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晓光
如果你一无所有,还想活得有意思,活出一番气象来,那你就要考虑跟个人,帮这个人把事业做大,再借助其成就和权势,实现你的理想。这是一种便捷有效的路径,很多人由此而功成名就,两汉交替时期有个叫冯异的人,堪称这方面的天才。
跟人跟的是前程理想,必须把跟的对象选得准而又准
冯异,字公孙,颍川人,家境不错,从小苦读,精通《左氏春秋》及《孙子兵法》。成人后,先替王莽做事,后投刘秀,帮其建政权、打天下,屡建大功。曾任主簿、偏将军、孟津将军、征西大将军等职,并三次被封为侯,公元34年,病死战场。《资治通鉴》记载了他跟随刘秀平定天下的过程,展示了其跟人共行的种种智慧。
跟人跟的是前程理想,必须把跟的对象选得准而又准。冯异生在动乱年代,早些时候,王莽废了西汉皇帝,给自己戴上了皇冠。执政期间,他胡思妄为,把天下弄得一塌胡涂,造反者层出不穷,时局动荡不安。冯异看到了机会,却不急于行动。他知道自己没有名声,没有地盘,也没有部属,没理由挑头单干,必须选一位强者,顺势跟进,借以实现人生理想。跟人是门大学问,不能靠运气,更不能碰到谁是谁,必须运用智慧,等待时机,看好对象,冯异精于此道。他本是王莽部下,在颍川当郡守的属官,主要任务是守卫父城县。该县位于前线,曾有多股势力企图占据这个地方,都没得逞。冯异知道这些家伙大都目光短浅,贪图富贵,不足以成就大事。乱世出英雄也出饭桶,英雄饭桶各据一方,英雄或许只有一个,饭桶却比比皆是,问题在于,谁是英雄呢?冯异不知道,很多人都不知道,但冯异和许多人的区别在于,别人盲从,看好势力强大者,冯异却很清醒,有自己的想法。现代人也喜欢玩跟人游戏,跟的却是权力,要的是眼前利益。冯异与此不同,他要追随的人,可以没多大权力,但应该有王者风范,有一统江湖的追求。冯异明白,王莽政府已是穷途末路,赤眉、铜马的队伍也是乌合之众,其余的造反者不过跑跑龙套,凑凑热闹而已,没有谁可以收拾乱局。直到冯异和刘秀照面之后,情况才有了根本变化。那是一次作战间隙,冯异出巡属县,途中被刘秀活捉。冯异承诺,回去说服五个县的领导,一块儿投降,刘秀马上放人。这样,冯异就成了刘秀的部下,职务是主簿。此时的刘秀还在为更始皇帝做事,看不出有多大前程。但冯异却独具慧眼,认准了刘秀。他的理由有三个:一是刘秀的队伍守纪律、不抢掠,说明这伙人意不在钱财,而是有更高的追求;二是刘秀言谈举止有王者风范,“非庸人也,可以归身”;第三个理由与他被俘又被释放有关,他感受到了刘秀的胸怀和气度。以上三条,第一条比较过硬,后两条颇为可疑,但不管怎么说,冯异的选择是冷静的、理性的,虽然有风险,但值得一试。
跟人必须把握节点,抓住关键
跟人要跟在点子上,帮在关键处。跟人干事儿,是件挺复杂的事情,你要为他着想,替他谋划,解除他的困惑,最重要的是让他按你的意图行事,也就是说,跟人必须把握节点,抓住关键。冯异看透了刘秀的心思,具体采取了两个策略,即大处着眼,小处着手。所谓大处着眼,就是帮助刘秀确立目标,另立门户。所谓小处着手,就是帮助刘秀排除干扰,专心事业。这两条极富针对性,解决的是关键问题,属大制作、大手笔,凸显了冯异的智慧,也确立了冯异的地位。循着这两个策略,冯异做了三件事。
第一件事是帮助刘秀走出阴影,定准目标。那时的刘秀正处在悲痛之中,早些时候,他的哥哥刘縯因为才干出众,危及皇权,受到妒忌,最终被杀。哥哥被杀,弟弟也受到株连,好在刘秀精明过人,采取主动请罪、处处示弱的方法,才幸免于难。因为这件事,刘秀悲愤不已,“每独居,辄不御酒肉,枕席有涕泣处”。冯异看出端倪,及时点拨,使之确立了宏图大志。
第二件事是帮助刘秀跳槽单干,自立门派。这步棋风险极大,但必须要走。刘秀虽是司隶校尉,属更始皇帝的重臣,但受着各方面的猜疑,处境尴尬而又危险,另立门户几无可能,这一点,冯异清楚,刘秀更明白。但事在人为,冯异既然跟定了刘秀,就要走好这步棋。他觑到了更始皇帝的弱点,也察觉到左丞相曹竟和儿子曹诩权力大,说话好使,让刘秀和曹氏父子套近乎交朋友,在其帮助下,刘秀被派往河北,代表更始皇帝诏抚郡县,跳槽获得成功。紧接着,冯异再度出招儿,建议刘秀速派官员到各郡各县,广施恩惠,废除苛政,招降纳叛,扩大政治影响,一时间,人心归附,也占据了些许地盘。
第三件事是帮助刘秀审时度势,度过难关。就在局势对刘秀有利的时候,邯郸有个叫王郎的算命先生,冒充汉成帝之子,打出天子旗号,河北郡县纷纷响应。刘秀正在冀中,被迫
逃离县城,一路南奔,“不敢入城邑,合食道旁”。刘秀的事业进人低潮,地盘尽失,手下人也没剩几个,再加上天寒地冻,衣食无着,后面还有追兵,大家万分狼狈。对此,冯异已有准备,在芜蒌亭,冯异烧了热豆粥,到了南宫县,冯异又亲自煮麦饭。多年以后,刘秀当了皇帝,还多次提到豆粥麦饭,话里话外充满了感激之情。
跟人不能太过
跟人就要让人觉得你有价值,没你不行。跟人的要点是,要让这个人知道你有能力,你的存在,能左右他的事业,这样构成的跟随关系才牢靠,走向成功的概率才能最大。冯异精通《左氏春秋》,熟知天下兴亡的道理,又读过《孙子兵法》,善于带兵打仗。靠着这些专业知识和能力,他追随刘秀,专心天下大事,处处显示才华,从来不搞人身依附、投其所好之类的东西。在帮助刘秀建立政权的过程中,冯异既参与谋划,又独当一面,其军事政治才能发挥得淋漓尽致,让刘秀赞叹不已。公元25年,刘秀带兵向北发展,冯异奉命驻守孟津,与更始皇帝的30万大军抗衡。敌强己弱,冯异只需坚守,防敌人侵,就算立下大功。冯将军认为拒守没多大意思,进攻才显示水平。于是,他施离间计,与更始大将李轶达成默契,轻松攻取两城1 3县。接下来,又粉碎了更始的两路进攻,为最终攻占洛阳扫清了障碍。不久后,冯异又接替邓禹,西进关中,攻打赤眉。仍然是敌强己弱,仍然施用了巧计,崤底决战,冯异一举灭了赤眉部队。在以后的日子里,冯异一面作战,一面施恩百姓,先后打败了十多个独立政权,彻底平定了关中地区。冯将军确有才能,其价值刘秀最清楚。如果没有冯异,刘秀也许还继续在别人手下当差;如果没有刘秀,冯异也许早就流落民间。两个人互相认可,互相欣赏,把跟随与被跟随的关系演绎得丰富多彩。
跟人一定要把握好度,保持适当的距离。跟人所构成的是一种从属关系,两人并不平等,如果你把自己太当回事,跟得太过,靠得太近,甚至窥知了人家的秘密,你就有可能走进了险地。当然,如果跟得不紧,也丧失了跟的意义。所以,要有分寸,把握好距离,距离适度才能产生信任。冯异深谙其中的道理,遵循跟随规则,巧用跟随技术,就像解牛的庖丁,始终游刃有余,一切都把握得恰到好处。比如,他为人处事极有特点,一直平和谦让,保持低调,路上与别的官员相遇,他自觉“引车避道",以示恭敬。每次行军休息,别人谈论功绩赏赐,他却默坐树下,还得了个“大树将军"的称谓。无论过去还是现在,这样的人都比较少见,相反的事例却比比皆是,比如,某些被称为手眼通天的人,凭着上面有关系,嚣张霸道,为所欲为,弄得天怒人怨。冯异的低调显然是明智之举,也是赢得刘秀信任的重要一环。
再比如,他在处理和刘秀关系方面相当妥当。刘秀赞赏他,对其卓著功勋,多次予以表扬,赞叹他“为吾披荆棘,定关中”,甚至说“将军之于国家,义为君臣,恩犹父子”。冯异心里明白,人家刘秀是皇帝是领导,自己不过是个臣子,是随从,夸你几句,你可不能太当真。每打胜仗,他都故意贬低自己,赞美刘秀,把胜利说成是皇帝领导的正确。他长期独立作战,远离京城,一直担心有人挑拨离间,私下里也作了应对准备。有人曾给皇帝上书说:冯异权威过重,百姓归心,号称咸阳王,恐有不测。刘秀把信件转给冯异,既表达信任,也发出警示,冯异当然读得懂内中深意,马上赶回京城,君臣照面,一切皆在不言之中。
(摘自《中国青年》2008年第8期)编辑/孟醒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