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 勇
子尤,1990年生于北京,爱好广泛,尤其喜欢阅读和写作,四岁时就已开始创作诗歌。2004年3月,读初二的子尤被查出患有纵隔肿瘤,手术成功后又因为化疗患上白血病。两年多的艰苦治疗,被子尤乐观地概括为“一次大手术,两次胸穿,三次骨穿,四次化疗,五次转院,六次病危,七次吐血,八个月头顶空空,九死一生,十分快活”。
子尤于2006年10月22日告别人世。虽然无情的病魔最终夺去了他的生命,但他对待疾病和人生的乐观态度,却感染了身边的每一个人。
子尤在短短16年的人生旅程中,写下了不少出色的作品。他的作品集《谁的青春有我狂》自2005年7月出版以来,一直受到媒体、评论界的关注和读者的喜爱。2007年初,少年儿童出版社重新编辑出版了他的两本作品集,东方出版社也推出了以他的诗歌作品为主的《画天:子尤的世界》。《谁的青春有我狂》(纪念版)集结了子尤在病房中写下的大部分作品,《我是翩翩美少年》(纪念版)则是他早期作品、校园生活作品、诗歌作鼎的结集。这些作品详细记录了少年作家子尤对生命与成长的感怀,涉及诗歌、散文、随笔、杂文、小说,剧本等多种体裁,显示着这位少年作家出色的写作才华。
少年子尤离开这个世界已经一年多了。如今,围绕他而展开的各种叙述和评论,已渐渐平静下来。但在此时,阅读子尤的作品,仍然有着非凡的意义。
如果把这三本书视为疾病生活的记录,或对病痛的贩卖,那就大大误解了子尤。这些作品,更多地写了子尤与书、与电影、与他的小朋友大朋友之间的交往。令我们感到惊叹和钦佩的是,他的注意力不仅没有被局限在有关疾病的思考和体验中,他的视野中反而比多数体格正常的孩子有着更多的诗意和阳光。疾病仿佛只是他偶然遇到的一件他所要面对的事情,丝毫也没有改变他的思想态度,没有阻挡他的快乐和成长。子尤以生命的尊严抗击病魔的态度和气概,对世界无比热爱的青春情怀,总能带给读者无限的感动。难以掩饰的自信和充满理性的快乐,让子尤的作品超越平庸,有着喷薄欲出的青春活力。
他喜欢讲故事、说相声、模仿卓别林、背古诗,从九岁开始阅读《西游记》《水浒》《战争与和平》《飘》《简爱》《悲惨世界》《巴黎圣母院》《射雕英雄传》等作品。他喜欢看电影、听音乐、朗诵、写诗,更爱写故事,写笑话,编戏演戏。从他的作品中,我们不难发现,广泛的爱好和积淀,为他的写作带来了丰富而鲜活的资源。
坦率地表达自己,是他写作最鲜明的特色。他的作品全凭自己的心意写出,真正做到了“我手写我心”。《卓别林电影元素》充满了精辟的见解和诗意的表述,像一篇非常专业的论文,却远比一篇枯燥的论文更能让人获得阅读的乐趣和思想的启发。《情人节,我给女生打电话》活脱脱地刻画出了一位男孩内心充满生机的青春悸动。《写在校门外》《<大唐读书>节目访谈》都对当今的教育现状提出了尖锐的讽刺,并寄托了子尤独特的思考。他不掩饰,不做作,真诚自然,大大方方写来,自有一种风采。
阅读子尤,一定会为我们的作文会带来许多有益的启发。
我爱我班(人物对白节选)
(燕燕家,燕燕如坐钎毡,焦急等待父母回来。)
燕燕:人活百岁,终有一死呀!(国际歌响起,燕燕像赴刑场的烈士,昂首挺胸)为人进出的门紧锁着,为狗爬出的洞敞开着,一个声音——
父母:燕燕,躲哪儿去了!
燕燕:(马上缩着身子走到他们跟前)爸,妈,您二老好吗?
父亲:燕燕,你太让我们失望了!我和你妈勒紧裤带,缩小饭碗,吃饭夹肉给你,卧室大的给你睡,上补习班的钱我们是一点没有少花过,你每日的零花钱我们也没吝啬过。你怎么就那么不争气!
燕燕:爸!我又怎么了?
父亲:又怎么了?我问你,这次考试,你怎么又下降了一名?
燕燕:就一名!
父亲:就一名?要是人人都是你这思想,怎么办?一名,刘翔让了这一名,金牌就是人家的了!孩子他妈,把名单拿出来。(照着名单念)阿芳的成绩这次好,你为什么没她好?阿珲的英文好,你为什么没他好?瓜皮当了数学课代表,你为什么没当?尤子长得胖,你为什么没他胖?钊子长得高,你为什么没他高?你们学校门口那看大门的长了六指,你为什么就……你当然不用长六指。
燕燕:爸,您还想让我长六指?
父亲:不许顶嘴,真金不怕火炼,上班不怕花钱,只要花钱深,铁杵磨成针。我和你妈准备了六万块钱,就全砸这里头!我们又给你准备了几个班,一个语文,一个数学,一个英语,一个物理,一个化学,作文报两个班,新概念英语也要学,新东方不能落下,你妈妈的朋友又推荐了一个数学集训组,还有三个政治家教,四个体育辅导,当然了,兴趣班也不能落下。
燕燕:你们还是杀了我吧!
写在校门外
学校真是个奇怪的东西,它是个工厂,有着被雕刻得整整齐齐的作息时间,好像一个个小格子,无懈可击。学生们呢?每天早早去上班,晚上下班时已披星戴月。学习的场景像卓别林《摩登时代》里那个著名的吃饭机器,对于老师安排好的精神食粮,要一一吞食,却也着实疲惫。
这一切很平稳,偶尔可能有小涟漪,但没有大波澜,人们安分地在工厂上班,在流水线上一步步享受被制造成机器的过程。学校应该是教学生成为一个完善的人,中国的学校却是在教怎么能让学生更像机器,听话,做事麻利,心无杂念。
学生被套在日复一日的学习中,但他们自己的生活绝对是和学习没有一丝联系。下课,他们好像根本不知道世界上有学习这回事一样地自由讨论别的事情,奥运会中国又有多少枚金牌,昨天晚上看没看球,周杰伦的新专辑怎么样。好像这才是他们的主业,每天的学习有点像应付,其实怎么不是应付?但因为它已经形成了一种惯性,好像一头老牛,你不给它打鞭子,它也会慢慢走,但只局限于慢慢走,不快,也不转弯,只是沉默地,偶尔来点小埋怨地走着。
我的右胸长了个肿瘤,那是上帝送给我最美好的礼物,它在我身上待了十多年,一直很安分。2004年3月24日,它终于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啼声,硬是将我从这个工厂里拉了出来,在医院待了五个多月,不能回去,而且,或许还要在外面多待一阵子。
于是,我难得地拥有了在校门外的时光,我可以自由地思考,因为天花板实在是灵感制造机,古往今来,许多浪漫的故事都是诗人们躺在床上仰望着天花板写出的。我还可以自由地写作,认识了许多平时没时间认识的朋友。而现在,当我贪婪地在工厂外面逗留一段时间后,我决定转过头,写写在工厂里面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