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冲突：现代化的阻力还是动力？

　　摘 要：政治冲突是人类政治生活中固有的普遍现象。现代化意味着利益的重新分配与调整，将不可避免孕育政治冲突的产生。政治冲突具有不同的类型和功能，不同类型和强度的政治冲突对现代化产生不同的价值与作用，既构成对政治体系的强大压力，又是实现政治系统动态平衡与稳定的重要动力，推动现代化的进程。
　　关键词：政治冲突；现代化；阻力；动力
　　中图分类号：D6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8-410X（2008）03-0056-06
　　
　　“合作与和谐并非政治常态，而冲突也不全然是不好的。”^[1］冲突与合作是政治生活固有的内在特性和普遍存在的不可避免的现象，政治的本质就是处理、利用以及缓解冲突，冲突与合作才是政治的常态。现代化进程不可避免会孕育政治冲突，冲撞、破坏既有的政治秩序，影响政治体系的平衡与稳定。然而，“最令人感到惊讶的不是存在着冲突与斗争，而是尽管存在着破裂的源泉，但某些秩序依然存在……”^[2］可见，并非所有现代化进程都必然动荡不安，也并非所有政治冲突都对政治秩序造成巨大破坏和具有完全的消极功能。政治冲突是现代化的阻力还是动力还是二者兼而有之？本文尝试从政治冲突功能视角陈一孔之见。
　　
　　一、现代化进程与政治冲突
　　“现代性产生稳定，而现代化却会引起不稳定。”^{[3］（P41）}现代化是传统社会向现代社会转型，是社会全方位、多层面的变革，关系到人类生活所有方面的深刻变化。在现代化进程中，经济领域的工业化、政治领域的民主化、社会领域的城市化和价值观念的理性化的互动，都将不可避免会与原有的社会生活和秩序发生碰撞和摩擦，与传统发生互动和冲突。
　　“冲突”最早出现在社会学的研究领域，冲突理论构成西方社会学研究的一个重要流派，齐美尔、科塞、柯林斯、利普塞特、达仁道夫等是冲突理论的杰出代表。齐美尔认为：“冲突是为消除二元而设计的；它是‘取得某种统一’的一个方法……冲突是‘一种病痛的最严重的症状’”^[4］；科塞将“冲突看作是有关价值、对稀有地位的要求、权力和资源的斗争，在这种斗争中，对立双方的目的是要破坏对方以至伤害对方”^{[5］（P前言）}；达伦道夫认为，冲突是“争夺、竞争、争斗、紧张以及社会力量之间明显的冲撞”^[6］。在《政治学分析辞典》中，冲突一般指：“以利益、观念、政策、纲领、个人或其他实体的敌对性遭遇或对抗为特征的相互活动。”^[7］可见，“冲突”的内涵处于发展之中，不同人从不同视角阐释冲突。
　　政治冲突的概念亦如此。达尔认为：“便宜起见，我们将把包含国家政府在内的冲突叫做政治冲突^{[8］（P50）}。埃克斯坦认为：”政治冲突是与公共权威相关的社会冲突，它既包括围绕政治权威展开的冲突，也包括需要以公共权威为手段加以实现或解决的冲突。”^[9］E•E•谢茨施耐德认为，政治冲突与政府密切相关，“当冲突发生时，政府从不远离冲突……政府的生命力源于冲突。”^{[10］（P12）}也有人认为：“政治冲突指由政权、势力、影响、威信引发的冲突。”^[11］宋衍涛认为：”政治冲突是指在政治体系中，基于政治认识，采取非暴力的方式，政治主体之间为谋求政治利益、政治权力或实现特定政策目标而围绕着公共权力、公共政策和公共规则所发生的摩擦、对抗和争斗的过程。”^[12］王浦劬指出：政治斗争是政治冲突的一种形式，“它是各政治主体之间基于自身的利益要求，为实现特定的权利而围绕着公共政治权力所产生的对抗性互动行为。”^[13］可见，国内外学者基本都从冲突的主体和内容两方面界定政治冲突并把政府和公共权威作为定义的核心，因而政治冲突可理解为：在一国政治共同体内，政治主体之间围绕政治利益所发生的一种对抗性状态或互动行为。
　　现代化涉及社会各个领域的深刻变革，各种社会关系的重大调整，随之而来的不只是经济发展与社会进步，也有矛盾与冲突。变革中的社会暗含着各种混乱和风险，快速的工业化与现代化往往意味着冲突的频繁发生，容易发生政治冲突与动乱的国家不是那些较富裕的国家，也很少是那些最贫穷最落后的国家，恰恰是那些正在实现现代化的国家。现代化是一项庞大而复杂的系统工程，每一项具体的改革都必然触动整个社会生物体的神经，影响整个国家机器的运转。现代化虽然带来经济发展、社会进步，但不能保证每个人都受益，尤其不可能使每个人在各方面都受益；相反地，每个人都需要付出代价、作出奉献，经历思想的茫然、心理的冲突和道德的考验。“改革，正是充满生机和活力的新体制的诞生过程，因而必然也要蒙受社会母体的心灵震荡和冲突。每一个社会成员，每一个社会群体，都是这种震荡和冲突的承受者。”^{[14］（P54）}
　　现代化带来的社会动员会提高人们的期望，而经济发展则会提高社会满足人们期望的能力。现代化孕育新利益集团的产生和分化，他们被迅速动员进入政治领域。然而，政治发展往往滞后于经济发展，政治制度化水平无法适应政治发展的需要，造成需求与满足之间形成差距，这种差距将是政治不稳定的根源。所以，在一定范围内，经济发展有利于促进政治稳定；而在另一些情况下，经济发展则可能对政治体系形成强大的压力，威胁社会政治稳定，产生政治冲突与动荡。特别是在经济发展到达一定水平时，新的利益集团产生并走向成熟，新的社会分层已经形成，公民的参与、民主、自由等思想日益觉醒，如果政治发展不能与经济发展相适应，将不可避免产生冲突与摩擦，导致社会矛盾和政治冲突。不断分化的政治诉求与政治制度化水平相对落后的矛盾，往往是政治冲突发生的直接原因。所以说，“经济的高速增长并不能自动保证社会稳定，也不会自然地解决和调节社会矛盾”^[15］，“社会动乱往往并不是发生在经济长期停滞和落后的国家，而是发生在经济迅速增长后突然出现下降的那个拐点。”^[16]
　　现代化进程容易导致以下社会现象：收入差距扩大，贫富阶层分化；经济增长波动，政治腐败繁衍；传统与现代政治文化发生碰撞。作为现代化核心和保障的政治现代化，将导致政治系统内部权力的重新调整，政治价值资源的再分配。现代化进程将打破原有利益分配格局，按照新的政治结构和权力关系进行利益再分配。在利益重新分配过程中，有些人可能失去或减少原有的既得利益，而有些人则在新的利益分配过程中获得新的或更多的利益。因此，利益既得者常常反对变革，期望维持现状。“如果你想改变创造财富的方式，你马上就会与所有既得利益集团发生冲突，因为它们的权力就源于从前的财富系统。随着各方争夺对未来的控制权，激烈的冲突便会爆发。”^{[17］（P16）}然而，现代化进程是社会历史发展的必然，任何人都无法阻挡。当人们无力阻挡现代化进程的时候，要么向社会妥协，顺应历史发展潮流，要么逆潮流而动，产生对抗力量，引发对社会政治秩序的不满，导致反抗和冲突。当人们越发清楚地认识和感知当前利益和潜在利益的损害越大，他们的反抗意识就越强烈，冲突的强度也就越高。
　　
　　二、政治冲突的积极功能
　　
　　“冲突乃是一种不可避免的社会现实。”^{[17］（P489）}罗伯特•达尔认为：“冲突并不一定就是坏事，它往往是一个更长的过程的一部分，在这个过程中卷入冲突的人都获得一个好的结局。”^{[8］（P170）}一般说来，政治现代化包括权威的理性化、结构功能的分化以及政治参与的扩大^{[3］（P92）}，而不同类型的冲突则对现代化产生不同的价值和功能。
　　（一）政治冲突是政治现代化的根本动力。变革引起冲突，冲突促进变革。“从有序到无序，再从无序到有序，没有昨天的和前天的动荡与混乱，也就没有今天的稳定、繁荣与发展，这就是历史的辩证法。”^{[14］（P28）}政治斗争、政治革命作为政治冲突最激烈的形式，是变革社会和推动社会发展最直接、最根本的动力。G•齐美尔把冲突和对抗列为人类互动的基本形式之一，认为“冲突是社会生活的精髓，是社会生活不可缺少的组成部分。……和平与世仇，冲突和秩序是相互关联的。习惯的稳定和变革构成了社会生活永恒辨证的规律。”^[18］改革也好，革命也罢，现代化作为一种社会变动，就是要打破既有的平衡与稳定，重构政治秩序，造就新的均衡与稳定。当原有政治系统无法满足社会经济发展需要时，高强度的政治冲突如革命和改革往往对传统政治秩序形成强大压力，改装甚至摧毁旧的政治体系、国家机器，重建新的政治体系和国家机器。冲突双方的较量，胜出一方或者互相妥协的双方，将按照自己的意志建构一个新的政治系统。现代化就是要打破原有的相对稳定状态，创造一种社会发展新机制。没有任何一种政治资源的分配模式，能够满足所有人的利益诉求，变革社会中的政治冲突往往是既得利益集团与那些要求改变现状的集团之间的对抗，这正是政治系统的动力所在。
　　（二）政治冲突是新制度、新规则诞生的催化剂。“冲突在两个方面可以说是‘建设性的’：它们导致法律的修改和新条款的制定；新规则的应用导致围绕这种新规则和法的实施而产生的新的制度结构的增长。”^{[5］（P16）}“冲突造成一种部分或全部不受规划和规范所约束的新环境，同时它也作为一种催化剂促进新规则、规范的建立”。^{[5］（P112）}政治冲突尤其是非现实性冲突常常不是目的，而是一种手段，一种暴露政治决策失效与制度缺陷的手段。绝大多数政治冲突，只是公众想借助于冲突工具把个人利益诉诸于社会层面，采取非暴力手段的一种良性反抗。例如，某些群体性事件，往往主要是希望能够唤起政治当局的关注，认识自身不足并改进工作，重新思考既有政治决策和制度。冲突不是射击的靶子，只不过是把靶子立起来，以便投射得更有效，更具重要性。所以，冲突的发生往往会导致新规则和新制度的诞生。离开了冲突，政府很难发现决策与制度的弊端，也就失去了制度创新的动力。政治秩序的稳定根源在于不断发现问题，有效解决问题，国家新制度、新规则、新法律和新政策的出台往往是政治冲突的结果。冲突是来自民众最真实的声音，因为任何人都不想冒巨大的风险随意介入冲突。当一个政府听不到来自民众的真实声音、要求和问题时，将很难意识到自身存在问题。现代化之所以产生不稳定，往往是政府置民众问题于不顾，不能有效解决民众问题导致的结果，无法实现制度、规则创新的结果。f41e1730efc94beb9bbe244a5fb3b166
　　（三）政治冲突是现代化进程中权力制衡的重要力量。一切有权力的人都容易滥用权力，而要防止滥用权力就必须以权力约束权力。政治冲突本质是冲突主体之间寻求权力约束与制衡的过程，冲突建立并保持权力的平衡。例如，公民与政府在一定程度上的抗衡，可以保持公民对政府的威慑力，充分表达自由意志，体现强大的民众力量，约束公共权威，有助于政府减少错误，改善公共事务；中央与地方的博弈，维持了中央与地方之间的张力，防止了中央权力侵蚀地方利益，也防止了地方权力的过分膨胀，预防腐败和权力滥用的产生。制度性冲突、均衡性冲突是实现权力制衡、维护政治稳定的根本力量，现代化进程中的非制度性冲突可以维持与现有政治体制之间的张力，防止制度性腐败。例如，近些年我国有大量高官因腐败问题而落马，很多就是持续冲突的结果，原河北省委书记程维高与普通干部郭光允的斗争远远超出私人恩怨，升级为政治冲突。互相“排斥”通过在不同群体之间建立一种平衡而使整个社会系统得到维持^{[5］（P109）}，“它使相对权力的再估价成为可能，这样它作为一个平衡机制而服务于社会，有助于社会的维持和巩固。”^{[5］（P18）}一些无法解决的制度性冲突同样维持政治系统中的选择范围，构成权力的制衡，普通民众从这种制衡中获益。民主政治不但要承认和允许分歧和冲突的存在，而且认为合法的分歧有助于社会和组织的团结，有利于保持民主的活力。分歧和冲突必须制衡以达成共识，民主政治制度应是一种存大同求小异的机制，善于从冲突中寻找一致并缓解冲突，使其限制在一定的范围内，维护政治体制的平衡，从而维护社会的稳定和发展。所以，“权力斗争不一定是坏事。”^{[17］（P489）}尤其对于现代化进程中的国家，因为它们的制度性权力制衡不足。
　　（四）政治冲突是社会稳定的缓冲器和安全阀。“一个僵化的社会制度，不允许冲突发生，它会极力阻止必要的调整，而把灾难性的崩溃的危险增大到极限。”^{[5］（P123）}“通过公开地在社会上表现潜在的不满情绪的不同意和敌视，反抗激起了冲突，但它也有助于消除这些冲突的根源。是一种引起破坏和导致分裂的力量最终帮助了社会稳定和凝聚，正是在反复出现的反抗已被镇压以及冲突已经被郁结的时候，从根本上使社会崩溃的主要分裂最有可能产生。”^[19］冲突有助于不同观点和情绪的发泄，尤其在低流动性，政治参与、政治表达渠道不畅通的社会，如果敌意发泄和利益表达渠道被堵塞，群体内成员就会感到不堪负重，很可能导致高强度的破坏性冲突的集中爆发。“精明的政治家都懂得，容忍在议会中和在报刊上对政府批评是一种防止造反的疫苗。自由抗议是一种安全阀，它让蒸汽溢出，因为，如果蒸汽受到限制，就有可能把锅炉炸毁。”^[20］冲突由权力分配引起，最好的办法是各利益集团各司其事，这样虽然时常有一些小冲突，但这种冲突可以起“安全阀”作用，限制了严重冲突的集中爆发。压制冲突表面上的太平无事、歌舞升平，往往冲突事件一旦爆发，结果是政治秩序遭到严重破坏，政治系统的运行出现重大故障。“如果说，狂风骤雨中断了长期的高温和干旱，那么人们虽然喜欢下雨，但是，他们宁愿每天都有一点儿雨，而不喜欢狂风暴雨中的电闪雷鸣和冰雹。”^[21]
　　（五）政治冲突是政治沟通的非正式渠道与方式。冲突既是政治沟通失灵的结果，又是政治主体之间再沟通过程。政治冲突是一种非正式渠道、非常规化的沟通方式，是政治主体之间通过正式渠道沟通无效情况下产生的，是政治主体之间的再沟通。现实中的大量冲突，往往由于起初政治主体间信息的不透明，沟通方式选择错误，沟通渠道不畅通，信息编码、发送与解码出现故障，造成双方之间的误会而引发的。冲突的发生可使双方放弃用旧思维认识对方，改变原来的认知状态，采用新方式、新渠道跟对方交流与沟通，通过新的方式和渠道在冲突中增进了解，产生新的认知和理解，改变原来的敌对状态，甚至建立一种全新的友好关系。“这样，起初敌意的互动常常导致后来友好的互动，冲突成为一种检验和了解陌生人的手段。正所谓不打不成交。”^{[5］（P114）}多次重复的行为互动是信任与互利合作产生的前提和基础，冲突很可能使政治主体之间实现由对抗到合作的转化，过去的敌人也许今天成了朋友，今天的敌人也许是明天的朋友。所以说，没有冲突不能作为关系稳定和牢固的标志，稳定的关系可能以冲突为特征，“不出现冲突情形绝不是具有真正、最深厚感情的标志。”^{[5］（P108）}“在一个健康、活泼和进步的社会里，冲突、竞争和合作都是有益于该社会的正常的社会关系现象。”^{[8］（P170）}
　　
　　（六）政治冲突是政治参与扩大化的桥梁与通道。冲突是政治参与扩大化的重要途径。“民众因冲突而介入公共事务。冲突向民众展示问题，从而使他们参与。公共政策的取舍源自冲突，冲突为政治组织和领导发挥其作用提供了机会。自由政治体制中，很难使公众远离冲突；政府的日常运作是争执产生的温床，而争执本身是具有扩散性的。”^{[22］（P412）}例如，政党之间的冲突使成千上万的公民卷入政治过程，进入政治体制，参与政治生活，使更多的人由原来的“旁观者”转变成了政治的参与者，民众因冲突而进入政治领域。“普选权的实现在很大程度上是政党冲突系统的副产品。”^{[10］（P90）}政治参与的扩大化是政治现代化的重要指标之一，而冲突是政治参与扩大化的直接动力。政治冲突的一个重要特征就是很少是个人之间的单打独斗，在大多数冲突中，双方都会寻求得到他人、大众的同情与支持。“民众政治参与生活是自由社会冲突的自然延伸。由负责任的政治领袖和组织利用这一条件是民主政治的实质所在。冲突的社会化过程是民主过程的要义。”^[12]
　　
　　三、政治冲突的消极功能
　　并非所有冲突都具有积极功能。政治冲突积极功能的发挥是有范围和条件的，一旦越过了范围的边界，就会对整个政治体系和社会系统形成强烈的冲击，产生巨大的破坏性，甚至导致整个政治体系的崩溃。不同强度、类型的冲突具有不同的功能，政治冲突在不同的时间和空间，也发挥着不同的功能，分析其消极功能有助于正确对待冲突并进行有效管控。
　　（一）政治冲突是政治动荡的重要根源。现代化涉及资源与价值的重新分配，当这种资源和价值分配不均或公众不满意或损害到既得利益集团的利益时，冲突就发生了。冲突破坏社会风气，扰乱正常的社会秩序，导致社会动乱，破坏社会稳定，造成经济损失，延缓社会发展。罗伯特D•帕特南发现，意大利南部的社会信任比北方差，政治冲突的发生比较频繁，妨碍其经济发展并导致政治不稳定。非制度性冲突、非现实性冲突、非均衡性冲突和对抗性冲突往往是社会政治动荡的重要原因。社会冲突没处理好，当能量累积到一定程度，最终会一触即发并导致社会抗拒事件，转化为政治冲突。如果政府又不能建立起完善的预防、缓解和转化等调控机制，采取妥协、协调和合作等方式有效进行调控，实行对上封锁、对下打压甚至以暴力方式进行强制压制，往往会导致更大冲突的爆发，甚至酿成灾难性的政治动乱。大量的体制外冲突也直接威胁和削弱执政者的合法性，这种对基本政治制度和规则合法性的挑战往往会上升到国家政府层面，从而导致国家解体、民族分裂，整个政治体系出现崩溃。现代化进程中频繁发生的群体性事件是社会政治动荡的直接根源，尤其当斗争被少数敌对分子所操纵和利用时，往往导致无法挽回的政治局面，延缓和阻碍现代化进程。
　　（二）政治冲突造成利益损害和政治上的卑鄙手段。马克思指出，利益争夺是政治冲突的根源，人类社会生活中的矛盾、冲突、斗争乃至战争的动因的根源在于利益。“在大多数情形下，当公私利益发生冲突的时候，他会先顾个人的利益，因为人们的感情力量一般说来比理智更为强大。”^{[22］（P114）}每个冲突主体的目的都是为着他自己的利益，冲突双方有时像狼与狼之间的搏斗，每个政治主体为了追求和实现自身利益，往往在冲突中以损害或牺牲对方甚至社会利益为代价，政治主体自身也付出和牺牲一定的利益作为成本。其次，冲突双方为了实现自身利益，往往会采取政治上的卑鄙手段战胜对手，“政治冲突的结果是典型的野蛮。”^[23］政治主体为实现自身利益最大化，往往不遵守政治行为的游戏规则，甚至突破道德等社会规范的底线，玩弄政治权术与政治手腕，采取卑鄙手段来达到自己的目的，例如，发动军事政变、政治谋杀等。
　　（三）政治冲突制约政治体系的运行效率。优良的政治生活和政治秩序除了要体现公平、正义外，效率往往也是公众对政治体系的理想诉求和客观愿望，然而政治冲突却严重制约政治体系运行效率的正常发挥。一方面，政治冲突主体之间的辩论与斗争，往往是民主政治的必要保证，但这种不断的斗争往往使政策制定和政策执行的有利时机丧失，从而降低政治效率。冲突虽然能产生权力的制衡，但也容易造成权力的内耗，拖延决策、决议的制定与通过，牵制政府的行动，影响政府的效率。另一方面，冲突的发生经常导致政治主体纠缠于对某一问题的过分关注而忽视对其它问题的关注，影响整个政治系统的运行效率。效率的产生往往要求建立在对政治制度和规则的一致认同基础上，如果对政治体系的认同产生分歧与冲突，势必导致运行不畅，降低政治效率。效率是任何国家现代化进程中追求的一个重要目标。
　　（四）政治冲突是政治信任与合作的敌人。亨廷顿指出：厄瓜多尔“政治上的明争暗斗和长久的互不信任互为因果，致使我们不能不给民族的灵魂留下创伤；这种政治浪费了我们的精力，使我们变得虚弱不堪”；“阿拉伯人的互不信任感，在他们还处于孩提时期，就开始浸蚀到其价值体系中去了。……更主要的是，他们对统治者普遍缺少信任感和信心。”^{[3］（P10）}在社会发展的历史长河中，信任政治文化的缺失是政治冲突产生的重要因素，而冲突又是导致信任文化缺失的重要原因，冲突与信任互为因果。在缺乏信任的社会中，人们忠诚的对象只限于与自己亲近、熟悉的群体，容易使整个政治环境充满怀疑、嫉妒和敌意。在政治冲突频频发生的社会中，公民之间、公民与政府之间也一定缺乏互信感，公民缺少对国家和公共事业的忠诚，政府很难产生对公民的信任。信任是合作的前提与基础，离开信任合作无从谈起。
　　
　　四、结语
　　不稳定是因矛盾和冲突引起的，但矛盾和冲突并不必然导致社会不稳定。政治冲突与政治稳定并不是对立的两个概念。没有冲突的政治稳定是一塘死水，是没有活力的稳定，这样的稳定是不稳定的前兆，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天空。现代化是一个变革的过程，没有了活力，现代化的进程无法进行。真正的政治稳定并不代表没有矛盾和冲突，而是能够将冲突的强度和功能控制在一定的范围内，政府有能力控制冲突结果的社会。现代化既需要稳定，也需要冲突，其政治稳定是动态中的稳定，是能够把冲突控制在合理范围内的稳定。政治冲突并非完全是现代化的阻力，它更是现代化的动力；既是政治系统有效运行的必要条件，也是政治系统运行出现故障的及时反应。没有政治冲突的发生，并不一定意味政治系统实现了良性运行。表面上的太平盛世，歌舞升平，一场突发政治冲突也可能最终政府被推翻，1989年12月的罗马尼亚齐奥塞斯库政权瞬间被推翻就是明证。所以，冲突不一定是坏事，事实上，它是政治统治的预警和晴雨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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