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知道我喜欢你哪一点

Ｓｈａｄｏｗ　菲

A

高一新生第一堂课是自我介绍，按报名时分到的学号就坐。简珈记得清清楚楚自己是19号，排自己前面的18号叫莫小菲。记得更清楚的是《武林外传》里有个姑娘的名字与她只差一字儿。还心想，不会那么巧吧，读了这么多年书，总算可以艳遇一回了。可是死胖子死乞白赖地凑到自己右边课桌上贴了标记为18的座位，简珈心里大惊，天啊，这样一个大块头怎么可以取名叫莫小菲？

莫小菲就在大众聚齐独缺她一人时，闪亮登场了。原本闹哄的教室瞬间安静，临时班长1号立在讲台上，似笑非笑的表情，看了一眼站在教室门口剪着斜刘海穿着一条可爱泡泡袖的连衣裙喊了报告嘴里却还嚼着泡泡糖的莫小菲。翻翻点名册，头也不抬就问：“什么名字？”她清了清嗓子，十分响亮：“莫小菲！”简珈在这瞬间差点没摔到桌子底下去，还真是人如其名啊，估计是莫小贝她姐。可是可是——那个可爱的死胖子居然能在闹哄哄的环境中睡得如此香甜——他居然嘴角上扬，似在微笑！

莫小菲瞅着学号走到胖子身旁时，嘴里的泡泡正在一点一点膨胀。简珈此刻正在幻想一出野蛮女友式的校园泼辣剧，比如这个看上去很酷的莫小菲会一巴掌拍在课桌上，不，最好是拍在胖子脑门上，怒吼着让胖子滚开。最起码也得假装义正词严地摇醒胖子说：“喂，同学，你占了我的座位。”不巧的是，莫小菲同学绕过胖子，直接走到简珈面前。泡泡“啪”地一声破灭，她对托着腮帮子看上去愁眉苦脸对高中生活完全失去美好向往的简珈同学说：“同学，作为同桌，你怎么可以如此革命意志不坚定呢？你怎么可以在第一天就认识了狐朋狗友就邀请人家霸占我的座位呢？你怎么可以不维护同桌利益呢！”简珈被莫小菲的机关枪扫到心口发胀，真是天大的冤枉，急忙申辩：“哪能啊，我跟这胖子压根儿就不熟，不信你问他！”

然后俩人忽略问题本身就简珈究竟与胖子熟识否展开并不激烈的辩论，结果是，胖子在二人的口水战中被右边座位的17号眼镜男生柔弱的小手摇醒：“麻烦你跟那女生说一下，让她坐我这吧，我……换到后面去，那有老同学。”接着起身，逃也似的奔向教室后方。胖子大概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后，一脸痛苦地对简珈说，我是无辜的呀，被分到这个班却没有排上学号就随便挑了个顺眼的18号。还不忘补充：眼镜兄此举真是明智啊。

可见，夺回座位的莫小菲此后并不本分，胖子同学此后更是拥有了莫小菲亲赐的在高中三年里几乎让所有老师和同学都忘了他原名的外号：睡睡。

而其实最让睡睡同学苦不堪言的，是简珈同学与莫小菲同学时常因为芝麻大点的事就发生口角，在多次劝阻无效的情况下，夹在两人中间的睡睡同学只能继续将外号精神发扬光大——抱着课桌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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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珈觉得莫小菲这些天有些反常，除了不再老是针对自己外，还变得特爱傻笑。尤其是在计算机课上，当大家都假装极其认真地左手托着腮帮子、右手晃着鼠标按老师的指令学做简单网页时，只有莫小菲在键盘上劈里啪啦地敲打着，聊得兴起时还会扑哧笑出声。她打字比说话还快，真的。

跟中邪了似的，真奇怪。

这个年代的娃娃们连黑客都能当，这简单又枯燥的FALSH制作课，真是无趣极了。

简珈的座位在莫小菲左边的左边，中间那个大热天还穿着长袖T恤的死胖子睡睡托着腮帮子的左手开始一点一点向简珈这边歪过来，眼睛是早就闭上的，就差鼾声和口水了。莫小菲仍是边龇牙咧嘴极不淑女地低声笑边舞动着那双白嫩的小手。简珈真想走过去拍拍她的肩膀：“同学，键盘敲烂了可是要照原价赔偿的。”

记得某堂计算机课，老师要求大家先把教科书上的问答题看一下。简珈无意打开网页按刷新，嘿，居然能上网。大概是上课前老师忘了拔掉网线。简珈一个兴奋，又试着开了QQ。那天简珈做了一件让自己既丢脸又后悔的事——因为一时同情心泛滥，为了安慰极度无聊中的在上午最后一节课因饥饿影响睡眠的睡睡，邀请他来QQ游戏斗地主。睡睡在简珈的感染下也激发了同情心，居然邀请莫小菲参与游戏，理由是正好三个人嘛。然后不幸的事就发生了——睡睡同学在迷糊中忘了地主是简珈，甩出一对王压了莫小菲的一对2，换来莫小菲一阵怒吼：“死睡睡！你有病啊！”

在放学后所有同学都回家享受美味午餐时，可怜的简珈与他的霉星睡睡还有莫小菲被罚留在电脑教室，将课前老师专门讲过的那句“课堂上不准大声喧哗”及“不得玩游戏”各抄一百遍。简珈握笔的手真恨不得捏成拳头把他们俩揍一顿，他这是倒的哪辈子的霉！最最可恨的是，莫小菲居然恬不知耻地拽着睡睡的手臂一脸妩媚地耍赖：“睡睡，我知道你最好了，对不对？这都是你害我的对不对？所以无论如何你都要帮我的对不对？”睡睡一脸惊恐地望着貌似鬼怪上身的莫小菲，不知所措。莫小菲继续地拽啊拽：“睡睡，你瞧我这瘦弱的小身板，饿一顿就要晕的，是你害我的，你也不忍心的对不对？”一旁鸡皮疙瘩落了一地的简珈还未来得及阻止睡睡做傻事，悲剧又一次发生——睡睡居然答应了莫小菲很不靠谱的要求，愿意承担责任，将抄写任务应了下来。而最后，在胖子可怜的哀求声中，简珈被迫良心发现，承担了全部责任。

此后莫小菲性情大变，不再与简珈针锋相对。用她的话来说：“好歹咱仨也是一起吃过苦的啊！患难见真情！咱是战友！要团结一致！”睡睡自然是无所谓的，莫小菲也不是特别招人烦，一点点罢了，偶尔还是挺可爱的。简珈同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厄运会突然终止，何况，他们俩分明就是叛国贼。

由莫小菲的反常举动联想起那次久久难以忘怀的惨痛遭遇，简珈又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在电脑控制板里找到隐藏的QQ，尝试登录。嘿，还真被他猜准了，果然是老师又一次忘了拔网线，让简珈又一次找到了乐趣。

好友栏里有个叫“贝贝姐”的头像是亮着的，见他上线，主动发来信息：小珈珈，怎么又逃课呀？简珈的视线越过睡睡直达莫小菲，猛然醒悟。他简直气得吐血，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贝贝姐”也就是莫小贝她姐，早该猜到是莫小菲。这个人，不知从何处要到他的QQ号码，以20岁的大学女生的身份，骗取了他的信任。让简珈喊了好几个月的姐姐，还交换了彼此的心事。如果“贝贝姐=莫小菲”这个文字公式成立的话，那些所谓的心事当然也全是编造的喽。

简珈舞动魔爪敲出一行字：莫小菲，你够无聊！莫小菲自然没料到喊了她几个月姐姐的小珈珈会造反，心里咯噔一下，还想来个临死前无谓的挣扎。劈里啪啦敲出一排字回复他：小珈珈你今天怎么了？睡睡同学此刻突然醒来，左顾右盼，全然不知自己又一次身陷战场。看见两人同时开着QQ对话框，粗着嗓子问了一句：“你俩真浪漫啊，隔这么近都要搞网恋？”全班哄堂大笑，还有人跟着添油加醋：“我就觉得他俩平时的变相针锋相对实质是打情骂俏。”

C

这一次，就不是罚抄写那么简单了。直接上报班主任，说是不遵守课堂纪律谈恋爱的一对。这可是重点高中的重点班哎，简珈和莫小菲被老班狠狠批评了一顿。简珈简直冤枉死了，他怎么会喜欢上她呢。

简珈一向自以为聪明，却一次又一次栽在这小丫头手里，很受伤。睡睡带着充满歉意的眼神迎面而来，安慰道：“哥们儿，节哀顺变。”莫小菲紧跟他身后，快步上前，拍了拍他肩膀：“哥们儿，咱又一次意志坚定齐心协力地赢得了战争啊。”夕阳的余晖映在莫小菲的脸上，她眨巴着眼睛，扑扇的睫毛上像撒了一层金粉。简珈不理会，加快脚步，径自朝前走。楼梯转角处，听到身后莫小菲一字一句地说：“我喜欢简珈怎么着了，碍着谁了，我乐意。他凭什么一副死不情愿的样子，喜欢我又不丢脸。”睡睡瞠目结舌停住脚步，简珈更是一个趔趄，脚一下空，整个人差点摔下去。

莫小菲那个小妖女，不依不饶跟上前，一脸坏笑，好似刚在办公室挨骂的只是他简珈一个人。她用瘦弱的小身板把简珈堵在楼梯口，直截了当地问：“知道我喜欢你哪一点吗？”简珈退后两步，转个身，从另个楼梯口飞奔下去。

疯了疯了，莫小菲简直是从疯人院逃出来的。简珈被吓得不轻，现在全班都以为自己和那个小妖女在谈恋爱，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更要命的是，那小妖女居然口口声声说喜欢自己，还问他知不知道她喜欢他哪一点。

简珈失眠了。数着的绵羊居然到最后全变成莫小菲的脸。他觉得好笑，继而恐慌——自己该不会也喜欢上小妖女了吧？！这念头一蹦出来，简珈就被自己吓得不轻。凭什么呀，那么聒噪的女生，总是横行霸道蛮不讲理的样子，最可恨的是还骗了自己。接着又开始懊悔，当初，当初我怎么没先眼镜兄一步把座位让给小妖女呢。眼镜兄在后排良好的学习环境下，升任学习委员兼英语科代表，前途光明啊！可怜的自己还要陪着死胖子睡睡把“牢底坐穿”。

简珈从床上爬起，开了电脑。犹豫了许久，才哆嗦着输了QQ密码登录。嘿，睡睡同学也在，难怪他白天老在课堂上睡觉。简珈跟睡睡打招呼，抱怨起白天课堂上的事，说起自己被骗了这么久，挺伤心的。睡睡发来信息说：“你也真够笨的，全班谁不知道那妖女的网名是贝贝姐啊！”简珈想，那行，就算自己倒霉呗。另外一个问题是，那小妖女今天的话算是表白不？睡睡那边没了回应，简珈把事情往最坏处想，大不了就是超级烂的小说剧情，死胖子睡睡早就暗恋莫小菲，所以才会在开学第一天就占了她的座位来结识她，所以才会在面对莫小菲的戏弄时还乐呵呵地傻笑，所以才……还没想完，睡睡发过来消息：“兄弟，早点睡吧，别多想了，俺先下了。88！”这算什么回答啊，难不成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简珈在好友栏里找到贝贝姐的QQ，突然心跳加速。他看见小妖女的QQ签名前半部了：我总算知道我喜欢你哪一点了……急忙点开，后半句话又差点没让简珈气休克。真得庆幸自己没心脏病，那后半句话居然是：你离我远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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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简珈迟到了，校门口撞见莫小菲，同样顶着熊猫眼。简珈一改往日冷漠傲气态度，竟主动上前招呼：“嗨，小菲菲，你知道我喜欢你哪一点吗？”莫小菲明显被吓到，嘴里的泡泡糖差点咽了下去。白痴也是会传染的吗？莫小菲不理他，简珈就死皮赖脸地凑过来：“认真想答案哦，贝贝她姐，我等你答案哟。”不就是装流氓吗，谁不会，真是的。简珈第一次以一种戏谑得逞的姿态走过她身旁，得意极了。

班主任终于想起要调换座位，简珈和莫小菲自然是不可避免地要分开的一对。莫小菲故作欢天喜地状，与前排女生嬉笑打闹，说总算是可以和那个讨厌鬼分开了。睡睡抬起头，一副无法理解的样子，问已站到讲台上踮着脚尖擦黑板的莫小菲：“人家简珈学习成绩又好，长得还成，心地也算善良，怎么就招你讨厌了啊？”莫小菲对睡睡列举的简珈的优点十分不屑，撇撇嘴回答道：“装流氓装得不像呗。”简珈收拾着书本，头都懒得抬：“正合你意啊，离你远一点，岂不是更喜欢我了？”莫小菲拿起手中的黑板擦就甩了出去，可惜技艺不精啊，可怜的睡睡同学又一次惨中毒招，被拍了满满一脸的粉笔灰。

简珈心想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三十六计走为上策，连忙逃离莫小菲的视线。

这天以后的计算机课莫小菲都不去了，老师也懒得追究。

简珈还是要去的，他要是也不去，估计又被老师误解。

莫小菲仍是每天踩着铃声嚼着泡泡糖进教室，雷都打不动的准时。有时候在校门口或走廊偶遇简珈，也是面无表情。睡睡自从搬离座位后，彻底孤寂了，却强迫自己认真听课，能不睡就尽量不睡。

睡睡偶尔课间跑来与简珈下两局象棋娱乐一盘，还自带“酒水”——两罐可乐。总是一副十分念及旧情的样子，把“想当初，咱仨”五字时常挂于嘴边。简珈真是听到莫小菲的名字就心惊，连忙摆手：“提起那小妖精我就头疼，你别是暗恋她吧？”简珈十分同情睡睡。

睡睡刚喝进嘴的可乐噗地喷出来，简珈连忙拿了纸巾擦脸。睡睡差点被呛着，咳嗽两下，恍然大悟似的：“原来你小子以为我喜欢她，又怕她喜欢上你，所以才老是装出一副很讨厌她的样子？”简珈哭笑不得，一巴掌拍在睡睡背上，“死胖子，你这是什么狗屁逻辑！”

说曹操曹操就到，莫小菲正吹着泡泡晃进教室，踏上讲台。简珈揶揄道：“小心又中小妖女的黑板擦。”睡睡无奈地摇摇头，说出惊天动地大真相：“她是我表姐，我妈就是要她管着我，才让我来这个班的。”

简珈嘴巴张得都能塞个鸡蛋进去。“等等，贝贝姐，贝贝，别告诉我你就是贝贝啊，你是不是男人啊你！？”睡睡摸摸头，有点不好意思：“那也是我姐给我取的。”简珈不开腔，等着睡睡继续招供。“那QQ平时是我在玩儿，是我用女生名玩泡泡堂专用的，我姐就偶尔登录一下。”“然后呢？”“然后，那句签名其实是我挂上去。我姨妈说，早恋会影响学习，所以……”“还有呢？”“还有就是，我觉得我姐其实不那么讨厌你，她就是有点泼辣罢了……”话未讲完，又是“啪”的一声，黑板擦又丢了过来。

放学时，莫小菲又恢复到从前的妖女样，把简珈拦在教室门口，“小珈珈，你倒是说啊，你究竟喜欢我哪一点啊？”

简珈眼前一黑，转身就跑……

可这样的“闹剧”简珈躲也躲不掉，还越来越多。不过，说来也怪，在这样的“闹剧”中，这三个人的友情越来越瓷实，仿佛已成了他们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种元素。

编辑/李鹏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