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的年夜饭（散文）

何更生

春节中最讲究的莫过于吃年夜饭了。一年到头，一大家人各奔东西,各忙各的,唯有大年三十晚的年夜饭才能欢聚在一起饮酒守岁，辞旧迎新。

然而，在我的人生经历中，却有一顿年夜饭是孤自一个人吃的。

那是1993年的春节，离春节仅有一个多月，我患病的妻子终于没能熬到春节，不幸离开了我和孩子。真是犹如晴天霹雳，这沉重的打击竟来得如此突然，简直让我无法承受。中年丧妻，那种痛苦与悲伤是没经历过的人根本理解不了的。

春节眼看就要到了，我知道今年的春节我将在痛苦中度过。老实说当时我简直万念俱灰，什么也不想做。想想往年春节总是我负责买菜，妻子专门烧，儿子只管吃。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如今突然少了一个人。家里的一切像失了平衡，离春节越近越让人感到悲伤。

按照芜湖的风俗，春节我是不能到亲朋好友家贺年，亲朋好友也不能来我家拜年，甚至连喜庆的春联也不能贴。本想与儿子安安静静地过个年，但弟妹们怕儿子受我影响，加之母亲想孙子，早早把儿子接走了。偌大的家只剩下我一人，显得格外冷清。

年三十这天，弟妹们不断来电话要我去他们家过年，但我执意不肯。当然，不仅仅是考虑风俗习惯，主要是想守着这个冷清的家，好与天堂里的妻子再相聚一回，一起过年。我把家里的卫生简单收拾了一下，外面已零星响起辞旧的鞭炮声，心急的人家开始吃年夜饭了。不一会儿，鞭炮声越来越密，此起彼伏，响成一团。往年每到这时，家里总是充满了欢乐与幸福，妻子烧菜，儿子摆碗筷，我则斟酒。而此刻我的心却被不断炸响的鞭炮声搅得格外凄惨。勉强热了几个菜，摆上两副筷，再摸出两只酒杯，斟满酒，自己一杯，对面的空桌上也放上一杯。不料，我刚刚端起酒杯，泪珠就无声息地滚落下来……

这顿年夜饭我就这样孤零零一人噙着泪吃完。至于吃了些什么，又是什么味道，竟全然不知，只知道心中不断会泛起一阵阵酸楚，甚至不能自已。直到有朋友打来问候的电话，心情才稍稍有点平静。随后，中央电视台的春节晚会多多少少也给我带来一些安慰。

一晃15年过去了，当年那顿孤独的年夜饭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有些淡忘。只是每到年三十晚上，仍时不时会忆起。但或许正是因为有过这段经历，我才更懂得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年夜饭时的幸福与欢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