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心来告诉你

江天若

听外婆说，她在妈妈肚子里就被姐姐踢瘪了脑袋。出生时，她凹陷了一块的头部吓了医生和护士们一大跳。

虽然满月以后，她的头形渐渐恢复正常，但是似乎自出生的那一刻起，她就开始了笼罩在姐姐阴影下的生活。

由于爸爸妈妈准备考研，没有足够的精力去照顾两个孩子，就把妹妹送到了乡下外婆家。于是，在那个只有脏兮兮的大黑狗和在泥里玩耍的黑孩子的贫穷乡村里，她度过了6岁以前的童年。

6岁时她被爸爸妈妈接回了城里。她的爸爸妈妈都已经是大学里的老师，收入颇丰。在宽敞明亮的新家里，她见到了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姐姐，她又是惊奇又是兴奋。然而，当同样激动的姐姐拉着她的手参观了她们的房间和满屋的玩具后，初见姐姐的那份喜悦就烟消云散了。她看着宽敞温馨的小屋，想起了自己在乡下住的又脏又小的破瓦房，想起夜里几次被表兄妹们挤到床下的经历。她第一次感到不公。她不明白，凭什么6年来在城里享受这一切的人是姐姐，而她，却在乡下受苦受罪。小小的她，就对姐姐产生了嫉妒甚至是愤恨。

上学以后，她便成了姐姐光环下的丑小鸭。姐姐是所有人眼中的好孩子。姐姐是学校的学习标兵，是学生会的骨干。姐姐的奖状贴满了墙。姐姐是老师的宝贝，是同学的榜样，更是爸爸妈妈眼中的骄傲!多少次听到妈妈跟邻居们夸耀自己的大女儿，对她却只字不提，仿佛小女儿根本就不存在。爸爸妈妈总爱拿她的成绩和姐姐比较，若是分数相差太多，她就会被严厉地责骂。对于这种种的一切，她总是默默地记在心里，坚持着不掉一滴眼泪。她常常想，如果没有这个优秀的姐姐，她一定不会像现在这样当一个配角，躲在阴暗的角落里。甚至，她就会是姐姐。她恨这个夺走了她幸福的姐姐，她用冷漠拒绝姐姐的关心和帮助，任由愤恨在心中慢慢增长。

一次大考之后，她被罚再也没有零用钱花。晚上，姐姐爬到她的床上安慰她：“别难过，明天开始让我来辅导你功课，下次考好一点，爸爸妈妈就会收回处罚了。”她很凶地吼道:“你不要自以为是了!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是现在这样!是你抢走了爸爸妈妈对我的爱!”姐姐愣住了，许久，才默默地回到了自己的床上。月光透过薄薄的纱帘，照在她稚嫩的脸庞上。隐约可见，有晶莹的泪光闪动。(夜很静，能听到几声轻微的抽泣。)

日子就这样平静地过着，她渐渐发现姐姐迷上了画漫画。姐姐确实很聪明，画风飘逸且惟妙惟肖。姐姐似乎非常痴迷，有时甚至画到深夜，把台灯调得很暗，伏在桌上继续作画。她终于找到了报仇的机会，大声把爸妈喊来，告诉他们姐姐不睡觉却在画画。果然姐姐第一次挨了骂，被骂得哭了起来却坚持护着画稿。她尝到了报复的快感，内心深处却似乎有一个柔软的地方在隐隐作痛。

几个月以后，在一个阳光灿烂的下午，姐姐突然满脸兴奋地跑了过来，递给她几百块钱。她不明就里，姐姐激动地说：“妹妹你拿着。这是我给杂志社画插图挣来的稿酬。快点拿去，别让爸妈看见了!”她本能地推开，姐姐又递过来：“你快拿着，以后姐姐会经常画插图帮你挣零用钱的。”她突然激动起来，强忍住就要夺眶而出的泪水，装作很凶地一把推开了姐姐，正欲夺门而出，却因身后沉闷的钝响停住了脚步。不祥之感油然而生。她很慢很慢地回过头去，看见姐姐面色苍白地昏倒在了地上。

“姐!”她声嘶力竭地喊了一声，就扑了过去。积蓄了16年的泪水在这一刻终于倾闸而出，淹没了她脑海中与姐姐相处的一幕幕交错复杂的记忆……

隔着厚厚的玻璃窗，她望着躺在白色病床上的姐姐。她的样子，就像睡着了一样。仪器上心跳的频率不稳定地变化着，她几乎不敢去看，生怕它会变成一条直线。

妈妈哭着说姐姐有先天性心脏病，所以他们才会格外呵护她，不让她受一点点苦。

医生说如果不换一个合适的心脏，即使醒来还是很危险。

她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哀求爸妈换走她的心脏去救姐姐。妈妈一把将她抱在了怀里，哭着说：“我绝对不会同意的。你们两个，都是我的孩子啊!”

刹那间，她心中多年的积雪融化了。原来，她以为被姐姐夺走了的爱，其实一直就在身边，只是被她自己用仇恨封在了心底的角落。今天，这个尘封的角落终于被打开，她惊讶地听见了自己心里的声音。原来，她也深爱着爸爸妈妈和姐姐。这份爱，虽然未曾表露，却一直那么真实地存在着。不同的是，从这一刻起，她要用自己全部的爱，去好好珍惜身边的亲人们。

当心找到了方向，一切都会美好起来。

（指导教师 孙 胜）