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爱

刘东伟

儿子所在的寄宿学校，除了每月最后一个星期放周末外，其他周末，若非法定节日，都不放假。家长想念自己的孩子，就到学校的围墙外偷偷地看，我们把这种方式叫做“偷爱”。

周六下午，学校有两节自由活动课，允许学生出来“放风”。这样，躲在围墙外的家长，就可以通过花砖间的孔隙，看看自己的孩子。只要不是月底，每周六，我和妻都去学校外偷看，起初是空着手去，那天突然想起儿子爱吃蛋黄派，去的时候，就带上几包。我趴在围墙外，远远地看到了儿子正在操场上溜达，就冲着他大声喊。儿子听到后跑了过来，我把蛋黄派从孔隙里递进去。儿子一见蛋黄派，两眼放光，伸手就要拿，可是，又有些犹豫地说，老师不让随便吃零食的。我说，偷偷地吃，老师看不到。儿子这才抓起蛋黄派，揣进兜里。

有一次，我刚把蛋黄派放在花砖上，突然看到一个男孩向围墙走近，然后，在离我和儿子三米多远处停了下来，一动也不动。连续几周，每次有家长去偷看自己的儿子，那个男孩就会出现在围墙边，但是，我也看得出，他的家长一直没有来。那天，我朝着男孩的方向一瞥眼，提醒儿子小心自己的蛋黄派。儿子低声说，爸，你放心吧，那同学从不偷别人的东西，他是来偷爱的。

偷爱?我和妻都愣了，他偷什么爱?

儿子说，他只要见到有家长来看儿女，就躲在旁边痴痴地听。

我忙问，他为什么要这样?

儿子说，他是个常年寄宿生，父母在一次车祸中丧生了，他虽然得到了一笔赔偿，却无家可归，别说月底周末，就是过年放假也住在学校里。

我和妻愣了，都轻叹了一声。

儿子揣着蛋黄派走开后，男孩也默默地走开了。

又是一个周末，我和老婆来看儿子。儿子跑过来后，不一会儿，那个男孩也出现在几米外的围墙内。妻将几包蛋黄派递给儿子，又拿出几包，走过去，将蛋黄派递进花砖，对那个男孩说，孩子，拿着。

男孩推让了几下，后来还是接下了。他抱着蛋黄派向操场跑了几步，突然停下来，回头朝妻深深地鞠了个躬。

等男孩抬起头来，我看到，他已是满脸泪水。

寒寂洲摘自《城市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