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 芯
哀伤,呆滞,无助……多种因素复杂地交织在一双浮肿的眼睛里。这是一双母亲的眼睛,年迈的她被痛失爱子的巨大悲恸打击得近乎崩溃,只是徒有其形地被人们安慰着。这一切,就是我,一个安监战线的新兵,第一次出事故现场时见到的场景。从此,那一双泪眼便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那是8月份的一个酷热的午后,我所在的监察大队接到群众举报,一个汽修厂发生了生产安全事故,一名修车工从大卡车的围栏上掉下来摔死了。我和同事便立即赶到了现场,当时伤者已被送往医院,早已在现场的辖区负责人向我们讲述了事故发生的经过。
从车上摔下来的是个刚满20岁的小伙子,他叫小安,是家里的独子。由于家境不好,父亲早逝,初中毕业的小安便来到城里打工,老家有母亲种几亩地维持生活。小安在一家维修厂当学徒工,再苦再累他也不吭,只盼着早点学到手艺,拿到薪水,好让母亲高兴高兴。
事故当天,小安所在的汽修厂来了辆东风大卡车。小安走了出来,因为天太热,小安没戴安全帽,穿着拖鞋和一条大短裤。他把电焊枪接在了没装漏电保护器的闸刀上,便爬上了足有4米高的围栏,开始电焊操作。突然,在车前面修大灯的晓伟听到小安呼叫:“快!快!有电!”晓伟便赶紧跑过去拉电闸。等他跑回来时,小安已后脑着地,紧闭双眼躺在地上。维修厂的人都围了过来,大家七手八脚地把他抬上车,直奔医院急救。
1个多小时后,医院传来消息,小安因触电,再加上后脑着地,伤势过重,不治而离开人世。
小安的母亲在事故发生两个小时后从老家赶来了,突如其来的噩耗把她震晕了。来到汽修厂时,她还用充满希冀的眼神在人群中搜寻她唯一的孩子,嘴里喃喃着:“小安呢,小安在哪儿?”此时,谁忍心告诉她孩子已在太平间里了呢?我心酸地看着这位可怜的母亲被别人拉着,默默地离开了汽修厂,去和她的儿子见最后一面。
晚上,小安的母亲从医院回来了,红肿的眼睛,麻木的表情,僵硬地跟在人们的后面,走到小安的遗物前。当时,我已不忍再多看她一眼,那一刻,我才知道,安慰的语言是多么的苍白无力。然而,她的一双泪眼却深深地烙在我的脑海里。每当泪眼浮现,我的心便紧紧地揪在一起。
这一切怪谁呢?如果汽修厂多一些监管责任,强令小安采取必要的防护措施;如果小安不那么随意操作而是把焊枪接在装有漏电保护器的闸刀上;如果……可是,人生没有假设,生命只有一次。小安,这个名字应该是父母对他一生平安的祝福。可是,他终未平安,却把自己年轻的生命交给了本来可以避免的事故,让母亲的眼睛里盛满哀怨和悲苦。
在以后的安全监察中,我的整改指令书要求得更加细致,更加严格,近乎吹毛求疵。我知道,这是那双泪眼在激励着我,鞭策着我,也是为了让更多的眼睛不再为此而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