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 慧
参天的古木似张开双手,静静地欢迎我的到来,阳光被叶片剪裁成不规则的圆,扔下来,扔进我的瞳仁里。草地无边无际地蔓延,离离的野花一直烧到天边,我听到这片树林静谧的呼吸声,然后一个人微笑,心想,如果你——我的朋友,也在旁边,定会喜欢的。
喜欢和你呆在一起,你的语声飘荡在我心里,像海水的低吟之声,缭绕在静听的松林之间。有你在,风总是暖的,阳光如碎汞满地奔跑,野花绚烂的无边无际;夜色总是璀璨,轻柔的星光如同蝴蝶如同杨花一样,缓缓落在我肩膀,又调皮地轻搔你的脸,爬上你的发梢,你转过头,我们看着对方染上夜色的脸,相视一笑。你说你喜欢樱花最后暮春的伤逝,香气渐渐隐没,光影混乱地弥散,一片片如同自尽一般惨烈而温柔。我笑问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愁善感,你轻笑而不答。之后那个樱花放肆颓败的季节,你跑来找我,眼上挂着泪痕,所有的精神头似乎全被抽走了,脸上投下雾霭般沉沉的忧伤,我看到你跑来方向的尽头——那轮血色的夕阳惶惶然地沉到地平线以下,周围的风突然变得凛冽而空洞。看着你暗淡的目光,我内心的慌张汹涌地穿行出来,在我面前流淌成为一条黑色的波涛湍急的河。我抓住你的手,拼命从手心把温度传给你,你也抓紧我的手,将面容深埋在我的影子中,在黑暗中整理思绪,渐渐平复均匀的呼吸,我也能够回复正常的心率。
像罗曼·罗兰说得那样:“一个真心的朋友,让人愿意把整个生命交托给他,他也愿把整个生命交托给你。”我们也会像这样是吗?当我们坐在古木下交谈,你睡着了,我会替你守卫,而我睡着了,你会替我守卫吗?你微笑的眼眸,确似在告诉我是,于是,我贪婪地吮吸着你笑容里的甜。
我愿意和你倾心相知,像小孩子一般地依赖着你。等我们老了,累了,倦了,就交换彼此的青春与朝气,以在生命生硬地咔嚓咔嚓转动而掉屑时,从对方身上新生,用对方的眼睛感悟新的世界,用对方的心灵去领略壮美的人生,再数“一、二、三”,一起抓住所有稍纵即逝的美好……便是受难也在一起,要是能生死相共,那痛苦便也成了快乐了。
“有人靠近自己身边,必定会有人要离开。”记不得谁说过这么一句话。我希望再没有人靠近我身边,这样你才不会离开,我们的相识是多久远的画面了,久远得让人记忆模糊氤氲,好像雾气中的大块公交车玻璃,伸出手指划一下,便会出现清晰的一道痕迹,只是沿着手指,会有大颗的水滴落下来,如同我们年幼时毫不吝惜的眼泪。
英国的培根说,“得不到友谊的人将是终身可怜的孤独者,没有友情的社会则是一片繁华的沙漠。”庆幸有了你,我才不孤单了,将我的快乐告诉你,我却得到双倍的快乐,把我的忧愁告诉你,你又为我分担了一半。感谢能认识你,感谢能和你倾心相知,感谢能和你剖腹相交,感谢时光在我们身上安静地覆盖而过。
将思绪从这片古木中收回来,暮色已降临了,阳光迈着细碎的步子,在慢慢徘徊,晚风徐徐,轻轻拂弄着泛着余晖的叶儿,你披着一身橘黄的油彩走过来,轻点我的鼻子笑道:“就知道你在这。”然后拉着我的手跳进那片橙色,任夕阳肆意地拉扯我们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