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 时
无论这些独立音乐人的音乐形式有何变化,他们弹琴唱歌的态度始终一致——与音乐有关,与娱乐无关
1999年时,中国的独立音乐开始以一种另类的姿态与主流音乐抢夺舞台,那个时期,独立音乐这个标签背后隐藏着的是苍蝇,NO,舌头,这些从主流视角看来充满着古怪声音和愤怒歌词的乐队。虽然在商业市场上注定失败,但他们拓展了自己的疆域。到了2005年,独立音乐再次集体出击,际遇却有了根本的改变。
一方面,那些愤怒的摇滚乐手们经过大浪淘沙有的风流云散,有的自我沉淀固守自己的阵地,不再争抢无谓的风头;而另一面,多元化的创意思潮使得独立音乐的概念变得清新而流畅,人们对于独立音乐的界定不再固守着喧闹和先锋,而转向表达自我和平和的歌唱。
不过,无论他们的疆域和音乐形式如何变化,他们弹琴唱歌的态度却始终一致——与音乐有关却与娱乐无关。“独立音乐人”,有人冲着音乐,有人为了独立,无论怎样,他们并不耀眼但却总能在角落里发光。
洪启的“纯粹音乐”
《阿里木江,你在哪里》是洪启第二张唱片的名字也是标题歌,洪启不喜欢主打歌的概念,他觉得既然没有打榜的目的何必要有“主打”一说。“每首歌都是我自己定的,包括音乐,标题和顺序,公司没有任何干涉,只负责发行。”洪启说。
这张唱片的发行比第一张顺利很多。2006年,华语传媒颁奖典礼上,洪启作为嘉宾上台演出,结束之后和台下的各位唱片公司老总接洽。他对“星外星”公司总经理周小川说出想做新专辑的想法,对方痛快地问,你需要多少钱?洪启说,6万。因为有第一张唱片和这两年的大小演出的基础,“星外星”这次给洪启的账户里一次性汇入10万元作为其创作资金,对唱片没有任何要求,完全由音乐人自己掌握。洪启用这笔钱出版了唱片还做了几场演出。
整张唱片里有《阿里木江,你在哪里》这样指向现实的作品,也有《遥远的你和你》这类悲伤的情歌。优美而安宁,多了流畅的扫弦,没有故意的愤怒和做作的悲悯,只有单纯的歌唱。洪启说,他想追求“传统民谣里边的温暖和美丽”。
2005年初,第一张唱片《红雪莲》面世一年后,洪启的演出多了起来,人们开始关注他和他朋友们的音乐。自己贴上的 “新民谣”运动的标签成为了一种声势,也成为了小资们新鲜的谈资。
去年年底,洪启剪掉了长发,作为和过去的告别,洪启说这样的转变对他的音樂没有什么影响,他已经开始筹备下一张唱片的内容。“下一张批判力度上会大一点,另一方面我想着手整理一些传统的民谣,做一些搜集和改编。年轻的时候,做这个工作有点吃力,现在觉得是时候了。”洪启今年34岁,他计划一年一张唱片做下去,“就像鲍伯•迪伦那样,到60多岁的时候能看到几十张唱片放在那里。”
洪启知道他这样的音乐无法大红大紫,他不能依靠音乐为生,反而能把音乐做得更加纯粹一些。
新“独立”运动
大约从2005年初开始,包括洪启在内的一群以新民谣为主的独立音乐人自发地或者被媒体包裹在了一起。文艺青年们都能感觉到,一场新的独立音乐潮流开始了。
以万晓利、苏阳等人的演出带动起的新民谣一时间成为颇为新鲜的声音。在独立厂牌“十三月”的推动下,万晓利带有实验色彩的民谣摇滚和苏阳对于西北民歌的改编,都制成了正式的唱片。万晓利因此结束了在河酒吧的“卖唱”生涯,名字开始大面积出现在地铁站的广告牌上。星光现场,MAO Live House几乎成为这些独立音乐人和乐迷的专属场所。
港台的独立音乐几乎在同时以更加时尚的姿态介入进来。林一峰、张悬、自然卷,这些名字一夜之间从默默无闻变得口耳相传。华丽却低调的声音透过各个小酒吧和网上的豆瓣小组开始向时尚和小资圈子进攻。时尚的生活杂志,终于找到了又一个新的既有潮流感却可以自命不凡的话题。
媒体开始打包宣传,几十张唱片被冠以“有观点的聆听”集体发片。独立音乐乘坐着时尚的飞船集体杀入疲态毕现的音乐圈。
虽然这些音乐人中,几乎仍没人能独靠音乐生活;几百乐迷到场的演出现场除去一半赠票也堪为盛况。没有几十万的唱片销量和彩铃下载,但毕竟出现了推崇这些独立音乐的乐迷群体。客观上促成了国内独立音乐的又一次兴盛。
其实这些独立音乐人之间有着巨大的不同,但在更多人看来,无论是万晓利尖锐的实验,还是苏阳带着泥土气息的民谣,甚至于台湾香港那些吟唱自己失恋、旅行见闻的小情调歌曲,都可以被一并接受。只因为他们的声音和内容与大多数流行歌曲不同而已。音乐本身的类型已经不再重要,“独立”两个字成为耀眼的标签。
也有人质疑,这样歌唱着旅行,感情和生活琐事的小情小调到底是独立音乐还是流行歌曲的前奏,而这也使独立音乐的概念变得暧昧起来。如果抛开制作公司,发行方式,经纪合约等等因素,独立音乐最终是以音乐是否指向作者真实内心为依据的。这些颇为动听的生活调子虽然是作者真实的表达,却又总是缺少以往人们心中的对大众流行的决绝姿态。
无论怎样的姿态和西方相对成熟的音乐体制相比,中国的独立音乐发展只不过是个婴儿。西方的独立厂牌和音乐人俯首皆是,主流音乐圈也乐于从充满灵气的独立音乐中寻找新的灵感和方向。在中国,主流与独立之间却仍然有着深深的沟壑。
而两年前开始的这些以新民谣为主的独立音乐人,也许是打破这种藩篱的希望。当独立音乐不再作为一个可以被人炫耀或故做姿态的标签,音乐人不再只看重“独立”二字而是转向追寻音乐本身时,音乐才能是真实而独立的表达。就像洪启所说,“我只想让音乐能抚平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