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跃萍
父亲是贵州省交通职业技术学院的一位离休干部。打记事起,他在我心里一直都是一个非常严厉的长者,也是一个很讲原则、非常正直的人。但是,父亲也有柔情的一面。在母亲的心里,他是一个任劳任怨、细心体贴的丈夫;在儿女的心里,他是—个很会疼人的慈父。
母亲由于从小吃苦,严重的营养不良导致她身体极度虚弱,处于未老先衰的境地。有一年冬天,天气凝冻,她从石阶上摔下来导致腰部受伤,从此落下了病根,经常腰腿疼痛。在50岁以前,她经常生病住院;从50岁开始,她又患了更年期骨质疏松综合症,先是走路瘸,到处医治不见好转,反而更加严重,瘫痪在床,生活不能自理。
母亲的病,对父亲是一个沉重的打击。那时,我和姐姐都成家了,都有了小孩,还有自己的工作,几乎帮不了父亲的忙,照顾母亲的重担就落在了父亲一个人的肩上。母亲生病期间,父亲四处求医。到处打听能医治母亲疾病的医生和药方。只要听说能治好母亲的病,他都想方设法带母亲去治疗。刚开始,母亲也非常配合,积极主动地去看医生和按时吃药。后来,因为一直没有明显效果,她自己也失去了信心。到最后,她拒绝吃药,拒绝治疗。这种状况,更加增添了父亲的压力。为了让母亲能够按时服药,他甚至有时跪在地上请求母亲。
一次又一次的医治、吃药、打针、推拿、按摩,换来的却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和绝望。由此,母亲脾气变得越来越坏,但父亲都默默地承受这一切。每天早晨一起床,他就开始料理母亲的事情,从陪母亲看病拿药到买菜、做饭、洗衣服,以及为母亲翻身、按摩。尽管家里请了一个保姆,但主要还是靠父亲来支撑着。就这样周而复始,照料母亲几乎成了父亲生活的全部内容。
在父亲无微不至的照顾下,母亲瘫痪在床五六年,竟然没有长过褥疮。但是,父亲的脸庞和身影却在渐渐消瘦,一头青丝也熬成了白发。由于长期卧床不起,身体各方面都在衰退,最终,母亲还是离开了我们,离开了默默照顾她多年的丈夫。
母亲临走那天,我正在上班,突然接到父亲打来的电话,他用带着颤抖的哭声对我说:“你妈不行了——”听到这个消息,我的心顿时翻江倒海,怦怦乱跳,真不愿意听到这个消息,真不愿意这就是事实。可是,回到家后,只见父亲嚎啕大哭,沉浸在极度的悲痛之中。那撕心裂肺的哭声,包含了父亲多少无法用语言表达的感情。
自从母亲去世以后,父亲把对母亲的思念变成另一种爱转移到我们身上。我渐渐感受到父亲对我们的爱中包含着双重意思:既有父爱,也有母爱。父亲对我们的关心更加细致了,有时看到好看的衣服,他会给我和姐姐买一件;记得那年我满48岁,父亲听说本命年穿红色吉利,就给我买了红色内衣裤;我过生日,他总是给我订做生日蛋糕,还买上鲜花来为我祝贺;我生病时,他给我买来营养品,鼓励我要坚强,战胜病魔。
2002年,我生病住进了医院。年岁已高的父亲每天都要从花溪赶来,守护在我的病床前,看着药水一滴一滴地输进我的血管。困了,他就在病床前手扶床栏闭眼休息一会。我凝视着父亲,看到他那满是倦容和渐渐苍老的脸,心里好不是滋味。每次我叫他早点回家,他都坚持不肯离去,一定要看到我把药输完,并为我安排好一切才肯放心离开。
2006年,我女儿大学就要毕业了。女儿到学校毕业答辩那天,患有白内障的父亲不顾劝阻,一定要亲自送她去重庆。一路上,天气炎热,列车拥挤,但父亲总是走在前面,一点也没有70多岁老人的样子。他一路上抢着提东西,吃东西都还让着我们。女儿毕业答辩结束,我们又乘长途客车到赤水游玩。路途遥远,乘客车需要五六个小时。患有前列腺炎的父亲小便频繁。为了不给我们增添麻烦,他一路上尽量少喝水,并且上车前还多解几次小便。游玩过程中,由于父亲的眼睛不太看得清楚,有好几次险些摔倒在地,但他坚持不让我们搀扶,他说不想增加我们的负担。
今年初,贵州遭遇雪凝灾害。父亲住在花溪,由于凝冻持续时间长,造成交通瘫痪,到处停电和停水。我们从电话中得知,父亲家里已经连续5天停电停水。在几乎没有任何取暖设备的情况下,父亲怎么能够坚持下去,我和姐姐很是担心。但父亲非常乐观,还多次嘱咐我们多穿衣服,走路要小心,出门时鞋上一定要捆上一些草绳之类的东西。凝冻稍有缓解,我和姐姐连忙赶去看他。一进门,只见父亲身披长棉睡衣,神情怡然,面对灾害和生活的不便,父亲依然还是那么精神,那么坚强,那么乐观。
这就是我的父亲,一个坚强而又充满柔情的老人。每当我看到或者想起他时,心中都会涌起浓浓的暖意,激发出我对生活的热爱和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