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从指缝里悄悄流过,不知不觉。一年十二期刊物,日历般一页页翻过去,似乎转瞬之间,却留下了万千气象。感谢作家和读者的厚爱,《上海文学》过去的这一年,值得回味。
去年本刊举办“中环”杯中篇小说大奖赛,得到全国各地作家的支持,参赛来稿数百篇,先后发表三十八篇,不少作品在读者中引起良好反响。大奖赛的获奖篇目已在本期刊物上揭晓,编辑部的同仁由衷祝贺获奖的作家们,相信读者的看法会和评委的观点产生共鸣。文学评论家贺绍俊在本期发表的文章很值得一读,他仔细阅读了《上海文学》去年一年发表的中篇小说,以独特而公允的眼光,对小说作了精辟的分析。贺绍俊写这篇评论时,大奖赛结果尚未揭晓,他的很多看法,和评委们的意见不谋而合。本刊去年发表的一些引起反响的优秀中篇,贺绍俊都在他的文章中作了中肯的评论,如葛水平的《比风来得早》、曹征路的《豆选事件》、乔叶的《指甲花开》、北北的《我对小麦的感情》、于怀岸的《一粒子弹有多重》,等等。贺绍俊对本刊去年在加强对现实生活的关注,对艺术多样化的追求以及在推崇新人方面的努力作了肯定,这些正是我们尽力在做的。在大赛的来稿中,发现几位二十岁出头的新人,是特别令我们欣慰的事情。北京的李晁和上海的张怡微,都是第一次发表中篇小说,对他们的获奖,更要多一份寄希望于未来的祝愿。这次中篇小说大赛,可以说是一场当代小说的生动展览,丰富的题材,生动的故事,形形色色的人物,多彩多姿的叙述风格,更值得称道的,是作家们对生活的挚爱和对文学的真诚态度。
短篇小说,一直是《上海文学》的主角,去年我们并没有因为举办中篇小说大奖赛,而忽略了对短篇小说的关照。去年本刊发表的将近四十篇短篇小说中,有很多篇章引起广泛注目,如王安忆的短篇两题《公共浴室·厨房》、孙颙的《门卫之死》、须一瓜的《一次用心筹备的邂逅》、残雪的《月光之舞》、阿来的《马车夫·喇叭》、陈世旭的《机密》、王周生的《云想衣裳》、戴舫的《手感》、戴冰的《斜视》、石方能的《独木桥》、许青安的《江南之鼠》、赵长天的《西昌梦月》等,都是耐人寻味的佳作。
本刊去年发表的其他样式的文学作品,也有不少引起读者的兴趣,如舒婷的《大美者无言》,薛尔康的《高晓声最后的快乐日子》,两篇散文,以不同的风格,写活了两位不应该被人遗忘的优秀文化人。“视野”的作品,以纪实的风格作品吸引读者,其中几篇有撼动人心的力量,如《至爱如吾》、《最后的詹庆良》等。去年的“专栏”中,展示了六位作家的新作,肖复兴对北京历史风俗的追溯和描绘,刘绪源对现代文学的钩沉和思索,李元洛对古典诗词的探幽,吴亮对往事的回想,苏炜和卢肖慧从美国发过来的知性和感性兼具的篇什,相信口味不同的读者自会各取所需,被这些文字吸引。我们的“新诗界”每期都发表诗人的新作,值得一提的,是去年7月号推出的北岛《诗八首》,这是多年来北岛第一次在国内的文学刊物发表他的新作,引起很多读者的关注。
“陈村聊斋”,在去年的刊物上连续出现了7期,陈村在他的“聊斋”中和文坛各路人马聚会,他们机智风趣的对话,可以让读者了解当代作家的各种心境和生存状态。陈村会将他的聊斋结集出书,也是当代文坛一组意蕴丰繁的话语和心迹的记录。
我们的刊物,一如既往得到了国内名家的支持,他们登上“作家讲坛”,用充满个性的声音,向读者讲述他们对文学的见解,成为读者的期待。在此特别要感谢我的老师钱谷融先生,他的《文学漫谈》,深入浅出,微言大义,仿佛又使我回到了三十年前的课堂,听先生睿智而坦诚的讲课。
理论与批评一直是我们的重点,去年本刊的文学评论,也是有收获的一年,南帆《无厘头;喜剧美学与后现代》、孔见《文学的隐痛和烛照》、林非《二十一世纪散文前景》、王光明《文学与社会关系的重建》、李云雷《如何生产中国的形象》、程德培《当叙事遭遇诗》等作品,涉及到当代文学的各个领域以及很多大家都在关注思索的问题,引起各方关注。对《上海文学》这样一个以发表原创作品的纯文学杂志,有卓见有份量的理论犹如神经和骨骼,不可或缺。
这一年来,审稿读刊成为我的日常生活,全年过目的文稿数百万字,也许是我阅读当代作家作品最为丰富的一年。我曾担心读得多了感觉会疲惫麻木厌倦,但实际上却不是这样。来稿中不同题材不同风格的作品,不时令我感动,使我感觉新鲜。前些时候,有自以为高深的评论者扬言,中国的文学正在走向没落,甚至已经死亡,我想,作这类惊人之谈者,一定是很少读甚至不读当代作家的优秀作品。所谓无知者无畏,这也可算一例。对文学的前途,我从未悲观过,只要人性还在,只要文字还在被使用,只要人们对真善美的向往还在,文学的魅力便不会消失。不必焦虑浮躁,江山代有才人出,我们可以静心期待。
新年的1月号,希望能给读者一点惊喜。须一瓜奉献了她的中篇新作《二百四十个月的一生》,小说情节似乎很戏剧化,却令人心惊地反映了现实生活中的真实,贫和富,纯朴和狡诈,在小说中形成强烈反差,让人窥见了人性的扭曲和复苏。叶弥的短篇《沾露花粉》,是青春的赞歌,一点点忧伤,无法掩盖蓬勃美丽的生命之光。本期出现两个新的栏目:“旷野心路”,是女作家李兰妮的纪实散文,她勇敢地面对癌症和抑郁症,在真实描述自己作为一个病人感受的同时,表现出一个作家的智慧和勇气。“彩墨情缘”,是老作家鲁光的艺术散文,记叙他和一些画坛大师的交往,并透露一个作家如何变成画家的秘密,很可一读。今年本刊还新开了“当代诗人肖像”,将对活跃在诗坛的优秀诗人给于更多关注。本期的“新诗界”,推出张沁茹的诗作,这是一位年轻的文学新人,此前还从未正式发表过作品,发现她的诗作,使我欣喜,希望这次亮相,能成为她走上诗坛的一个有高度的开端。理论部分,黄发有、何言宏和邵燕君三位评论家的对话《没有大师的时代》,对近三十年中国文学的状况作了很有意思的反思,评论家对当代作家的创作有严厉而中肯的批评,有高的要求和期盼,这是负责的态度,作家们也可随之反思。
去年夏天,我曾访问保加利亚,在和当地作家的一次交流中,一位看上去似乎落拓的保加利亚诗人,用低沉的声音朗诵了他的诗,其中有几句,震撼了我的心:
抬起你高贵的头颅,诗人,
只要你心里还怀着爱,
爱亲人,爱土地,
爱阳光和空气
爱世界上值得你爱的所有一切
只要你还在故乡的大地上行走,
只要你的行囊中还有准备和真理干杯的酒
……
我想,对中国的作家来说,这些诗句可以引起共鸣。
中国的作家,抬起高贵的头颅,在故乡的大地上寻觅,只要心里还怀着爱,只要文学的理想之火还在我们的精神中燃烧。
2007年12月1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