传说,却只爱过一个人的繁华与落寞。
雪人立在斜阳里,两道玫瑰色的影子渐渐融化为一……
那咿咿呀呀的声音依旧唱着—“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眼前光晕渐行渐远,细细揣测,眼缝中照进的日光,在那一年。
直到有一天,它们都不再呼吸,终于停留在形影不离的一刻。阳光懒懒地挂在秃枝上,垂进这一方小小的罅隙里,惊起了几点麻雀。
冬天,我们拥抱,就能取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