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园园
主场作战,尤其对于夺金呼声很高的项目而言,压力与观众热情成正比。如何调整心态成为领队教练最担心的部分
6月4日,国家体育总局体操中心主任高健、射击中心主任高志丹、乒羽中心主任刘凤岩及游泳中心副主任周继红齐集“中国力量——2008国家队服装发布会”。在全力备战的特殊时期,四大中国奥运金牌队伍的掌门人难得聚首,引来大批记者的关注。
赛后接受采访时,四大教头不约而同地大吐苦水,竞相低调。说起备战,皆面露难色。
最后,几位掌门人都归结到了主场压力对队员心理的影响。诚如高健总结的,主场作战的氛围对于夺金呼声很高的这些项目而言,反而是一把双刃剑。
在4月中旬的“好运北京”射联世界杯北京站暨奥运会射击测试赛上,中国枪手首次亮相北京射击馆集体哑火,再一次使人们见识到了东道主压力的“破坏力”。
其实,早在去年冬训期间,几个优势项目的运动队就开始针对性地采取一些“减压”训练。
体操队采取的“招数”是把运动员家长请到队里,坐在场边观看运动员训练。模拟的效果非常明显:“一些年轻的体操队员一旦有家长在场,在平衡木上都站不稳。”高健说。
跳水队每周给运动员安排一堂瑜伽课,帮助队员在轻柔的音乐中舒缓心理压力。射击队则在赛场上模拟各种声音,训练队员的抗压能力。每逢比赛,射击队主教练王义夫就带着一帮观众,在看台上大声说话、吹口哨、甚至喝倒彩。
除了“加压训练”,另一个则是借助于运动心理学专家的帮助。
1600只“加密狗”
为了消除北京奥运会的主场压力,今年年初,国家体育总局科教司聘请了国内最知名的12位运动心理专家,组成“08奥运服务心理专家组”,为正在紧张备战的55支国家队,提供心理训练和咨询指导。
受聘的专家之一姒刚彦告诉《中国新闻周刊》记者:“这12位专家主要来自各大院校,都是长期工作在运动心理学应用实践第一线的知名学者。”这其中包括丁雪琴、刘淑慧等许多有丰富运动队工作经历的老专家。
“这些专家大都和特定的运动队保持着长期的工作关系,具体的指导时间、方式,都由专家本人和运动队自行协调,而国家体育总局体科所则充当了其间的协调机构。”
4月30日,奥运会倒计时100天,由国家体育总局科教司组织建设的“奥运心理服务网”正式开通,为运动员进行网上心理辅导。
运动员只要登陆网站,插入专用的“数字加密狗”(一种智能身份识别卡,外型与U盘类似),就可以与这12位聘任的运动心理学专家进行“一对一”的文字、视频、电话交流。
据网站的管理人员李欣介绍:网站开通前,已经将1600只“加密狗”发放到了备战的55支运动队手中,人手一只。迄今一个月时间,网站已接待运动员20多名。
这是目前为止,备战本届奥运会中最大的创新之举。据本次备战奥运心理专家组的负责人张忠秋透露,正在研发中的心理咨询车,以及一系列新的心理辅助方法,也将于6月底投入使用。
与上届无本质不同
运动心理辅导的效果如何评定,究竟能发挥多大作用?这是心理学界普遍面临的一大课题。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心理学家已经成为了各国运动队备战专家组中最重要的成员。
在NBA等国外一些较发达的联赛里,各个俱乐部都会出资,聘请专业的运动心理专家为球员做咨询服务。此外,职业的网球、高尔夫球手也雇有自己的心理咨询师,全程服务。
在2004年备战雅典奥运会期间,国家体育总局科教司,也曾聘请了来自国家体育总局、北京体育大学等8个单位的20多名专家,组成运动心理学专家组,为参加奥运会的选手提供心理服务。
各位专家根据需要,到各个运动队举行心理辅导讲座。或者长期跟踪一支队伍,提供服务。
赛后,人们对雅典奥运会心理备战效果的评价褒贬不一。19岁小将朱启南意外收获男子十米气步枪金牌,被认为是赢在心理的典型案例。赛前他特意与教练详细商讨了心理准备方面的事宜,如身后有许多人在该怎样做,甚至对如何入场上也进行了专门的“设计”。而乒乓球男单决赛,王皓在和柳承敏的比赛中败北,则被看做某种程度上临场心理没有调节好而出现的问题。
2008北京奥运的心理专家组,相比2004年,并没有太大的改变。“上届雅典奥运会聘请的20多名专家,和这次的12位并没有本质区别。他们的本职工作是高校教师,只是在赛前兼职到运动队进行心理辅导。”北京体育大学运动心理学教授张力为说。区别主要是形式上的——上届奥运会的专家们没有正式的聘书。
“这个聘任更多是名义上的,我们还是都在长期跟踪的运动队里负责心理工作。”张力为告诉记者。
迄今共22名执证专家
为备战2008奥运会,美国奥委会已聘用了5位全职运动心理学专家,和10名兼职运动心理学家在多支重点项目的国家队工作。据统计,在美国奥委会注册从业的运动心理学家达130名之多。
相比之下,我国的从事运动心理学研究的一线人员还非常缺乏。2007年4月,经过中国体育科学学会的审议,刘淑慧、张忠秋、丁雪琴、姒刚彦等22名专家才成为我国首批获得认证的“运动心理咨询专家”,这也是迄今为止,通过认证的所有人数。
我国的运动心理学从文革后就开始发展起来,和其他体育学科一样,中国的运动心理学源起于苏联的运动心理学理论体系。最初就是围绕高水平运动员的心理服务展开的,到后来,才延伸到了为群众体育服务的锻炼心理学。
1985年,刘淑慧开始进入中国射击队进行心理辅导工作,这是目前了解到的心理专家最早下运动队的事例。但专家们真正参与重大赛事的备战却始于1990年亚运会。
而在1984年的洛杉矶奥运会上,美国奥委会已开始长期聘用多位运动心理学家,组成运动心理服务部门,在美国科罗拉多州奥运训练基地为运动员服务。
在加拿大,参与备战及临场指挥的运动心理学家计多达43位。
1990年亚运会前,武汉体育学院的几位专家开始下到一线运动队工作。如今的香港体育学院运动心理学部主任姒刚彦就在那时第一次来到了国家击剑队。
相当一段时间内,专家们在队里的一项重大任务就是普及运动心理学的知识。广州大学体育学院副院长王润平说,1993年底。他第一次下到网球队时,还被运动员们称为“王大夫”。“队员们觉得心理辅导是非常神秘的,都问我是不是会看手相,是不是能一眼就看透他们心里的想法”。
而其时,他在加拿大留学期间的导师——著名运动心理学家泰瑞·奥立克每小时的咨询费已高达100加元。
领导鼓励更有用
其实,不同的项目类型,对运动员有完全不同的心理素质要求。游泳、自行车、铁人三项等强体能类项目,就要锻炼运动员在承受极限负荷的情况下的心理承受力。
击剑、拳击、乒乓球等对抗性项目,则要求运动员能将注意力放在该放的地方,“只将注意力放在这个球的预判上,绝不能再停留在上一个球”。
而跳水、体操、花样游泳等表演类项目,对运动员的心理素质要求更高。整个过程中,要受到对手表现的反复刺激,还可能受到观众的干扰。
这些基本的素质,都需要长期、有计划、系统的训练,使运动员形成习惯。正如66岁的丁雪琴所说:“心理训练应该从小就开始做起,与身体素质、技战术的训练同步。而现时的心理辅导却多为‘救火。”
另外,“运动员的临场心理辅导欠缺”,也是专家们觉得普遍不足之处——中国基本没有派出过心理专家随队参赛。
从内地到香港工作的姒刚彦,更能感受到随队出征的意义。他告诉记者:内地的专家基本没有随队参加过重大比赛。运动员的临场心理调整只能靠自己,或求助于教练的“土方法”。而来到香港之后,香港队参加的所有大赛,他都能亲自随同,随时给队员一些意见。
雅典奥运会出征前,因为不能随队,每个队的心理老师都给自己的队员写一条“锦囊妙计”,作为临场应对的手段。
首都体育学院副教授殷小川,在雅典奥运会前一直跟踪网球队,她根据队员当时的状态或者长期观察,“觉得他大赛里面应该重视哪些问题,给每个人写了寄语,装在信封里,让他到了赛场再打开。”
临行前,姒刚彦和殷小川,还假当时国家体育总局局长袁伟民的名义,给队员们写了一封动员信,嘱托教练在上场前,读给他们听。“主要提一些希望,说些激发士气的话——网球不属于强项,赛前不太被看好。”殷老师说:“有高级领导人亲自鼓励,会让他们觉得自己很受重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