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樟宸
东晋古朴的晚风迎面而来,落英缤纷间我在旋转,恍若飘然离世。朦胧中思绪在三千年的历史长河中泛舟,我灵魂的黑白琴键敲击出一首首震荡生命的乐章……
我究竟身在何处?环顾四周,依然是那山那水那座城,这不就是我朝夕相伴的一切吗?但此刻,我的心中充满了久违的归属感,仿佛冥冥间有一股巨大的吸引力,我开始信步向前。沿着空旷的码头,寂寞的街道,三三两两的行道树,开始一场灵性之至的旅行。
背对着耻辱柱,面对着肃穆的圣母院,我心中积蓄一冬的冰雪在无声消融:当“丑”的化身卡西莫多被绑在烈日下受鞭打示众时,他渴求围观的人群给他一点水喝,却无人理睬。这时,正是天使一样的爱斯美拉达,在众目睽睽之下勇敢地把水递到他的唇边。她的行为深深地感动了卡西莫多,使他从此坠入爱河。外形丑陋但天性善良的卡西莫多与仪表堂堂却虚伪地标榜自己“清心寡欲”的副主教克洛德截然不同:同样深爱着爱斯美拉达,一个是不计回报地奉献,另一个则是不择手段地占有;前者的结果是毁灭自己,以死亡的方式跨越横亘在相爱的两人之间的鸿沟,后者的结局也是毁灭,却充斥着“不能占有她,就毁掉她”的邪念。卡西莫多的高尚与克洛德的丑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也填补了我对美的认识的空白。丑陋的外表下隐藏着一颗善良的心灵;美丽的外貌和华丽的衣着,往往掩饰不住内心的罪恶。只有心中充满了爱,才能洗尽世俗不堪的铅华,最终迎来春暖花开的季节,绽放所有的美丽。巴黎圣母院高耸而威严,加之路易王朝暴动流血的背景,那相貌畸形的敲钟人和美丽善良的波西米亚女郎卑微而凄惨的爱情显得格外令人动容。圣洁的教堂掩饰不住龌龊的乞丐街,丑就在美的身边。圣母院的钟声交织着爱与恨,碰撞着善良与丑恶。
背对着坟墓,面对着古老的角斗场,我感到灵魂在激荡。我眼睁睁地看着哈姆雷特完成了复仇的使命,却也让他自己的人生之戏早早收场。这是一场纯粹的悲剧,但有价值的事物并没有毁灭,反而得到了进一步的升华。一个人背负着两个人的债,被寄予的究竟是信任,还是其他?老国王当初怎么会料到,复仇的结局竟然是玉石俱焚。我在刹那间泪流满面,但哈姆雷特却宽慰地说,我终究战胜了那个恶魔。可是没有人看见,在哈姆雷特倒下的瞬间,他的眼角还挂着一滴英雄泪。一千个人眼中有一千个不同的哈姆雷特,但我永远记得一场正义同邪恶的悲壮决斗。
背对着阳光,面对着生机盎然的向日葵,我感到灵魂被震撼。我看见凡·高用他金黄的油彩肆意地渲染着光明,自己却在黑暗的阴影中不断颤动,然后消失——他把他的苦,他的悲,他一切的一切,全都融入油彩,然后凝成一个不朽的永恒。这个遍体鳞伤的躯壳怎么会拥有一个如此倔强的灵魂?被世人冷嘲热讽的孤独,难以想象的困顿生活,难道都没有给他蒙上一丝阴影吗?我追问他,为何灵魂不甘堕落?他轻轻一笑,总有一天世人会理解我。他的手遥指一方,我依稀地看到很多人在赞美他的笔触火焰般奔放,他的线条叛逆地狂舞,很多人感慨他刻画的深度,棱角的分明——凡·高愤怒的宣泄终于得到认同,他旷世的孤独终于在百年之后有了巨大的回音。可他活着的时候,怎么就不被人理解呢?因为在任何时代,标新立异都难免会遭到抨击。当时有谁能料到,凡·高生平唯一卖出的一幅画,会在他死后一夜间价值连城?然而,世俗的喧嚣并没有阻挡住向日葵耀眼的万丈光芒。凡·高一直坚持不懈地攀登艺术与人性的巅峰,他甚至不惜用自己的生命为画笔润色。向日葵永远向着太阳,就像凡·高永远向着艺术。我的指间开出一片灿烂的花,我终于明白了永远有多远,我的泪眼看不见。但至少这种信念会把他推向至远——凡·高拍了拍我的肩,告诉我,要坚定地走自己的路。
朦胧中,我听见海浪哗哗的巨响,伴随着的是老人顶天立地的箴言:“一个人可以被打倒,但决不可以被打败!”隐约间,我看见弱小的简·爱勇敢地追求人格的平等,毅然离开罗切斯特……
我终于明白了身在何处——那就是我心中的桃花源。五柳先生的桃花源是他心目中理想的大同社会,而我呢,我的桃花源则是真善美的净土。我一路找寻,一路汲取,希望自己时刻保持着心灵的洁净,不断追求更高的境界——世俗红尘纷扰,但正因为心中拥有桃花源,才可以令我从容处世,拥有一份“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漫随天外云卷云舒”的恬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