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些平凡如同你我的小人物,不甘庸庸碌碌,不只为了自己,也为了其他需要帮助的人,勇于挣脱现实枷锁,一步步将遥不可及的梦想化为现实。
开辟农场与精神障碍者一同耕作的社工、矢志为听障者搭起沟通桥梁的女孩、60岁开始拍摄野鸟的阿嬷以及为小学生修补玩具的爷爷,他们以不懈的爱和毅力灌溉出一亩亩梦想花园,也彰显了生命的美好与力量。
精障朋友田园梦
刘小许34岁台湾新竹县风信子协会理事长
2004年,我在新埔山上开辟了农场,让精神障碍者在这里耕作。那是我10年前,承诺了两个朋友——娥美和国鹏的梦想园地,他们长期住在精神科病房,当时我在医院当社工。他们状况好时,会在门诊处做义工,热心地帮忙其他家属和病患。他们最大的愿望,就是有一天可以走出医院,有一份工作,找到心爱的另一半。
娥美48岁生日那天,感伤地跟我说:“我24岁发病,人生一半岁月都待在医院,不会一辈子出不去吧?”国鹏则三不五时写信给我,谈他对疾病的感激和体悟。下班时间,我锁上走廊尽头的玻璃门,转身离开时总有莫名的罪恶感,好像他们两人正羡慕地盯着我走向自由的生活。
我喜欢田园,晒太阳、流汗对长期服药的精障者也有益,于是我提议:“一起来做个农场吧!我带你们离开医院。”接着我考上研究所,找地找了两年,每次回医院,娥美就冲过来握住我的手,关心农场的进度。地还没找到,娥美却意外过世,而国鹏也病倒了,必须洗肾。
农场开张了,我带着农场伙伴去银行开户。行员直接退件:“精神病杀人放火都不用负责,凭什么来开户?”很没道理。我想借着农场证明精障者不可怕,而且能自力更生。
农场不到一分地,种了高丽菜、青花菜、西红柿、韭菜等,卖菜收入都给精障伙伴。不管病情轻重,只要想来种菜我都欢迎,他们平常住在医院康复之家,每天7点换三班车上山,从毫无自立能力到逐渐学会架设网站、摄影、做饭、开会做决策,他们进步的幅度让人惊喜。未来,我想再成立一个有机商店。
不过,景气不好,上个月我们只收到20元(新台币,下同)捐款,汇款单注明“精障者”,扣掉手续费只剩5元。我试着向企业募款,都被拒绝,精障者要洗刷污名,还有一段路要走。记得20年前,智障者在路上会被丢石头,现在“喜憨儿”成为一个温馨的名词;我会和伙伴一起坚持下去的。
玩具医生童年梦
汤秋贤64岁台湾台北县新泰小学玩具工坊医师
小时候我们哪有玩具?穷得连鞋子都没有,只能就地取材,摘叶子卷成短笛、削竹枝做竹枪。当完兵我到台北工厂上班,结婚生了三女一男,小孩看见市场摆摊卖玩具的就舍不得移开脚步。我薪水微薄,从头到尾只买过两次玩具:一次是大力水手,一次是小卡车。每个小孩都一个。他们为小卡车绑上绳子,在空地上拉着走,玩得好开心。
转眼女儿都长大出嫁,最小的儿子也28岁。或许小时候玩具没玩够,我的女儿们买起玩具都很慷慨。看到小孙子两眼发亮、玩得忘了时间,我就满心亏欠。
3年前,新泰小学打算召集志工,利用空教室为小朋友修理坏掉的玩具,不要的玩具可以捐出或交换,像一个玩具梦工厂。这个构想真好,我熟木工、车床,加入后被推选为“总医师”,跟着大学教授学怎么修玩具、制作玩具。
每星期三、五上午,小朋友来挂号送修、有人在玩具区玩耍,我穿上医师白袍,戴着老花眼镜研究怎么拆解、修补;只要不是电路板损坏,多半都能修好。真的修不了,我就去玩具物流中心找个代替品。家境不好的孩子,只要一元就可以买到一个玩具,玩腻再拿回来换。
曾有一个小孩送修掉了一只眼睛的浣熊,找不到相同的钮扣,我们干脆替它缝上眼罩。小朋友好高兴,向同学炫耀:“独眼海盗耶!”无形中也学会惜物、创造的观念。
玩具医院开张后,家长们玩具一捐就是几大箱,厂商也把整批有点瑕疵的玩具送来,学校再转送偏远地区儿童。满坑满谷的玩具告诉我,时代不一样了,都市的小学生已经不再希罕玩具了。
我们40几个志工都有相同的成长背景,聚在一起把碎布、报废课桌椅改造成新玩具,好快乐。我做出记忆中的竹枪、风车和陀螺,小心地为布偶缝上翅膀,仿佛也圆了我和我孩子们失落的童年。
母子同心生态梦
邱卢素兰66岁台北县鸟类生态摄影
我小学没念毕业,十几岁时曾在桃园一家摄影馆当助手,对拍照很有兴趣。但器材设备不是我能负担的。我改学美发,在内江街开了一家美发院。50岁以前,生活除了老公、小孩就是美发,攝影的梦只能放在心底。
做美发饮食不正常,我胃溃疡送医二三十次,想想小孩都长大,传统美容院也渐渐没落,我干脆把店顶出去,开始上补习学校。念完初中,我去小区大学上摄影课。老师说拍鸟最困难,我偏偏对鸟儿特别着迷。为了替我圆梦,儿子背着我买了40万元的摄影器材。我很心疼又很欢喜,天天扛着器材往野外跑。
拍鸟必须耐心守候,看到长腿的鹭和鹤,我就想起小时候哥哥常背着我去田里逛,哄我看站在牛身上的牛背鹭。看到母鸟照顾小鸟,我就想起6岁时难产过世的妈妈,想起年轻时照顾三个儿子的辛苦过程。看鸟拍鸟,就像在回味人生的每一幕。
拍鸟6年,老公每天开车载我,儿子帮我在网络上贴图。听说有小学生因为下载野鸟图片交自然科作业,被原作者提告要求赔偿,我提供免费使用,希望让大家一起认识台湾鸟类。我不再胃痛了,认识很多鸟友,去海外拍了许多台湾少见的鸟儿,还参加摄影比赛得奖。
以前我常担心儿子没结婚、担心他们工作不稳定,现在,我觉得人生很短,为梦想而活才真实。老大去年辞掉工作,投人生态保育,我也支持他。这几年气候反常、冬天太暖,湿地都没有水,候鸟跟着变少;儿子努力去保护环境,我就可以继续拍鸟的梦想。
无声传情手语梦
林亚秀29岁台南县手语翻译员
我大一加入手语社,只是因为爱看五灯奖的手语歌表演,从没接触过聋人。直到大三,才因社团活动认识重度听障的小女孩“安安”。她6岁了,却像一个婴儿,只会用哭叫表达情绪,很难沟通。我很疑惑她为什么没学手语,她同样是聋人的爸爸说:“别人都看不懂手语,我找工作到处碰壁,还学手语要干嘛?”
安安去医院做语言治疗、学说话,耗掉一个下午还是含糊不清,她很挫折,我也很难受。我反复想,手语这么好玩,使用手语的聋人却觉得手语没用,怎么会这样?
认识更多聋人后我才知道,听不到就限制了讯息接收和沟通,很多聋人就像没出社会的小孩子,不懂守时、不会理财,好不容易得到面试机会,也会不说一声就缺席,完全不懂人情世故。我想,如果手语的环境好一点,聋人就不会排斥手语,也比较能融入社会。大学毕业后我受训成为专业手语翻译员,去年又申请补助,要建立手语影像数据库。
这半年来,我骑着机车环岛,到处打听受过日本教育的年老听障者,一边和他们比手语聊天,一边用录像机拍下来。我打算拍两年,再找出较少见的、不同于北部的、较老的手语,剪接成手语影像数据库。对手语有兴趣的人,上网就能看着影像学习手语,老手语也不至于失传。有个77岁的聋人李伯伯,我每天去他店里聊天,一起看电视。他用老手语跟我讲童年的飞机轰炸,聊连续剧和新闻,我“听”得津津有味。希望有一天,长大了的安安也能用手语告诉我,她所感知的世界。(陈函谦)
责任编辑唐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