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翔
百年来,除釜本邦茂与奥寺康彦外,日本鲜有善“蹴”者。足球在日本的受欢迎程度,莫论赶上“国球”棒球,便是连橄榄球这样的小众运动都及不上。日本的工业和民族一样,习惯于接受命令而非引导。上世纪70年代的棒球比赛简直是日本企业管理和组织的完美翻版,教练说一不二,苛刻地向神情高度紧张的队员们发号施令。但日本在改变,80年代后期经济到达巅峰,随之而来的坏账、通胀,令泡沫不可避免。企业继续挥霍着巨额资金,心中却不踏实。汽车、电子和造船业饱和,国家找不到新的经济增长点,服务业一统天下的经济模式,并非公司和劳工所乐于见到的。他们逐渐意识到,个人的创意、灵感和机动性,将比密不透风的组织性和纪律性来得更加重要。
正是在这样的环境中,日本足球也在酝酿改革。心不在焉的企业不用再大发慈悲地拨款了,全新的J联盟呼之欲出。抛弃旧有的企业队名,寻求多样化的赞助方式,同员工签订职业合同,建立青训系统,维护与本地球迷的关系。足球仍是一个团队项目,但能容忍的个人发挥空间远远大于棒球,甚至是持鼓励态度。这样有悖日本社会意识形态的工作作风,该如何贯彻执行?日本球员可能还缺少概念。此时,一名巴西人成为了日本足球划时代的标志。
瑠伟原名鲁伊·拉莫斯,出生于巴西里约热内卢,20岁时来到日本踢球,马上令日本人大吃一惊——和对手卷入斗殴事件,被禁赛一年。复出后,他以球技征服了球迷,媒体称其“具备卓越的战术意识、丰富的传球技术,身手鹤立鸡群”。在读卖新闻队效力12年,他深深爱上了这个国家,娶了日本老婆,并在1989年取得日本国籍,登上了国际比赛的舞台。日本媒体认为,正是因为有了这位堪比巴西球星苏格拉底的“移民”中场,日本队才迅速提高,“至少少走了十年弯路”。1992年广岛亚洲杯,他作为“不可或缺的司令塔”,率队夺冠。1994年日本队最后一刻被伊拉克逼平,错过了美国世界杯,五年后的退役赛近五万球迷捧场,他含泪致辞:“可惜我没能让日本更早出现在世界杯赛场。”在场者无不感动。
瑠伟对于日本足球的意义,远远不是几个“代表第一”能概括的。球技方面,他指明了方向:学巴西。日本人体质瘦弱,莫说与欧洲人,便是和中韩对抗也不占优,只有苦练脚下技术,才能不惧高强度逼抢。原本巴西崇尚个人主义,华丽的盘带甚至比进球更重要,但日本民族不喜个人风光盖过集体。正巧,瑠伟通过言传身教,告诉队友如何有效地通过短传配合来梳理中场。2005年,他还作为日本沙滩国足教练,在沙滩足球世界杯上取得了第四名。
悉尼奥运会的日本“黄金一代”,无不是看着瑠伟踢球长大,深受其影响。佼佼者悉数出自于中场,优秀前锋难觅,这一“惯例”延续至今。初出茅庐的中田英寿在法国世界杯上,敢于责问前辈的失误且不带敬语,令媒体啧啧称奇。他在平冢比马的队友吕比须,原名瓦格纳·洛佩斯,同之前的瑠伟、之后的三都主一样,都是在年纪轻轻的时候来到日本,熟悉了这片足球土壤之后,落地生根,进而为日本国家队效力,并成为日本第一位出战世界杯的外籍战士。
新一代的“闯入者”如田中斗笠王,看姓名便知是混血后裔。事实上,巴西与日本的渊源远远早于足球之间的交流。19世纪巴西独立后,人口严重不足,政府满世界找寻劳动力移民,恰逢日本明治维新,工业化令大批农民失去土地,双方遂一拍即合。而今,巴西国内日裔居民超过300万人,找出些足球才子报效祖国,又有何难?
日本的全球化战略也在萌芽阶段,混血球员除来自巴西外,本赛季J联盟名单上还有两位的一方亲属分别是埃及人、伊朗人。另外,荷兰、韩国和朝鲜也各有年轻球员,具备了代表日本队参赛的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